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力气,只为留在这里。
“滚开!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不走!”
少女扳命似的在床上闹腾,手脚并用地将床震得哐哐乱响,那疯魔的样子,跟遇上杀猪刀的猪似的,毫无形象可言。
好一阵尴尬后,扳命的少女缓缓冷静下来。
她试探性地眯开了一只右眼,只见一只小黑狗跳上了自己的床铺,瞪着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上下打量着她。
此处不是她与幽砚常住的客舍,不过各方面的陈设倒依旧是仙麓门的风格,想来是大家将她挪了个人多的地方,便于随时照顾。
白鹿趴在门口扭头静静望着这边,熏池与贺修竹此刻也在屋中,此刻神色皆是十分尴尬。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尴尬,竟让亦秋有了一种如遇至亲的激动感觉。
她还在这里,她没有回去!
“系统!”
【在呢。】
“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怎样了?蜚死了吗?我任务完成了吗?!”
【现阶段情况十分乐观,蜚已被斩杀于陌水城北乱葬岗中,城中百姓对此毫无察觉。】
【男女主已承过天道雷劫,彻底觉醒自身神力,只待此世一过,便可褪去凡俗之躯,回归神位。】
【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并未真正圆满,宿主还没有完成所有任务哦。】
她不过做了一场梦,这……这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系统说情况十分乐观,所以大家都没事,当日熏池一同去了,如今也好好回来了,幽砚也肯定没事,是这样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躺赢吗?
亦秋愣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下意识伸手理了理乱糟糟的衣裙和头发——
得亏她如今穿得还算严实,连脚丫子都没露出来,否则可真就是在挑战这些古代人的三观了。
愣神之余,亦秋看见屋内屏风被人叠起,而窗外下着丝丝细雨,白日里的天色多少带着几分暗沉,不由对昏迷前发生的事有了几分印象。
她应该是被那一夜的雨淋昏头了,昏迷之前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亦秋皱了皱眉,下意识抬眼望了一圈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贺修竹的身上。
如果没记错,她看见的就是他,缺了一条胳膊的人在大雨之中身形总是格外单薄且容易辨认。
只是她分明记得此人来时伞都没打,为何他现在看上去好好的,自己却晕倒了呢?
如今的自己再怎么说也算有点道行了,体内还有着许多幽砚的灵力,就算比不过这仙麓门中数一数二的弟子,也不至于相差那么大吧?
亦秋这边想着,旁侧月灼竟是半点不给面子地问了一句:“小羊妖,断臂的说你是从屋顶摔下来的,你是不是摔傻了呀?”
“我……”
“你都昏迷五日了!”月灼说着,抬起了自己黑乎乎的一只爪子,似是想要比出一个「五」,奈何小小的爪子毕竟不是人手,乍一眼只能看到四根趾头。
“你们……你们都在这里围着做什么啊?”
“还不是被你闹腾的?画墨阁的人类小丫头大老远跑来,急匆匆地告诉我们——你不对劲!”
月灼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枕头上,“我和渐漓晕倒是因为神女受了重伤,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还说呢,那雨有问题,我可一直帮你挡着……”亦秋小声嘟囔着,却见大家眼里都闪过了一丝诧异。
“那雨……有什么问题?”贺修竹问道。
“没问题吗?”亦秋不禁诧异。
“幽姑娘走前曾说不管外头什么动静,都不准我们轻易动身前往查探,我本耐着性子一直未动,却不料感应到你们所处之地灵力异常,这才发现你们全都晕了过去。”
贺修竹说,“那夜我冒雨前来,不曾察觉雨水有任何异样。”
“哈?”亦秋呆愣片刻,只觉脑子轰隆一下炸成了一团乱麻,完全不够用了。
如果不是雨,她怎么会那么难受?
难道是系统错误判定主角身亡,所以差点失手把她给抹杀了?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
“幽砚呢?幽砚在哪儿?”亦秋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眼底忽然满是忧虑。
按月灼所说,这都过去五天了,幽砚肯定回来了的,可她从睁眼到现在,竟完全没有看见幽砚。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的。
话音落时,亦秋目光扫过了眼前的每一个人,却发现大家的眼神竟都多少有些闪躲。
“怎么回事?”亦秋问着,不禁将目光望向了屋中说话最直的那只小狗,重复着多问了一遍,“怎么回事啊……”
月灼下意识扭头看了看渐漓,又看了看熏池,似还在思考,便被亦秋将脑袋掰正了过来,一时眼底写满了「震惊」。
短暂沉默后,小黑狗眨了眨眼,道:“你别一脸奔丧样,看着怪吓人的,魔尊大人她……她,她还没死呢!”
什么叫还没死啊?
亦秋瞬间暴躁地跳下了床。
第198章
系统又骗她,这个系统每次说话都不说清楚的。
这个宝才口中的「情绪低落、伤势未愈、情况乐观」,全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用词,真实情况往往总是出人意料!
在前去找幽砚的路上,熏池大概说了一下当夜的战况。
大致情形其实与亦秋在远处看到的差不多,江羽遥在幽砚的帮助下,使用了某种比较危险的术法,借着散落人间各地的扶桑枝将怨气强行吸入己身,以此逼蜚现身。
蜚匆匆赶来,欲夺怨气强大自身,却不料金乌转世竟在凡间,让它又一次遇上了那可以燃尽一切的天火。
十数日前与夫诸祸斗一战,已让它元气大伤,此刻再遇金乌扶桑,还被熏池与幽砚拦阻了去路,一时进退两难,于是做出了拼死一搏的决定。
江羽遥曾经说过,世间力量哪有什么善恶之分,无非是用于守护便为善,用于毁灭便是恶。
她虽将阴怨之气聚集于己身,却仍在怨气袭心之时留存了自己的意志,反将这强大的力量掌控,用以抗衡上古凶兽。
可谁也没能想到,这强大的力量竟能冲破她体内灵脉,助她突破凡人之境,引来了那传说中的天道雷劫。
天道在这个世界观里,可比天界有些老顽固还要不讲道理,天道雷劫何等威力,根本无需赘述。
它在那种时刻忽然到来,无疑是把本就艰难抵御着怨气侵蚀的江羽遥往无望深渊里推了一把。
而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女主遭遇雷劫男主都会无条件去帮忙硬抗,《枯枝瘦》的主角自然也逃不过这万古不变的狗血仙侠爱情定律。
洛溟渊那小猪蹄子抗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可多少仙神都未必能够安然抗过天劫,如今他不过半神之躯,十几道天雷落下来,好大一只火鸟当场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差点咽气儿。
那天道雷劫就跟自瞄导弹似的,除非有人傻到自己冲上去挡,否则根本不会伤及无辜,这无疑是给了蜚一个绝佳的机会。
蜚为怨气凝聚而成,本就不具实体,唯一的弱点便是那只眼睛。
阴怨之气向来扰人心神,蜚深知这一点,自是趁着江羽遥和洛溟渊无暇管顾怨气之时,操纵天地间四散失控的怨气进行反扑,想要一举侵蚀两人本心,引其心魔入体。
就在局势惊天反转的那一刻,旁侧护法的幽砚忽而腾于半空那被怨气吞噬的火海之中,竟以一股极其强大的魔气,将天地间阴怨之气凝为一种实体,束缚着那独眼的巨牛,在熊熊烈焰中承下了大多天雷,发出震天嘶吼与哀鸣。
末了,天雷落尽,天火散去,参天的血色扶桑蜷缩枯萎,夜空恢复一片至暗宁静,本就荒芜的乱葬岗被烧得万分死寂。
当所有怨气烟消云散之时,天地间便只余下了根本无力插手只能自保的熏池与三个重伤之人——或许,都已经称不上「人」。
用月灼的说法就是,熏池带回了一节小树枝和两只烧焦的小鸟。
亦秋紧皱眉头地走了许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所以现在他们人呢?”
“那儿有一个。”月灼仰着下巴,用鼻尖指了指院中花坛里的一节高不过膝的小树苗。
似是为了给予配合,一旁的渐漓鹿角微微发光,像浇花似的在小树苗的头顶落起了毛毛细雨。
小树苗晃了晃,很给面子地长出了两片新叶。
亦秋不由抽搐了下眼角:“她要多久才能长起来……”
“如今扶桑已经彻底觉醒,恢复了为神时所有的记忆,自我疗愈不会太久。”熏池说着,不忘补了一句,“金乌亦是如此。”
“幽砚呢?”亦秋连忙追问。
只见熏池迟疑很久,这才说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看不出来……”
熏池猜测,那一夜幽砚应是使用了某种禁术,这才得以在短时间内催发出可与天道抗衡的强大魔气。
这样的禁术,一般极为耗损自身,当一切结束,万籁俱寂之时,他明显感觉到幽砚的三魂七魄即将消散。
奇怪的是,那些魂魄似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一直保持着一种将散未散的状态。
他曾试着探看,却被吓了一跳。
他说,幽砚的命魂少了一半,而正是少掉的这一半被某种力量护住了,这才强牵住了她其余的魂魄。
幽砚生来神魔一体,自愈能力远超寻常仙神与妖魔,只是这几日她伤势恢复得十分乐观,却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看来只有找到另一半命魂,将其安然无恙地带回她的身旁,才有可能让她转醒。
可另一半命魂在哪里,是他根本无从寻找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又是三魂七魄又是命魂的……
熏池说幽砚的命魂少了一半,而恰是这一半的缺失让重伤垂死的幽砚得到了一线生机,可那一半的命魂却不知现在何处。
亦秋对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多少有些了解,万物生灵皆有三魂七魄,魂魄散尽者将永世不入轮回。
七魄姑且不谈,三魂分别主命、主智、主情欲,而命魂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只要命魂在,其余散去的魂魄都还有机会被命魂给牵引回来,可一旦命魂也散了,那一个生灵可就真的死透了。
幽砚的命魂怎么会少了一半呢?
这一半命魂的缺失,到底是幽砚用来搏命的算计,还是曾经历经苦难之时遭遇的灾祸,如今恰好因祸得福?
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替幽砚寻到那另一半命魂,这样才能让幽砚再度醒来。
在踏进房门之前,亦秋做好了最糟糕的心里准备。
她甚至在心里设想了一下,自己可能会看到一只被烧秃的屁股带刺儿的焦黑小鸟,万幸当她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的那一刻,那令人难以直视的画面到底是没有出现。
一只仅有鸭子大小的暗红色小鸟蜷缩在软和的被褥之上,身上毛羽十分崭新,应是刚长出来不久,紧紧抱拥着缩起来的蜂尾,那姿势像是……煮熟的小龙虾。
亦秋迈着犹豫的步子,怔怔向前靠了几步,一把老泪在泛红的眼圈里打起了转。
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落下,便见那小鸟睁开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瞳。
亦秋:“不是说……醒不来吗?”
熏池:“这……”
一路跟来的月灼瞬间蹦上了床,一脸震惊道:“神了,竟然真的醒了!”
小鸟翻了个白眼,扭着身子换了个姿势,将尾刺对象了月灼。
月灼瞬间向后跳了半步,眼里本能生出了几分警惕。
亦秋赶忙提着月灼的后颈皮,将其从幽砚床上抓了下来,丢到渐漓背上,道:“你们都出去吧,都出去,这里我在就可以了。”
熏池闻言,当即招呼着大家离去,在月灼开始咋呼前将其带走,还顺便反手带上了房门。
房门紧闭后,亦秋不禁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缓缓坐至床边,心情复杂地望着面前小小的钦原,一时又心酸又心疼,又好气又好笑。
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幽砚会像这样变回原形,无比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
这鸟女人不是一向强大又骄傲吗?这么厉害的家伙,怎么也有把自己玩脱的一天?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懂得怜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总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
亦秋越想越觉鼻酸,伸手戳了戳小红鸟的翅膀,几分心疼、几分责怪地问道:“你怎么搞的啊?那天夜里的事熏池都和我说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啊?”
“……”幽砚回应亦秋的,只有一阵沉默,她紧闭着眼睛,任亦秋怎么戳都一动不动,就跟从未醒来过似的。
“你用了什么禁术啊,你和那家伙拼什么命啊,你要是……”
“我不那么做,他们会死。”小小的钦原没什么力气地打断了亦秋的责备,低声道,“那样你会死。”
亦秋一时噎住,好一会儿才红着双眼,咬唇反问了一句:“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不在了,我怎么活?”
短暂沉默后,幽砚轻声叹道:“这不还在么?”
那语气,就像大人神色敷衍地哄着被自己气到的小孩儿一样,明明没什么道理,偏又理直气壮得很,大有一副「你不原谅我,我就说你小气」的架势。
亦秋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没能忍住,伸手抓住钦原鸟两只翅膀的根部,将幽砚从床上拎了起来。
如今只有鸭子大小的钦原鸟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挣扎不过一只羊驼小妖,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