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在看你长大的地方。”
程倾笑了下,没说话。
程乐抱了新床单被套出来,又拿了钥匙,边开门边对余抒解释:“我姐不在家的时候,她的房间都是锁的。”
余抒怔了下。
她,是很少回家吧?
房间里窗户关着,干净整洁,一点灰也没落。
书架上整整齐齐堆了好几排书,油墨味清清淡淡。
程乐放下床单就撤:“好了嫂子,我不打扰你们了,早点休息哦!”
说完她还不忘对程倾挤了下眼睛,笑的意味深长。
余抒坐在飘窗上,晃着腿:“乐乐真是可爱。”
这古灵精怪的少女说话大大咧咧,但其实很有分寸,也相当体贴周到。
程倾摇了摇头:“小时候可不乖了。”
余抒:“那你不管她?”
“管过……”程倾回忆起往事,言语很克制,“那时她问我,凭什么管着她。后来就没再管了。”
不懂事的小孩反问她,她们都不是一个妈,还管着她做什么?
还有那次……她听过程乐外婆跟别人抱怨,说知道这个大的是真好心还是假好意,瞧她冷傲的样子,估计心也是黑的。
言语似利箭,无形中伤人。
从那之后她再没管教过妹妹。
哪怕程乐哭着问姐姐为什么不管她了。
忆起往事,程倾神色难得有些怅然。
眉宇间似覆了远山薄雾,有种冷清的寂寥。
余抒抱住她:“乐乐太小,她不知道你对她有多好。”
程倾压下思绪:“没事,我还不至于跟个小孩较真。”
“可那时你也没多大吧……”余抒认真地说,“相信我,程小倾,你特别特别好。”
程倾第一次听她这么叫自己,勾起女孩下巴,笑着问:“嗯?怎么好?”
余抒在她唇上啄吻:“亲起来的感觉特别好。”
程倾低下头,跟她接吻。
房间里响起唇瓣相触又分开的声音。
轻柔呼吸交缠在一起,让人的思绪也陷入在这无尽温柔的吻里。
就连楼下传来的犬吠和拖鞋踢踏的声音,也难入耳。
——楼下。
程远山才下晚班,回家路上买了个鸡蛋灌饼,才啃两口,就看见家里那间常年没人的房间灯亮着。
他一喜,才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明天是亡妻祭日。
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心里也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后一任妻子为人热情爽朗,对女儿很不错,小女儿也跟姐姐很亲。
唯独他……这么多年,他要求她往前走,往上走,却不曾问过她,有没有想要的小裙子。
程远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趿着拖鞋,啃着鸡蛋灌饼走到女儿房间门口,准备跟她夜谈一场。
门没锁,他随手敲了下门就推开。
飘窗上坐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模样清丽好看,气质是最讨父母这辈人喜欢的温良……如果她此刻不是被自家闺女抱在怀里亲就好了。
「啪嗒」一声。
程远山啃饼的动作停下,手一抖,吓得鸡蛋灌饼都掉在了地上。
闺女一心事业清心寡欲三十年,他成天担心她想不开哪天出家当尼姑……
她倒好,怎么无声无息间骗了个漂亮姑娘回家,还抱在怀里啃啊!
第72章 “第八场雨”
还没说话,程远山先弯腰把鸡蛋灌饼捡了起来。
他瞅了眼饼,沾了不少灰,不能吃了,心疼得撇了撇嘴。
紧张尴尬的氛围瞬间被他的动作打破了。
程倾对余抒笑了下:“我爸。”
说完她对父亲说:“余抒。您叫她小余就行。”
至于女朋友这句,她没介绍。
怕说的太直接,刺激到毫无心理准备的父亲。
程远山脸皮一跳,主动打了招呼:“你好,小余。”
余抒有点局促,乖乖地说:“叔叔好。”
程远山瞅了瞅这姑娘白嫩脸颊上的婴儿肥,心里暗叹一声,造孽啊。
程倾握了下余抒的手:“我出去跟我爸聊会,你在房间等我。”
余抒不太放心地拉住她,清澈眼眸里写满问询。
“没事……”程倾弯了弯唇角,“他没吃晚饭,我给他做份炒饭。”
余抒这才松开手。
房间的门关上。
楼梯上,程倾走在前面,很随意地问:“怎么不吃晚饭,就拿个饼打发?”
程远山:“懒得回家做,随便吃点。”
不是,刚才那画面,都不跟他解释一下啊?
程倾径直走到厨房冰箱前,用牛肉粒、鸡蛋、虾仁、玉米粒、鸡毛菜炒了一大盘米饭,香气四溢,米粒金黄饱满,配菜色泽鲜丽。
程远山咽了一下口水,没忍住,拿起筷子就吃:“还算有点良心,还知道给爸爸做饭啊。”
程倾倒了杯热水,应了一声:“吃饭别说话,您先吃。”
程远山被女儿久违的贴心蒙骗了,一口气把炒饭吃完了,就差把盘子也给舔一遍。
不过他还是想起来正事,轻咳一声:“今晚这……”
程倾看了眼空掉的餐盘:“您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程远山:“……”
这小狐狸,先做个饭贿赂他,现在他才问一句,她就说是兴师问罪了?!
他抬起手,手掌从额头往后,颇有些惆怅地捋了捋为数不多的头发:“也是……我先缓缓。”
那画面冲击还是有点太大,最重要的是人到晚上情绪起伏会更大,不适合谈事情。再说明天还要早起去亡妻的墓园,现在也不早了。
程倾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谈。”
程远山:“不是,那厨房你不收拾了?!”
程倾扫了一眼厨房,又看了看桌上的空盘子,一副与她无关的语气:“谁吃的谁解决。”
程远山:“……”
这狗东西!
程倾上楼,脚步停了下,听到厨房里哗哗的水声,才继续往前走。
门才开,余抒就扑过来,脸颊还红红的:“没事吧?”
程倾摸了下她的脸颊:“没事。别担心。”
余抒靠过去,抱住她:“别跟家人吵架。”
“知道……”程倾看着她笑,“放心。”
余抒只能点点头:“那你快去洗澡,等你的时候我洗过了。”
程倾揉了下她头发,让她先躺下休息。
她躺下,戴上耳机看美妆视频。
连程倾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她的耳机忽然被抢走一只:“你要学化妆?”
“看看而已……”余抒把手机放下,耳机也摘掉,“毕竟技术不太好。”
程倾含笑看着她,目光深深。
她才发现这话有歧义,脸颊蹭得一下红了起来。
谁、谁谁技术不太好,她好得很!
程倾靠近她,清醇动听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笑着问:“余小萝,你在想什么?”
红唇轻抿又分开,无声无息的诱人。
余抒盯着她的红唇,轻轻舔了一下唇,但很快按捺住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毕竟今晚是在程倾家里,明天又要早起,不适合折腾。
她在程倾脸颊上亲了一下,就欲盖弥彰地转过身,背对着程倾说:“晚安。”
程倾伸手,一把将她捞回来,从背后环抱着她,在她耳边问:“你干什么?”
温暖舒适的怀抱,清雅好闻的气息。
还是这种占有欲十足的姿态。
余抒被她圈在怀里,彻底陷进去了,讷讷地说:“明天还要早起啊。”
程倾亲了下她耳垂,笑:“知道了。”
房间里静了一会。
“其实我不太困……”余抒没忍住,问道,“这栋小楼,你是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吗?”
“是……”程倾依旧环抱着她,回想起往事,语气也有些轻飘的怅然,“最开始是个平房,后来起了小楼。”
“那你一直是住这个房间吗?”
“嗯,不过我妈去世后就住校了……”程倾停顿了下,一向平淡的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嫌弃,“我爸做饭太难吃了。”
余抒没说话了。
她莫名有点难过,翻过身抱住程倾。
柔软身体也毫无保留地,全然贴近着她。
程倾问:“怎么了?”
余抒:“没事。”
程倾笑着叹了口气:“余小萝……”
怀中的女孩细腻柔软,敏感到能察觉她情绪的一点点细微变化。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因为她的情绪一向收敛得很好,不过也似乎没人这么关注过她的情绪。
可余抒不一样。
这个温柔敏感,细腻柔软的女孩,有着一颗干净清澈的心,容易共情,总是忽然因为一点遥远的小事心疼她。
程倾的心柔软得不像话,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了,睡吧。”
翌日一早。
程乐看着在厨房忙碌的父亲,还在努力遮掩:“那个,爸,我想吃北边那家牛肉米线了,要不您……”
“你是我女儿……”程远山在厨房里忙碌,头都没回,“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乐:“我……”
程远山:“还想给你姐姐打掩护?”
程乐吓得跳起来:“您怎么知道了!”
程远山扁了扁嘴,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说他昨晚撞见某些少儿不宜画面了吗?
程乐冲进厨房:“爹啊,爹,您可千万别老古董啊,我姐的终生幸福就把握在您手中了。”
“一边去……”程远山把火关了,“我要端面条了。”
程乐摸不清父亲的想法,站在旁边,唉声叹气。
好不容易才捱到程倾下楼,她拼命对她打眼色,咳了两声:“姐。”
程远山立刻往外走:“早饭做好了,你们先吃,我去买菜了。”
程乐:“哎?”
余抒跟在程倾后面,她扎了个高马尾,绒毛有点炸炸的,有点没睡醒:“早啊,乐乐。”
程乐:“……”
这一个比一个平静,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程倾把她拍坐下:“别瞎操心。”
程乐不满地嘟囔:“又要说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我马上就十八了。”
余抒忍不住笑,但她也不知道昨晚程倾跟她父亲聊了什么,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吃过早饭,程远山正好买菜回来,他把车开出院子,停在路边。
程倾也拿着钥匙:“我也开车。”
程远山掐灭烟头,瞅了女儿一眼。
怕人家小女孩觉得尴尬,非要开两辆车。这么护短……是怕他说什么?
墓园不在云市,在乡下,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程远山每半年来一次,每次就只待十来分钟,今天也一样,他打理了下附近的荒草,放下花,对程乐说:“我们到旁边等。”
等他们走了,程倾才弯腰,放下花。
她在墓碑前静静站了会。
清瘦背影依旧亭亭,冷清而静默。
许久,她转过身,对余抒说:“过来。”
余抒:“嗯?”
余抒走近了,才看清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清冷出尘的美人,又有几分书卷气,下巴微微抬起,神色有几分傲气。
程倾轻声说:“我爸是我外公的学生,穷小子,认识了我妈。他们一见钟情,相恋,结婚。婚后十余年也没红过脸。
直到我妈生病去世,头两年我爸很痛苦,人也消瘦得不像样子。长辈亲戚都劝他再婚,后来我也跟他说,让他再找个合适的人。”
余抒:“那他……”
问到一半,她忽然就觉得没必要再问了,事实摆在眼前。
程倾笑了笑:“他选了好久,才选中一个他认为会对我好的。确实,乐乐母亲很善良,对我也很好。但我……”
她停下,许久才继续说:“但我那时很失望。”
她的家庭、她的房间、她母亲养的猫,似乎也渐渐不再是只属于她的。
年少时见过父母婚后的甜蜜恩爱,不过数年竟似云烟消散。
凡人敌不过光阴,也不配拥有地久天长。
余抒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心里有些发涩。
想说什么,可言语太过单薄。
程倾却只是随口一提,往后退了两步,握住余抒的手:“走吧。”
态度干净利落,并不为往日的事而伤感。
返程也花了三四个小时,到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
程远山临时有事被叫回学校,走之前深深看了程倾一眼,意思是晚上有话要说。
程倾点了下头,转身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余抒本以为要面对程倾的父亲,但这一整天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几乎没跟他有过独处的机会,倒也避免了许多尴尬。
晚饭也吃得很轻松。
吃过饭,程乐要拉余抒去散步。
程倾在浇花,说她不去:“你们去吧。”
余抒:“真不去吗?”
程倾点头:“不去。你们不用急着回来,玩得开心。”
等她们出了门,她依旧在窗边浇花,耐着等着父亲回家。
到了八点,远远地听见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程远山瞅见她,又往楼上瞅了瞅:“乐乐她们都不在?”
“不在……”程倾神色淡淡的,“您想说什么,说吧。”
程远山神色认真地看着她:“这孩子多大了?”
程倾:“大二。”
程远山脸色一变:“不会是你的学生吧?!”
“爸……”程倾有些无奈,“最基本的师德师风,我知道。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