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只当这遭不曾来过。可这般轻易的放弃,别说是她,换做其余三人也定是不甘心的。
再者说来,她要取得东西也是势在必得,绝无放弃可言。
“时辰不早了,小僧便不陪诸位多聊了,有什么事情便叫唤一声,姜护法也在此处,可以陪着宗主大人好生叙叙旧。”
那声音越说越远,末了几字更是飘飘散散。
苑随也懒得与他多言,或许是视野漆黑导致的耳力异常敏锐,那无念离开后她便又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想来便是姜焕那厮了。
果然随后便听到对方幸灾乐祸的声音,“苑随,可曾想到你也会有今天这般下场?”
“胜败实乃常事,有何想不到?”苑随道,“不过你是不是也高兴得太早了些,我就算这般处境,冲出去杀了你还是不难的。”
“那我便站在这里,等着你出来,看看如何杀我?”
那姜焕料准了苑随只是逞逞口舌之快,但定不会真的这般做,而事实是眼下苑随也确实不会为了一个倒霉的姜焕那般枉费心力。
她再次点燃灵火,还是先让这结界之下的方寸之地明亮了起来。
“所以当真便没有对付这影鬼的法子了?”苑随问道,眼前几人皆是一副沉重的模样,便是白因眉头也是拧的从未有过的紧。
“有是有,但等同于没有。”白因道。
“你且先说来听听。”
“影鬼只能活在冥界,因为它们惧怕日光,几乎是一碰便死。”
……还真是个等同于没有的办法。苑随心道,这幽冥界便是连魔域都比不上,终年不见日光,永远活在黑暗之中。
她们总不可能在这里造一个太阳出来吧?
“难道真的只能先离开这里?”苑随道。
可哪怕是先且退步的主意,白因也颇有顾虑,“这里的影鬼太多了,结界一旦撤了,我们可能寸步都难行。”况且那无念还对此进行了封锁,到时候若是未能逃离,便是重新结结界都非易事。
芙蓉耷拉着眉头,担心道:“难不成,真的要像那个人说的,被困死在这里吗?”
苑随:“我便不信了!”
“我奉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乖乖束手就擒,没准还能落个好些的下场。”
苑随满眸狠色,讥笑不止,“姜焕,希望等你死的时候,也能这般自信狂妄。”她说,“不就是日光么,谁说便造不出来了?”
“你想如何!”她此话一出,最先忧虑忡忡的当属白因,“别做傻事。”
其实若再往常,日光对苑随并非难事,昆仑璧自古吸收天地灵气,日月滋养,其中光泽本就有半数是日光精华。
只不过后来受她这主人拖累,化了魔,所以日光不再,只剩无数魔灵。
而眼下苑随要做的,便是将其恢复。
好在白因说了,这影鬼见日光,一碰即死,所以想必难是难了些,却也并非绝无可能。反正试想一想,天地之大,可能将日光带到这幽冥界的法子,除此之外,也再难有别的了。
苑随并未听进白因劝诫,她想做的事情,总是势在必行。只是转身望向一旁的风卿竹,颇有些无奈,“不过此次,倒真要叫你帮忙了。”
“你但说便是。”风卿竹道,似乎并无所谓苑随要她帮的忙是什么,总之她不也不会拒绝。
苑随不由一笑,她双手抬至身前,迅速施法,不多时手心之间便多出一块萦绕着魔光的璞玉。
那玉本事青碧色,可此事玉心却泛着玄光,玉身四面更是被重重魔烟包裹,虽只是件死物,却也莫名能叫人替它感受到煎熬似的。
“这是……?”风卿竹更是心头一震,直直的看着那物,满脸的匪夷所思。
这东西她虽未曾亲眼见过,可昆仑的藏书阁里却有不少典籍上都清楚的画着它的模样,她从小看过千百遍,绝无可能认错。
“昆仑璧……”她一时间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当真是昆仑璧?可……”
可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确实是昆仑璧。”苑随道,那无念口口声声说要从她身上取走的东西,也正是这东西。
“怎么会这样?”风卿竹不解,“又怎么会在你身上?”
她话音刚落还不曾得到苑随的解释,便听外面的人再次开口,阴阳怪调道:“意外嘛?怕是任谁也想不到,魔宗的左护法,哦不,如今当时魔宗的宗主大人,竟会是昆仑圣女。”
风卿竹:“……?!”
姜焕显然是从无念那里得知了不少事情,只听他嘲讽道:“说来还真是讽刺,昆仑不是一向自诩正派人士,却不惜叫本门地位独高的圣女大人入魔,还真是不惜代价。”
突然之间知晓了这些事情,风卿竹只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苑随。
她生在昆仑这么多年,听着历代圣女的传奇故事长大,心中早已敬为信仰,唯独遗憾的是,却从未有幸见上一面。
师尊只告诉他们,圣女住在凌霄峰上,她有自己特别的使命,所以不能轻易示人。除非哪一日大事已成,才能像他们这些弟子一样,齐聚一堂。
可每每风卿竹问起,那大事是什么,师尊却总摇头只字不提,更不惜骗他们说,他也不甚清楚。
但此刻想来,或许是真的不清楚。
可就算种种这些印在心头,风卿竹又怎么可能联想得到,苑随原来就是她在心底仰望已久的昆仑圣女,而她所行之事,所付出的这一切代价,都是在履行她身为圣女的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主动掉马,好评
第62章
风卿竹一时之间已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按照昆仑的规矩,圣女地位崇高,便是掌门师尊见到了, 也得有所礼节以示敬意。
更别说他们这些门下弟子, 便是三拜九叩也绝不为过。
可……可哪曾想过, 眼下苑随便是这圣女, 她……
话本都不敢写的如此离奇……但话说回来, 仔细想想,又仿佛每个点都在情理之上。
难怪苑随含糊其辞,宁可被误会至深也一直不愿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也难怪她常会觉得苑随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便是苑随的师父,也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为她们始终就在昆仑山上啊,这么多年未曾碰面, 却也不过一峰之隔。
风卿竹忍不住闭了闭眼, 再一次为自己过往的愚蠢感慨再三, 也实属不知,苑随自始至终纵观着一切,被她如此误会中伤,气都该气死了, 最后又究竟是如何原谅的她。
苑随知道此事说破了, 风卿竹自当有所反应, 所以眼下看着对方兀自沉思懊悔的样子倒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这个脑子向来不怎么聪明的女人是不是又想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可千万别一时教条古板,给她行个大礼才是。
“入魔又如何?”苑随冲着外头的人,懒懒说道,“如今魔族在我手中, 只要我在,便不会准许魔族弟子做半件伤天害理之事,成败还不是一目了然?只不过牺牲我一人而已……不,不不,”她忽然又改了口,“也说不上牺牲,这宗主的位子说起来坐着也挺舒服的,至少怎么也比你这只无家可归的走狗要好多了。”
“苑随!”姜焕气极,“死到临头还不识好歹!”
苑随冷哼,“先别急着盖棺定论,这死到临头的人啊,是谁还说不准呢。”
她说着看向风卿竹,抬了抬下巴冲她示意道:“把血,滴在这玉心上。”
也不知道是这圣女的身份起了些作用,还是风卿竹一早便巴不得要为她做点什么,苑随话音刚落,对方便毫不犹豫的抽出一把匕首。虽是一言不发,却将一颗赤诚之心表达的淋漓尽致。
苑随隐隐有些好笑,却又觉着真笑出来会有些不厚道。
于是只匆忙开口道,“你慢着点,少许几滴便够了。”
但事实苑随也不确定几滴够不够,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起作用,也并不情愿的想过,若是几滴不够,是否还要让风卿竹再冒些险……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片刻便又叫她瞬间放弃,想也不再想了。
然而苑随实属没预计到的是,除了成败竟还会有第三种可能。
匕首划过,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风卿竹抬手,眼看着便该是准确无误的滴在那昆仑璧上,便是这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邪风,竟叫那血线忽然歪曲,血滴顿时齐齐散落像一侧,而后还不经人反应,便忽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风卿竹不由一怔,便是苑随也瞬间陷入了茫然。
说是“邪风”,可这结界根本密不透风,便是外头的姜焕想耍什么手段都是绝无可能的,又哪来的这么一出?
风卿竹定了定神,平静道,“再试一次吧。”
苑随默许的点了点头,只见风卿竹微微用力又挤出些血来,却不料片刻之后同样的事情却再一次发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芙蓉惊奇道,“哪怕是血滴在了地上也有痕迹啊,可这就像是被什么给吸走了似的。”
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
“唔……”
正说着,面前的风卿竹忽然捂着伤处面露痛色。
“怎么了?”苑随眼见事态不对,当即收了昆仑璧。她伸手扶住风卿竹,近距离更是清楚的看到对方额间迅速暴起的青筋。
风卿竹说不上话,只低着头暗暗喘息的同时,也努力的抑制着什么的。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效,苑随只看着那手心下的伤处从一小点渐渐扩列,血液大量涌出,根本捂也捂不住。
苑随当即心惊,如是下去必将不堪设想。她来不及后悔,施灵为她阻挡,但也见效甚微,好像无形中有另一股力量在与她们作对似的。
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但都未落在地上,还是如出一辙的消散在半空中。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你的血?!”苑随急道,她四面张望这结界内的方寸之地,可除了同样的茫然白因和芙蓉,此处根本没有第五个生灵。
便是一星半点的残魂败魄也没有。
风卿竹痛苦出一头冷汗,却仍是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她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出几个字来,“不是血……”
“什么?”风卿竹已经有些站不住脚,苑随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你还有哪处不舒服?”
风卿竹无法作答,不过只看她的模样,大概是哪里都算不上舒服。
“不是吸她的血。”忽而,白因像是忽然看破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就直说!”苑随迫切道。
白因:“或许是在召唤她体内的魔域之眼。”
只不过那伤口,那几滴血液做了引子,先行唤醒了这汇灵渊里的某样东西。
果然她刚说完这话,风卿竹的身体便开始隐隐泛起幽光,体内的力量隐隐作祟,冲撞得人生不如死。
苑随:“那怎么办!”
白因不由为难的又看了眼还在结界外肆意普通的影鬼,迟疑再三方才说道,“或许打开这结界才能好一些,魔域之眼若与这处的东西相呼应,感知后愿意自行出来,她便不用受这些苦楚。”
可是,矛盾点也正在于一旦撤了结界,这铺天盖地的影鬼怕是就要将他们分食殆尽,就算能撑过一时,也必然很快便会力竭。
白因正是不确定,这撑过的一时,是否足够。
但此刻的苑随却根本不会顾虑那么多,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救风卿竹,须臾不得耽误,否则她血液流尽,便是必死无疑了。
“我这便撤了结界,你们小心应对,能撑一时便是一时。”
说话间,那泛着灵光的薄壁已在渐渐消退,恶鬼见缝便钻,狰狞无比的冲她们扑过来。
白因挡在前头,灵力瞬间爆发,一击之下将那些鬼魅震碎老远,空出大片敞亮的空间来。
风卿竹已经逐渐失去了意识,瘫软在苑随的怀中,身体一阵发凉。
她便不该打她的主意的!
苑随眸色赤红,悔不当初,“风卿竹!你给我撑着点!”
她抱着她,靠的这么近却也不确定风卿竹是不是真的能听见,而紧接着,那与她争抢的力道便忽而增大了起来。
风卿竹从她的怀中离开,顺着无形的牵引慢慢飞到了那深渊之上。
蓦然间,地面开始震颤,不管是四面的灵气还是风卿竹身上的灵气,都在一瞬间飙升起来。
“那下面有东西!”
深渊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冒险非要下去看一看。
但眼下却又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便是姜焕也伸长了脑袋,往下面看着。
苑随抬眸瞥他一眼,接着便一伸手,将他猛地吸拽到了跟前。
姜焕本还在好奇,被苑随突然摆了一道自是始料未及,他被扼着脖子,感觉周身都被苑随霸道的灵力所拘缚,动也动不得,终于恐惧起来,艰难道,“你你、干什么……”
“早便跟你说过,做人做事别太嚣张,本就没多少本事你,还不给自己留点余地。”苑随眉色一狠,“你看,现在死到临头的人,果然是你吧?”
“啊——!”
苑随话刚说完,便干脆利落的撒了手,姜焕哀嚎着向着无尽的深渊迅速坠去。
那喊叫声起初响亮无比,但很快便渐渐淡去,不多时便半点也听不着了,苑随凝神又听了听,便是落地的响声也没有,想来当真是深不可测。
她这才又抬头看着仍旧漂浮在半空中的风卿竹,接着尤为惊喜的发现,对方的伤处已经停止撕裂,也未再有血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