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她自己是美满家庭出身,结婚后老公孩子也都宠着她,虽然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不幸的家庭,但接触的社交圈里的人又不会把家里的事都往外倒,所以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情况。
她听完既心疼又后悔,来之前她搜过钟于的资料,网上那些黑料真真假假自动忽略,只觉得他是个矜傲安静的孩子,根据闻司余之前对他的形容武断地觉得钟于是看不上自己儿子,所以今天才这么......没想到他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可怜的身世。
这么一个乖巧敏感的孩子怎么就偏偏被自家倒霉孩子搭上了呢?
陈枝痛心地问:“闻司余,你是不是骗炮人家?”
“......”
母子俩在房间外聊天,钟于就在房间内对着文档发了会呆。怀孕让他的精神和体力难以支撑长时间的工作,盯了一会电脑屏幕就觉得眼睛发酸,钟于揉揉眼,忍不住想起和闻妈妈的几次对视。
那眼神里明晃晃的挑衅和敌意他是不会错认的,只是闻妈妈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呢?
还有刚刚在餐桌时,闻家母子你一言我一语,他也无意打扰他们聊天,闻妈妈那句话就是彻底把他当成了外人,要把他排除在外。
钟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素未谋面的长辈这样针对,不打算讨好闻妈妈和被闻妈妈无由的讨厌是两回事,他难得因为别人对他的态度陷入了失落与纠结中。
以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都魂不守舍的,也没听到闻司余跟他解释他妈妈去找他爸了所以没和他们一起吃饭。
他自认不是玻璃心,要不然早被网友们的攻击逼得离这个圈子远远的,那他为什么对闻妈妈的态度这么在意,又不是真想当她儿媳妇。
大概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是有点贱的,你不希望他喜欢你,他要真不喜欢你了又会感到愤愤不平——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了?
脑袋里的想法难以控制,钟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被人发现。明明说了不喜欢人家,还想让人家妈妈喜欢自己,这说出去也太搞笑了。
闻司余一看他吃饭心不在焉,把碗里汤搅凉了都还没喝几口,就知道他肯定开始钻牛角尖了。他有时候对钟于的情绪变化敏感过了头,像是和他单方面心有灵犀一样,把人心里想法猜的透透的。
钟于这人表面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他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离他远的他感受不到,但离得近了他就会非常在意,尤其是像闻母这种上来就态度不太好的。
幸好陈枝也知道他大概心里不会好受,主动避开了一起吃饭的机会,好让他心里能有个缓冲,以后再找机会道歉。
钟于自以为吧情绪掩饰得很好,其实他的心事就跟写在脸上一样。最明显的就是,吃完晚饭,闻司余拉着他出去走走,他也没拒绝。
就像是在等着闻司余拉他出去散心一样。
又别扭又可爱。
酒店后门隔了条街有片小竹林,小竹林边上耳朵羊肠小道走到头就是他们要去的荒废了的小花园,说是小花园其实不太合适,这更像是个健身公园,只是健身器材早就被搬走了。
借着天黑路不好走的理由,闻司余顺理成章地搭着他的肩。
明明钟于心情不好,闻司余也应该情绪不高才是,但他低头看到两人一致的步伐,听到静谧公园里两人唯二的足音时,心情奇异般地有些欢悦。
他能不能把钟于的失落解释成对自己的在意?
闻司余盯着他终于圆润起来的侧脸看了半晌,轻轻开口问:“陈记的绿豆糕好吃吗?”
钟于嗯了一声。
闻司余笑:“陈记做的清爽一点,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钟于嗯了一声,明朗的月光把他眉眼照得清隽白皙,白得像是在发光。
闻司余踌躇着还在想怎么开口和他解释自己妈妈的奇怪态度,就听他主动又直白地说道:“你妈妈......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不是,”闻司余下意识要否认,但细想他妈妈这反应不就是有意见的表现,“是,但是.....”
“嗯?”钟于对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偏头看向闻司余,他更在意闻妈妈为什么这样。
闻司余觉得让自己说因为我妈妈觉得你不喜欢我是你没眼力这种话很让人脸红,可他又不想编个其他理由骗钟于,只好把这话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说了个大概意思。
钟于反应过来,呆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他的轻笑声在河畔绵长的水波里短促又轻盈。
钟于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理由,早前还有些埋怨闻母的心如拨云见日般消散了,他竟不由自主地感叹闻家母子果然是一家人,都这么真实。
闻司余摸了摸鼻子,一脸窘迫,“我妈这人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其实心还是很软的,她护短,脾气又比较急。”
钟于垂着眼说:“她很可爱。”
他抬眼看向闻司余,他最近新剪了极短的头发,露出锋利的下颔线,鼻梁又挺又直,看着干净利落,隐在薄薄衣料下的是结实有力的躯体。他有时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时候又会成为一个稳重体贴的成熟男人。
闻司余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直直撞上他的。
“那我呢,我可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到这章字数的小宝贝可能就明白了,这本书的作者已经被万日了(我不是!我没有!绝对不是在搞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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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修!!)这一章讲的是
钟于失笑:“可爱。”
闻司余笑了笑, 沉默一会。不知道钟于心里对他妈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决定引诱他多说几句:“我妈有时候挺皮的,爱跟人开玩笑,还爱捉弄人,我们都拿她没办法。”
陈枝是个千金小姐,当年在大学校园里对还是个穷小子的闻爸爸一见钟情,两人大学毕业想结婚的时候, 陈家也没反对,只说让陈枝不要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后来闻爸爸事业越做越大,也一直宠着她。
陈枝生活一直都顺心顺意, 又几乎是从小到大被人宠着,要什么有什么,姓格里难免有点自负。
所以才会出现竟然有人不喜欢我的儿子,让我来会会他的想法。
钟于站在闻妈妈的角度其实也能理解, 就像闻司余说他剧本还有所欠缺的时候,心里也是这种感觉, 我费心费力写出来的东西,你居然还来挑刺?
她这种行为反而能证明她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儿子,并为他骄傲。
钟于有些感叹,“你妈妈挺好的, 她一定很爱你。”
语气中带着点羡慕。
闻司余一怔,想起在钟于资料里看到的那些陈年往事——钟于母亲是自杀的。
资料也不是很详细,只说人还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那年钟于应该才七八岁。闻司余很想问他是不是亲眼看见自己母亲离开的, 但是他不能,这些话题一提起来就要揭开伤疤,他不忍心让钟于再去经历一次那样的噩梦,他也不知道钟于愿不愿意和他说这些。
这些往事每个人都应该是讳莫如深的吧。
闻司余深觉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处正要转开话题,就听钟于说:“其实我妈妈也很爱我。”
“但是......她过得不好,很早就离开了,”他艰难地说,为了躲开闻司余的视线迅速转头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我觉得她也很爱我,但我有时候觉得......她不该这么爱我。”
他是个魔鬼,拖着,拽着,要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拉进地狱里。
闻司余的心顿时像被浸在酸水里一样,又酸又疼。他大概了解钟于的故事,明白他寥寥几句头尾不接的话里藏着的事鲜血淋漓。他看着他后脑勺,有种自己把这个人刚结好的痂生生撕开了的愧疚感。
钟于很想找个人倾诉,藏着这件事已经近二十年了,痛苦和愧疚无止尽的折磨他,筋疲力尽,血肉模糊。
千斤重的回忆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松口气,想解脱,他想,或许说出来就好受多了呢?
而恰巧闻司余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闻司余是值得信任的,如果非要有个人知道这些事,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他深吸了口气,压住自己喉咙里的哽咽,竭力用平淡的语气说:“我爸,我爸是个渣男,赌博,酗酒,还会打我妈。我妈早就想和他离婚了,但我不想解散这个家庭,明明看见过他打我妈的样子,我还是求她不要走,求她留下来。”
钟于顿了顿,侧头盯着闻司余,眼眶泛红的,眼里是和湖面一样的波光粼粼,眼神却坚定无比,他在逼自己、也在逼闻司余接受那个残忍自私的钟于。
闻司余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别说了。”
钟于全身发麻,手脚冰冷,他觉得自己情绪要崩溃了,自暴自弃地加快了语速:“有一次,他喝醉了,又开始打我妈,我妈头上,脸上都是血,后来,后来她把我锁到门外开了煤气......”他永远都记得那一晚,母亲瘦弱的身体颤抖着,温热的东西不知道是血还是眼泪沾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呢,真正该道歉的人是他啊。
钟于蓦地低头捂住眼,好像突然感受到了秋夜的凉意,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发抖。
他将所有脆弱用沉默替代。
闻司余搂他瘦削的肩,轻轻把人按进怀里,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濡湿,心痛的无以复加,几乎要和他一起流泪。他什么也说不了,什么话都是多余的,所有往事指的都是已过去的、无法挽回的事情,三言两语的安慰都属于轻浮的态度。
一边的他是魔鬼,为钟于向自己剖开内心而快乐;另一边的他又感到悲伤,为自己错过的、晚来的那几年,为独自在那段时光里煎熬挣扎的钟于。
可是他即使早来几年几十年也无济于事,所有后悔与假如都是无意义的。他只拥有眼前这个钟于,这个失去母亲、活在愧疚里的钟于,这才是完整的钟于。
这样的经历,造就了现在这样一个坚韧的钟于。
*
“哎,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闻母踢了踢丈夫的腿,在他裤腿上留下一个灰脚印。
闻爸爸眼皮子不动一下,“小年轻有的是话要说,说不定一回来,你就有正式的儿媳妇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玄关传来声响。
闻母马上站起来,拉了个笑,决定弥补下午她对钟于摆的脸色,然后她就看到——
两个人眼眶红红,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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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干了什么去了?让人闷头打了一顿吗?
“妈,”闻司余嗓音有点哑,一眼就看出自家妈妈想干什么,但这会不是时候,“我们先回房间了。”
闻母愣愣地点了点头。
闻司余轻声关上门,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给你放洗澡水,今晚早点睡吧。”
钟于坐到床边,又站起来拉上了窗帘,有些局促,“好。”
大概和人聊了心事之后都会有这么一个过渡时间,半小时前有一刻他们的心贴的那么近,几乎要融化在一起,半小时后,他们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约而同的假装自己没看到对方铠甲下脆弱的一角。
这种尴尬来自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
趁着闻司余进浴室,钟于坐在床边放空了一会,难得感受到了一点孤独。
他之前孤家寡人惯了,享受一个人自由的状态,而现今尝过那种熨帖的滋味,也就明白了依依不舍的滋味。
脑子里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促使他站起来,走进浴室,对闻司余说点什么。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冲动,闻司余给了他肩膀和安全感,而他在这个惴惴不安的夜里剖开内心,让自己依靠他,像是结成某种契约一样。
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
钟于一愣。
正巧这时候闻司余在浴室里喊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房间门和浴室是挨着的,钟于刚走到浴室边,门就被敲响了,他顺手开了门。
是闻爸爸。
闻爸爸一脸严肃地端着一盘鲜润的樱桃说:“这是你阿姨去夜市逛的时候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听说味道很好,已经洗过了,你尝尝。”
钟于有些受宠若惊地道了声谢,正疑惑闻母白天晚上对他态度转变怎么这么大,面前房门直接关上了——闻爸爸一声不吭走了。
“......”他也太酷了。
闻司余再从浴室出来,就见钟于双手端着盘子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钟于主动和他交待:“你爸送来的。”
“哦?”闻司余站他身前打量了一遍这盘樱桃,去了茎丢一枚到嘴里,“应该是我妈买的吧,味道挺好,你尝尝。”
说着,他捏着茎把果实递到钟于嘴边。
钟于被他这种熟练投喂的姿势弄的有点羞耻,但还是低头咬走了樱桃,没注意到闻司余微暗的双眸。
闻司余动了动喉结,收回手摩挲了下刚才被钟于发丝擦过的指腹,若无其事地说:“怎么样?还可以吧?”
过了会,他手摊开置于钟于下巴前,“把核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