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样一路走,一路前行,最终,在一个墓碑前停下了。
秦怡盯着墓碑看,眼圈微微的泛红,穆晓晓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墓碑上有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片,看那模样,与秦怡有几分相像,只是那女人的眼里满是笑容,一看就是温柔又乐观的类型。
雨,依旧在下,就好像落在了秦怡的眼中,穆晓晓知道她要强骄傲的性格,她把伞递给秦怡转过了身去。
远处的天虽然还阴着,但已经透进了丝丝缕缕的光,穆晓晓虽然看不到秦怡到底在做什么,可这一刻,她真的有些心疼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豪门更是如此。
这一切,穆晓晓是曾经设想过预料到的,可这么久了,她接触的形形色色的病人之中,从未有过秦怡这样隐忍的。
很多人难受了,身边的人都会跟着难受,就好像贴近她,气场就会变得低迷。
有许多人都会碎碎念不停的说着生活的苦,生命的忙碌,没有价值的人生。
她说不出话,是因为心理原因导致。
穆晓晓想,她大概是没有办法跟谁说心中的痛苦,才会如此吧。
跟父母说么?母亲埋在黄土之下,父亲跟一手将她养大的小姨苟且。
曾经最信任的朋友秦霜,一跃成为她的姐姐,秦家未来的总裁。
而唯一一心毫无保留向她的宋嫂,又时不时的会变成别人伤害她制约她威胁她的软肋。
她能跟谁说?
……
从墓地回来,上了车,雨基本已经停了。
车子又行驶在路上,该是还有安排。
晓晓偷偷去看了看秦怡,秦怡半垂着头,眼睛微微泛红。
她有点心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能坐直了身体,僵硬的看着窗外。
刘万年很体贴细心,他拿了温热的毛巾和毛毯过来,秦怡接过毛巾,轻轻的贴在脸上,擦干了上面潮湿的水气后,又将毛巾放回了远处。
穆晓晓不需要伺候,直接拿了一块毛巾过去抖开,从头到尾,把自己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擦了个遍。
可刚才在外面站的时间实在有点长,俩人的身子都湿透了。
秦怡还好,黑色不显什么,倒是穆晓晓,雨一淋,淡色的衬衫紧贴着身体,有一些透。
秦怡抬眸看了看刘万年,他连忙从车上下去了。
人走了。
车子里就剩下穆晓晓和秦怡两个人。
穆晓晓刚才上车的时候就观察过,这保姆车空间很大,里面放了许多日常必备品外,还有一些秦怡的衣服、鞋子等。
既然还要行程,秦怡那么矜贵的人,肯定不会穿着这湿漉漉的衣服。
穆晓晓看了看秦怡,秦怡的手指了一件白色的掐腰长裙,穆晓晓点了点头,她身上有水,怕弄秦怡身上。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先脱掉,别弄湿了你。”
秦怡没有回应。
穆晓晓先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只留了没有湿的内衣,裹了一个毯子,她很巧妙的打了个结,确保毯子不会掉落,她走到秦怡面前,开始给她解扣子。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秦怡换衣服了,之前,已经给她换过一次,可对穆晓晓来说,还是紧张又有些难为情。
脱掉黑色的外套,秦怡已经褪下淋湿的外套,灯光打下来,轻透的衬衫透出冷白的肤色,缎面的料子紧贴在她的身上,连绵的雪白之下是盈盈一握的腰,春光乍泄,难以遮挡。
雨气让她身上的檀香味与体香愈发的浓,穆晓晓给她解扣子的时候,手都有点哆嗦,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粉红,就在她艰难的解开秦怡第一个扣子的时候,手被人抓住了,她怔了怔,抬头去看秦怡,秦怡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空着的一只手比划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你喜欢女人?为什么会脸红?
之前不是说单身主义者么?难道在骗她?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乎到炒鱿鱼的问题。
穆晓晓很清楚,心理师的行业里,性别是很重要的一点。
毕竟要长期观察,朝夕相处在一起,肢体接触不可少,大多数女性选择女性心理师是因为不会觉得冒犯。
穆晓晓很慎重的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跟秦怡相处这段时间,她知道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一个能轻易糊弄的人,她上次已经问过了,如今重提是起了疑心。
对于喜欢同性或者异性。
穆晓晓没有什么概念,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与谁在一起,就想这么清清静静的。
可大小姐既然问话了,她不能不回答。
秦仪一再遭到背叛的经历让她多疑多思,晓晓必须让她心安。
如果她说喜欢的是同性,那绝对可以跟秦怡say goodbye了;
如果说她喜欢的是异性,那大小姐一定会继续追问:“喜欢异性,你脸红什么?手哆嗦什么?”
当心理师就这点好,能通过一句话,一个眼神,迅速的抓住人心,获取信息。
有时候,事实胜于雄辩。
穆晓晓盯着秦怡质问的眼睛看了看,她的手一抬,解开了系着毯子的扣子,毯子顺着光滑的身子滑落而下。
秦怡的眼眸陡然一变,白皙的脸颊迅速烧红一片。
少女的曼妙身材啊。
因为长期健身,晓晓不像是一般少女的纤瘦,长腿细腰,马甲线明显,修长的双腿并拢,凝脂般的肌肤上还有未干的水泽,穆晓晓昂首挺胸的盯着秦怡看,她微微一笑反客为主:“大小姐,你又为什么脸红?”
第11章
——大小姐,你为什么脸红?
从小到大,秦怡还没被谁这么怼过,可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就只能咬咬牙,将一切情绪隐忍咽了下去。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把脸转向了窗外,只是上面缱绻的粉红还未褪去。
人生第一次,大小姐吃了这么个哑巴亏。
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如死灰一样再激不起任何喧嚣,可如今,被穆晓晓气的居然又鲜活起来了,内心的小人已经捏着名为穆晓晓的布娃娃开始扎针了。
一针,又一针。
穆晓晓看她不再追问,勾了勾唇角,弯下腰,她随手拿起地上的毯子,又随手打了个结,她很麻利,因为身材好,长得漂亮,这么一块不起眼的毯子裹在她身上就好像T台上的模特一样,简洁时尚,刚刚弯腰的动作,不经意的让那片起伏的春色落入大小姐的眼里。
秦怡的脸不仅红了,心跳也加速了几分。
明明是她在质问穆晓晓,却反而让她抢了先机。
这样失控的感觉不是大小姐的风格,身为艺人,虽然咖位在那,但是以前拍摄MV现场,或者是偶尔客串电影的时候,有时候因为时间紧迫,一个化妆室里换衣服说常有的,讲究一点的,拉个帘子,不讲究的直接背对着就换。
秦怡从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总是有几分莫名的难为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在心里又拎起了娃娃,一针一针的开始扎。
刘万年抽完烟上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大小姐的脸似乎有点红,眼神也不自在,跟之前硬邦邦的模样不大一样了。
而穆晓晓呢?她嚼着口香糖,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淡笑,心情似乎很不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刘万年:???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忍不住问了一下:“热么?”
身为保镖兼司机,第一本事就是要有眼力价,如今大小姐脸那么红,肯定是热的吧?
可是他不敢直接问秦怡,只能委婉的去问穆晓晓。
她现在不是大小姐的贴身甜心么?
穆晓晓微微一笑:“我不热。”她一转头看着秦怡,“大小姐好像很热,脸都红了。”
秦怡:!!!
穆晓晓如愿的在她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杀气,人的很大优势就是具有强大的适应能力,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她每一次看到秦怡这样的目光都会被吓个半死,可现在居然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有点酸爽。
生气就生气吧。
气气她,总好过一潭死水。
刘万年是个钢铁直男,他看不懂穆晓晓和大小姐之前的刀光剑影,他听话的开了空调。
穆晓晓只裹了一块布,身上的水还没有干,空调的风又跟自然风不一样,一吹阴嗖嗖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刘万年一看,伸手就要去解身上的西装扣子。
把衣服让给弱不禁风的女士,这是绅士专属。
更何况是为穆晓晓这样的美女服务,他很乐意。
他的手才刚去咬解扣子,冷不丁的,反光镜里,大小姐的目光淡淡的投了过来。
刘万年:……
手上一僵,他停止了动作。
穆晓晓疑惑的看了一眼刘万年,怎么了?她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秦怡。是有什么指示么?
秦怡的手抬了抬,指了指车子旁边放的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
穆晓晓受宠若惊,“给我的?”
秦怡依旧是那张冰块脸。
——穿完直接扔掉。
哇!
真的是给她的!
大小姐这是同情心泛滥了吗?
穆晓晓美滋滋的,长臂一伸,先把西装拽了过去,披在了身上。
真的好好闻啊……
淡淡的檀香味道很香,穆晓晓眯了眯眼睛,心情不错的靠在座位上,还是穿着衣服方便,不用担心走光,大小姐的衣服都价格不菲,贵有贵的道理,看着有些厚,但是布料贴在身上很舒服,滑溜溜的。
晓晓跟秦怡是两种气质的人。
也许是年龄差在那,大小姐穿上就有那种吾皇上朝,君临天下,无关人员速速褪下的霸气感。
而穆晓晓则像是偷穿了男友外套的小女人,妩媚又勾人,锁骨性感,她一手勾着自己半湿的头发,时不时回头看一看秦怡,怕她想要表达什么自己看不见,可穆晓晓觉得她也许是回头太频繁了,刚刚才做了好事给她西装穿的大小姐不知道又怎么了,烦躁的看她一眼。
——屁股长钉子了?
穆晓晓:……
好吧,她又惹人家不开心了。
虽然雨小了,但是这一路不远的路程,驾驶压力着实不小。
刘万年发现穆晓晓实在是很体贴,她会很敏感的发觉他什么时候疲惫了,知道他不敢当着秦怡的面抽烟就递给他薄荷味口香糖精神一下,发现他困了就跟他有的没的聊一聊,分散一下注意力。
秦怡还是老样子,始终看着窗外的细雨沉默不语。
一直到天擦边黑了,车子才在一个小巷子停了下来。
刘万年对着晓晓点了点头,他就下车去了。
穆晓晓发觉,但凡是能够长久的待在秦怡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多做少说,非常的沉稳。
穆晓晓陪着秦怡坐在车上,她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千里迢迢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可看她的表情,明显不想让人多问。
车子停在一个小现场的街巷处,这个点,天气的燥热有所缓解,正是下班放学人来人往的高峰时期。
穆晓晓四处看着,最终,注意力被对面一个招牌小店吸引了,这是???
牌子不大,可名字却让穆晓晓睁大了眼睛。
——人人都夸宋嫂好手艺蛋糕房。
穆晓晓:…………
不会是???
不出她的预料,很快的,那个圆圆的脸,身材微胖的和蔼女人出现了。
她低头拿着袋子给客人装蛋糕,看样子,街里乡亲的似乎都很熟悉,边卖东西边聊天。
穆晓晓偷偷的去看秦怡,秦怡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宋嫂的身上。
她在看她。
狭长的眸子似有水光氤氲而过,秦怡放在轮椅上的手紧了又紧,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穆晓晓瞬间明白了,原来折腾了这么久,是为了来看宋嫂。
可大小姐还是那样隐忍,她一动不动,眼中的脆弱的泪光也只是一闪而过。
穆晓晓一句话没说,可心中,有一股子名叫“心疼”的情绪逐渐蔓延。
没过多久,刘万年回到了车上,他手里还拿着一袋糕点,低声说:“这是我给周边小孩钱,让她帮忙去买的。”
“大小姐,我去宋嫂家看了,办的妥当,她的一双儿女都回来了,儿子转到机关上班,女儿跟她一起开的小店。”
“店铺不大,但是生意很不错,宋嫂每天都很开心。”
“这里都是同村的人,都知根知底,很安全。”
……
秦怡一直望着远处忙碌的宋嫂,唇角微微上扬,眼眸终是泛了红。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和小姨都在忙工作,不在身边,只有宋嫂对她呵护有加。
那时候,因为经常抱秦怡,宋嫂的腰偶尔的会疼,她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小小的秦怡就会过来,抬起小手给她捏后背,奶声奶气的说:“宋嫂,等以后我长大了,一定要让你享清福。”
宋嫂一听就笑了,像是小姐这么小的孩子,哪儿懂什么清福?
她却依旧是耐着性子问:“哦?你准备怎么让我享清福啊?”
小小的秦怡嘟着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笑着说:“我给你开个蛋糕店,就叫——就叫——”
宋嫂好笑的看着她,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
小秦怡想了半天,两手叉腰,底气十足:“人人都夸宋嫂好手艺蛋糕房!好不好听?”
宋嫂“噗嗤”笑了,她抱住了小秦怡,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听,太好听了,我一定好好保重,等我的小姐长大给我开蛋糕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