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想起那天在画室之外的场景,阮玉烟脸上没有半点笑影,皱了皱眉头:“我没有夸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只是实话实话而已,这明明是个单纯的陈述句啊,陆漾到底在害羞什么?我又没说其他的。阮玉烟表示自己想不通。
陆漾抿了抿唇,心道今年直球锦标赛没你我不看,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哦……那、那谢谢阮总……”
“不用谢,”阮玉烟心说这人还挺客气,本来已经转过身去了,中途又回了一次头,“对了,那幅作品很不错,回头一起跟我去竞标现场。”
说罢,也没管这句话在办公室里激起了什么水花,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
临走时,还听见陈芷跟陆漾说悄悄话:“漾漾,你刚才好像被对象弄害羞了的女朋友。”
回到自己办公室,阮玉烟整个人才安静下来,坐在沙发上打开平板电脑。
说是要看几幅画,但其实只是屏幕亮着,一眼都没看进去。
说到底,她还是惦记着陆漾的那幅画。
刚才也有过一瞬间的念头,想要问清楚陆漾到底有没有在画室里见过自己,然而最后还是忍住了。
罢了罢了,要是这件事没人说,那就这样过去吧。
阮玉烟努力劝说着自己,这次终于能把目光落在平板上了,可是仍然看不进去。
浮现在眼前的,全是陆漾刚才害羞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耳朵尖儿,从马克杯后面半露出来。
像是绽放的桃花瓣,白皙明澈,上面的小尖尖是粉色的,这缕粉色越往下就越浅淡。
很薄的一只小耳朵,感觉吹一口气就能颤悠的那种。
嘶……我到底在想什么,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了吗?
阮玉烟心烦意乱,把平板往手边一扔,发誓要让自己冷静一会儿,等她再拿起平板的时候,绝对会认真工作。
但是蕉下小鹿有消息进来的一瞬间,阮玉烟马上拿起平板开始聊天,脸色正直得仿佛刚才压根没发过那个誓。
【蕉下小鹿】qaq太太,我又看那个领导不顺眼了。
阮玉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但事实就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感觉小鹿被抢走的威胁忽然消失了。
原本生硬如刀刻的唇角不自知地微微上扬。腰有点疼了,她索性放松一些,半躺在沙发上打字回复道:【沧海月明】怎么啦,她又欺负你?
把指尖放在对方的头像上蹭了蹭,她又说:【沧海月明】不气,摸摸你。
【蕉下小鹿】倒也不是啦……就是她今天社死了,然后还连带着我一起社死!!!
【蕉下小鹿】我现在感觉全办公室都在看我!我快疯球了啊啊啊啊![抓狂.jpg]阮玉烟哭笑不得:【沧海月明】她干了什么?
【蕉下小鹿】呜呜呜……太太,她当着全办公室的面,对我说情话!
【蕉下小鹿】虽然她并不觉得那是情话,我也不觉得……但是我旁边的妹子就说那是情话!现在办公室里的好多人都说那是情话!
被镜片滤掉温度的眼神又冷了几分,阮玉烟盯着平板里的字,已经听见自己指节硌硌作响的声音了。
小鹿的这个领导未免有点油腻,而且近乎得寸进尺了。
阮玉烟心有不快,不由得冷冷地嗤笑一声,却没把半点情绪带到回复里,而是直接点开了一些平日里收藏的链接,一条条地转发过去:【沧海月明】分享:被上司性|骚|扰了怎么办?点击就看飒姐有力回击,太解气了!
【沧海月明】分享:职场的八条潜规则,女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沧海明月】分享:那天总裁对我说了这句话,等我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被一连串的分享轰炸的时候,陆漾刚开始是懵的,等看清太太分享的内容,才明白太太的良苦用心。
陆漾有点想笑:嗯……其实回想起来,阮玉烟那句话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虽然陈芷还是在不遗余力地吹桌边风:“这话要是别人说都没啥,但那是阮总诶!平时那么严肃一个人,能为了你看动画片,还夸你可爱!这就叫做反差,为爱反差!”
“行了行了行了,画你的稿子去吧。”
陆漾戳了一下陈芷的脑袋,正要回复一句“太太你真好”,没想到忽然看见一位大人物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瞬间,整个办公室都站起来问好:“秦总好。”
问过好之后,又暗中面面相觑。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可是ctm的老总啊,平时都不怎么来美术部的,怎么今天毫无征兆地来了?
陆漾也不敢再摆弄手机了,还悄悄把桌子上的漫画往里挪了挪。
然而秦总一眼也没看,潦草地回应了一下她们的问好,就穿过办公室去阮玉烟的房间了。
她们不知道这是干嘛,也不敢问,只能坐下之后继续各干各的。
陆漾忍不住多往那边看了一眼,却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秦总闯进来的时候,阮玉烟还举着平板等蕉下小鹿的回复呢。
她本来就手腕无力,这下直接一个不稳,平板砸到了鼻梁上。
“秦东林,进别人的房间需要敲门,当年你就是这么教我的。”
挪开脸上的平板,阮玉烟坐直了身子,语气很冷峻,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在家里我是你父亲,在这里我是你上级,”秦东林冷笑一声,“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以我不需要敲门,懂吗?”
阮玉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百无聊赖地划动着平板屏幕,心想小鹿怎么还不回复。
她和父亲的关系不用多说,从她执意跟母姓这点就能窥测一二。
这个反应显然不能让秦东林满意。
与阮玉烟对峙片刻,见这个黄毛丫头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他自己倒有点搁不下脸了,换了个语气说道:“玉烟你看,你一回国,爸爸就让你坐上这个副总裁的位置,哪有二十几岁的副总裁啊?爸爸对你多好,是不是?”
“我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你有需要我的地方。”
没等到小鹿的回复,无聊至极的阮玉烟也肯施舍给他一两句话:“美术这方面你不懂,我比你懂。”
秦东林的脸上又有几分愠怒,但还是克制住了,暂且耐心地问道:“哦?你说说看。”
“陆漾那么好的画手放在眼前,你却一直不提拔她,甚至还想提拔那个什么李落落。”
阮玉烟缓缓说道,只给自己接了杯水,平静地呷了一口:“秦东林,ctm是我妈妈的产业,你得上点心。”
被她戳破了那些龌龊的交易关系,秦东林的笑容一时竟有点狰狞:“阮玉烟,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阮玉烟漠然地迎上他的眼神:“这里是公司,你顶多是我上司,算不得我的父亲。”
秦东林说不过她,气得脸色发青。气了半晌,忽然却又笑了:“你这么有底气,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快拿下明非那个项目了,是不是?”
阮玉烟懒得理他,再次坐到沙发上去,还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说实话,自打刚才被平板拍了一下鼻子,她就觉得脑袋里有些发晕,而且鼻腔里好像有一股热辣辣的液体在涌动。
秦东林哪肯善罢甘休:“好啊,那我就用上司的身份来和你说话。”
见办公桌上有一张陆漾画稿的纸质版,他一把拎起来说道:“你别蒙我,我也请美术专家看过,这种水平完全就是大众水平,一点也不出彩,更别提肩负你的厚望、一举拿下明非的项目了。”
这么多年了,阮玉烟还不知道他的套路?无非就是打压她,然后再跟她洗脑,说她的一切失败都是因为没听父亲的话。
恶心。
鼻子里本来就有异样的感觉,再加上这人的催化,阮玉烟只觉得越来越难受。
大概是以为自己这招仍然奏效,秦东林拎着画靠近了,颇有些得意地质问道:“人家要求的是个性张力,这画有性张力?你看了这画,能被刺激得鼻血直喷吗?不能!这就是性张力不够!”
“除非它能让人流鼻血,否则它是不够资格去竞标的!”
谁能真被一幅画性感到流鼻血啊?别说一幅画了,就是真人也做不到吧?
秦东林也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但他不在乎手段,他只在乎结果。只要自己能让阮玉烟无从反驳,就算胜利了。
然而阮玉烟还真没心思和他吵。
鼻子里越来越不舒服了,热辣的暖流肆意乱串。
她真得很想忍住,可要是不动还好,因为她把脸转过来看画,就是这么一动……
暖流一下子荡漾起来,直接从鼻下流出两缕红。
她流鼻血了。
阮玉烟的眼神有一刻的错愕,很快又调整了情绪,若无其事地抬眼看着秦东林:“请您对这幅画的性张力进行重新评估。”
秦东林傻了。
第八章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束目光,陆漾也朝这边看过来。
在看见阮玉烟脸上残留的血痕时,陆漾明显怔了怔。
刚因为她吃了瘪,秦东林不是很愿意看见陆漾,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
然而还没等他敷衍地打招呼,陆漾倒先开口了:“秦总,下次不要在办公室里干这种蠢事了。就算您能删除办公室里的监控,可是这里离部门办公室那么近,万一有谁路过,用手机拍下来了呢?是吧?”
秦东林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想到阮玉烟脸上的血才懂了:这女人大概是以为他把阮玉烟打了。
他没想到的是,陆漾平时那么社畜的一个人,居然会因为这个顶撞自己。
肯定是有人给她撑腰,她才敢这样的,秦东林狠狠地想道,心说那她肯定是和阮玉烟串联好了。
虽说既是上级又是父亲,但秦东林现在还真动不了阮玉烟,只能不甘地冷哼一声,终于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陆漾小小地“嘁”了一声,心说就算你是我上司,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出打女人这种人渣行为。
然后才回过头来,就发现阮玉烟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按理来说,她当着阮玉烟的面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人家盯着自己看也是情理之中。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漾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是因为阮玉烟的眼神太复杂了。
这女人的眼神本就淡淡的,疏离得仿佛没有焦点,似乎永远不会将目光在何处多停留片刻。
但此时,这双眼睛雾蒙蒙的,若有若无的光在瞳孔中流转。在陆漾也看过来的同时,那缕浅光又疏忽一下消失了,回归了那副空蒙浅淡的眼神。
“陆小姐有事找我么?”
阮玉烟懒懒地问道,声音有点软趴趴的,好像刚才跟秦东林吵架的人不是她一样。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公司最底层的小职员居然敢直接怼最高领导,就因为最高领导有打女人的嫌疑。
陆漾摇了摇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却没进来。一双眼睛想往她的嘴唇上看,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是在看她的伤,于是把脸一扭,别别扭扭地问道:“他是不是下手很重啊?这屋里有监控没,要不要报警?”
“他没打我,是我自己撞的,”阮玉烟耐心地解释道,又追问了一句,“你就这么跟他说话,不怕他找你麻烦?”
话落,陆漾想都没想就回答道:“那我也不能给一个人渣打工啊,不管怎么样,打女人的男人就是屑,就是人渣。”
话里话外的语气,俨然一个拳头梆硬的正义小使者。小使者站在办公室里,又好像一个闪耀着人道主义光芒的小彩灯,直接把正义的氛围拉满。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与氛围极度不符的轻笑。
陆漾循着声音看去,见阮玉烟坐在沙发上,指节轻轻抵住了唇,垂着眼眸在小声偷笑。
意识到偷笑被抓包了,这女人才欲盖弥彰地战术咳嗽了两声,努力回归了那副性冷淡一样的神色,还煞有介事地扶了扶眼镜:“他真没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见她执意这样说,陆漾也只能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留下一句“那你以后小心点”,就准备走了。
“陆小姐,你等等。”
阮玉烟忽然开口唤道。
陆漾姑且停住了脚步,疑惑地回头看着她,却见眼前的女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居然有几分乖巧的意味。
尤其是那头蓬松柔软的长发,让人忍不住想挼一大把。
所以,当阮玉烟一本正经地向她说了声“谢谢”,陆漾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
想起那天在画室之外,阮玉烟严肃地说要和她看一个动画片的样子,她越来越觉得这女人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她笑了,阮玉烟心里慌了。
而且糟糕的是,阮玉烟从陆漾眼眸的倒映中,看见了自己涨得通红的脸颊。
可恶,怎么会这样……阮玉烟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关上了门。
陆漾不明就里地被关在了门外,殊不知门里的那位正紧紧背靠着门板,扶了扶眼镜,心中暗道不好:完了,又被陆漾笑话了。
我说办公室的地板这么干净,原来是因为我自己总是官威扫地。
最终还是画卷app的消息提示,才让阮玉烟从胡思乱想中抽身出来。
拿起平板,见蕉下小鹿已经回复了消息:【蕉下小鹿】555太太你对我也太好了![感动.jpg]冷峻如刀刻的唇角不自知地微微牵起。阮玉烟对这只小鹿向来只有纵容,怎么看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