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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对方躲闪的眼神中，卡尔却知道，事实定然并不像是对方所说的那般顺畅，虽然不敢断言林赛一定为难过自己的父母，但林赛在自己走后定然来过亚特兰蒂斯。

　　在路过街角的最后一家面店时，在人潮中，卡尔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虽然戴着黑色的口罩，帽檐低低压下，可那双如同猫眼般的绿色眼睛，却是烙印入卡尔骨髓中的恐慌，令他不禁呼吸一滞，上辈子痛苦的回忆翻江倒海般涌上他的心头，令卡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见卡尔的脚步骤然停下，被自己握住的手心也骤然变得冷汗涔涔，克伦威关切地看向他。

　　“怎么了？”

　　“没什么……”

　　曾经炼狱般的回忆涌上心头，卡尔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的尾音甚至都已经带上了颤抖。

　　见卡尔脸色惨白，克伦威虽然并不知道卡尔看到了些什么，却也能够从卡尔的脸色中，知道他定然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于是便将他抱在怀中，朝着皇宫的方向快步走去。

　　因为担心卡尔的身体状况，所以在将卡尔带回皇宫后，克伦威便招来了御医替他进行诊断，在得到卡尔只是受到了惊讶，并无大碍后，克伦威像是才松了口气，方才一直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看着送来的花花绿绿的试剂，因为并不了解人鱼族的药剂使用方式，在轻轻替卡尔掖好被子后，克伦威便走去药房询问起了用量和方式等问题，房间内一时间便只剩下了卡尔一人。

　　关门声响起，卡尔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挪开，转而坐起身来，他这时才展开了方才紧抓的手掌，手心中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沁湿，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可上面的内容就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着卡尔。

　　卡尔闭了闭眼睛，咬紧牙关，同时下定决心，虽然身形仍然有些不适，可他依旧从床上坐起，朝着父皇和母后的寝殿游去。

　　*

　　见卡尔深夜前来，殿前侍卫有些惊奇。

　　“卡尔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我要见父王和母后，能麻烦你通传一下吗？”

　　卡尔清了清嗓子，压抑下自己嗓音中的颤抖，他不想让父母看出自己的虚弱，因而为自己担忧。

　　“这么晚了，殿下您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明天白天再来吧。”

　　见侍卫面露难色，一向性格软糯的卡尔却摇了摇头，显得出乎意料的坚定。

　　“我有急事需要面见父王母后，麻烦您通报一下。”

　　见卡尔如此执着，侍卫也知道卡尔平日里是个乖巧孝顺之人，倘若不是真的有事情也不会深夜前来，因此在心中纠结思量了一番后，朝他点点头。

　　“好吧，那我向陛下和王后通报一下，你先在外面稍等一下。”

　　片刻后，寝殿的大门打开，侍卫从门内走出来，朝卡尔点头示意。

　　“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还没有歇息，殿下进去吧，陛下和殿下正等着您。”

　　卡尔朝侍卫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而朝殿内游去。

　　见卡尔深夜前来，赛丽娜虽然有些吃惊，可脸上的笑容却如平常时一般温柔。

　　“这么晚了，卡尔是有什么急事想要和我们说么？”

　　赛丽娜嗓音温柔，卡尔听着心中不可控制地生出些许难过，回想起上一世，正是因为他的任性妄为，才导致了双亲的故亡和人鱼族的灭族，想到这里不由得鼻头一酸。

　　卡尔原本并不想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也不想让双亲为自己担心，可眼泪却仿佛断了线一般，不住从眼眶中滑落，那些泪珠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便化为了白莹的珍珠，但卡尔却无心理睬，任由它们滚落了满地。

　　“好孩子，这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赛丽娜原本惊诧于卡尔的哭泣，可见他像是并不想让自己察觉和担忧，而咬着嘴唇，将哭泣生生转为了啜泣，看得赛丽娜更是一阵心疼，她便连忙走上前来，将卡尔引至座椅，同时伸手拍打着他的背脊，就像是小时候哄睡一般，柔然安抚：

　　“没事，想哭就哭吧，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在外头难免会受到些委屈，将这些难受都发泄出来就好，家永远是你避风的港湾和坚实的后盾。”

　　听着赛丽娜的安抚，片刻后，卡尔也冷静了下来，他擤了擤鼻子，抬手抹去眼角残存的泪痕，向眼前看着自己面露关切的赛丽娜和凯洛格问道。

　　“……父皇母后，在我走之后，林赛是不是为难过你们？”

　　听见卡尔停止哭泣后第一句话便问出了这个问题，赛丽娜脸上的神情一僵，随即秀眉微皱，可她虽然还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犹疑却已经证实了卡尔心中的担忧。

　　“没事的。”

　　“父王母后，你们不必向我隐瞒，倘若我没有证据的话，便也不会前来向你们询问了。”卡尔道。

　　听见卡尔的这句话，赛丽娜与丈夫对视一眼，眼神间满是复杂。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有多么聪慧，也比寻常人更加心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不希望他背负太多原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但见卡尔已经将话问道这个份上，心知也难以再隐瞒下去，赛丽娜叹了口后，片刻后悠悠开口。

　　“我与你父王本来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些的，可你既然问了，我们当然也不能够再瞒着你。”

　　“你走后不久，林赛便向我们询问过你的踪迹，一开始还只是遣人送来书信，后来却变成了时不时的登门拜访，次数频繁到几近骚扰。我跟你父王也知道，你们小年轻分手之后容易遇上死缠烂打，因此便没有同他说出你的去向，却未曾想他还是得知了你的住所。”

　　“至于为难和威胁……许多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我跟你父王也是一国之主，这么多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所以寻常手段也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只是……最近城外时不时会有小批拜克王国的士兵前来逡巡，犹如挑衅。”

　　见卡尔听着听着，双眉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赛丽娜忙道：

　　“不过你放心，你父王在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已经增派了士兵前去拱卫城池。”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不同我说呢？”

　　卡尔哑声问道，眼圈在不经意之间却是又泛起了微红。

　　“毕竟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如果就连我们都无法保护国家和子民，你一个孩子又为什么要承担这种责任呢？”

　　赛丽娜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卡尔的发顶，眼神中有些母亲最为慈爱的关切。

　　“父王，母后……”

　　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卡尔的视线，人鱼一族有着令世人艳羡的美貌，可是他们的身上却也不可避免的留下了时光的烙印，虽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可看着眼前双亲已然不复年轻的面容，卡尔企鹅仿佛如鲠在喉，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你们不必这么说，我既然是亚特兰蒂斯的王子，平日里享受着最高端的资源，自然也需要承担起身为王子的责任，以保护万民为己任。”

　　“所以。”卡尔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我不希望你们还觉得我是一个小孩，我希望能够为你们，为帝国分忧，也希望你们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卡尔说罢，看着眼前愣怔的双亲，眼神犹如夜空中的星辰，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明亮。

　　*

　　或许是觉得自己年纪最小的小儿子也已经变得坚强和成熟，是夜，在卡尔说完那番话后，赛丽娜便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卡尔听，而逐条逐列的听下去，越听卡尔便愈发气愤，同时也越感到了林赛的卑鄙和不耻。

　　翌日，趁着克伦威去药房的罅隙，卡尔来到了纸条上约定的地点。只不过卡尔很清楚，以林赛的不耻程度，倘若自己没有满足他的想法的话，指不定会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绑架了自己，所以，他虽然登上了城池，却并没有走下去，而是站在城楼上与对方隔空相望。

　　骋目远眺，看着城楼下曾经被自己当成救赎的恋人，卡尔只觉得可笑。而这遥远的距离也仿佛并不仅仅体现在俩人空间上的距离，更仿佛是一道天堑，将现在的卡尔与曾经彻底割裂开来。

　　“好久不见，我的小人鱼。”

　　在看见卡尔后，林赛摘下脸上佩戴的口罩和帽子，露出了那双卡尔最熟悉不过的绿色眼眸，他勾了勾薄唇，朝卡尔笑道。

　　“说吧，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并不理睬林赛的故意套近乎，卡尔神色冷冷，如果说他重生伊始还对对方存有那么一丝丝的宽恕，可那星名为旧情与不忍的火苗，却已经在对方屡次的言行中消弭殆尽。

　　“卡尔，回到我身边吧，你应该永远只属于我。”

　　“做我一人的小人鱼不好么？”

　　像是没有看到卡尔冰封般的神色，林赛笑着，同时向他张开了双臂。

　　“林赛。”卡尔狠狠地了一口气，像是肺中的浑浊气体悉数吐纳干净，尔后才开口，语气与平日里的，“想要将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这个问题吗？”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做梦！”

　　“我永远只属于我自己，克伦威也从来不会要求我臣服于他，即便我已经于他心意相通，可是在他面前，我却永远都是自由的。更何况，以伤害和欺骗作为前提的情感，永远也不可能称得上爱。”

　　“好、好好好……很好。”

　　见自己已经再三让步，可卡尔却丝毫不给自己任何颜面，甚至仗着偏爱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践踏，林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片刻后，他冷笑出声，眼神却世界上任何一条毒蛇都要恶毒。

　　“卡尔，如今的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你比原来更坚定，更勇敢，也更加引人注目了。”

　　“你不承认我刚刚的话，没关系，反正只要城池一破，你早晚都会是我的。”

　　说罢，见卡尔从始至终只是以一种冰冷到近乎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丝毫没有打算下来的意思。见自己的圈套失效，林赛虽然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丢下这番话后携着怒火，愤懑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锤渣男了！！！

第46章 并肩（二合一）

　　看着林赛的身影逐渐消失， 卡尔才堪堪呼出一口气，脑海中原本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他对于上一世痛苦回忆的恐惧早已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之中，但是将刚刚的那番话说完， 卡尔却感觉自己像是与过去做了一次割舍， 心中积压的负担竟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 虽然说完刚刚的话语后，卡尔感到心中像是移走了巨石一般， 畅快了许多，令他感到异常舒爽，毕竟这些话他实在是压抑了太久，一直憋在心中没有说出口。

　　但舒爽归舒爽， 说完这番话后，卡尔心中却又不由得有些担忧，林赛的睚眦必报， 他是知晓的，刚刚的话语对林赛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更加激恼了对方，还不知对方在盛怒之下， 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想到这里，卡尔又不禁为自己刚刚的冲动而有些后悔，但不管怎么说， 木已成舟，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没有作用了，因此刚一返回城堡， 卡尔便打开了控制室的声呐探测系统，城垣之外的景象在水墨般展开的屏幕上显现了出来——

　　只见拜克王国的军队已经在距城门外五十里处的地方驻扎，卡尔调整了一下探测系统的分辨率， 甚至能够看清队伍中摆放的数十门激光粒子炮，那些大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筒指向的方向正对着城门。

　　从队列的排序中便能够看出，林赛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和决心要与亚特兰蒂斯开战，情况比卡尔想象之中的要更加危急。

　　回想起父母昨日夜里与自己说过的话，卡尔这才知道他们原来还没有将全部的情况说与自己，却是不想让自己担忧，卡尔心中既感激，却又不免觉着有些自责，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而才给王国再次带来了灾难。

　　从控制室中走出，卡尔便见到了克伦威，他原本已经派遣侍卫向他传话，想要让对方先行离开，毕竟这场战争是拜克王国和亚特兰蒂斯之间的，而克伦威并非亚特兰蒂斯的子民，自然也没有被卷入其中的道理。

　　“克伦威元帅，您……”

　　卡尔原本想问克伦威为什么还没有离开，但他话语还没有脱口，克伦威却已经率先开口。

　　“为什么不跟我说？”

　　克伦威说话时，眉头微皱，可语气中显示出的却并不是埋怨而是担忧，看着克伦威投向自己的目光，卡尔只觉心中酸涩，却又在酸涩之余多出了一抹阳光自缝隙中探照而出的温暖。

　　“我怕您担心，也怕您不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这一切……”

　　卡尔虽然这么说着，可头却说着说着不由得低垂了下去，仿佛有些心虚。

　　卡尔很清楚alpha对于自己的omega都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因而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与林赛见面，所以卡尔才故意支开了克伦威，没有与他言说。

　　原本卡尔已经将解释的话在脑海中打了无数遍腹稿，甚至连字句都将要从舌尖迸出，却没想到克伦威闻言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出言询问，而是长臂一展，将他圈入怀中，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旋即在耳旁炸开：

　　“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啦……”

　　见克伦威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卡尔想也不想，当即否认，但克伦威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语，视线依旧黏附在他身上，没有丝毫松懈。

　　“我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