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分页

白天正午时分的炽热阳光，温度反而不降。

　　往日里还会有微微凉爽的风从山间吹过来。

　　今天却不知为何，黏黏糊糊的风来回吹，带过来一股热浪的气息。

　　整个村庄像是一个闷热的大蒸笼。

　　某些预兆开始显现。

　　“万顺，我下工了啊。”王大力身先士卒的喊，迫不及待想回家偷懒。

　　王万顺头也不抬：“知道了，走吧。”就知道第一个说下工的人，肯定是这货。

　　有了王大力的率先试探，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下了工。

　　王万顺记录好最后一个人的工分，麻利的收拾好东西，去找他爹王丰收。

　　建国以前，王丰收是大伙儿推选出来的村长；建国以后，便顺理成章的做了王家村生产大队的队长。

　　他爹虽然身为队长，可完全不徇私，照样自己扛着锄头去下地赚工分，能不偷懒就不偷懒。

　　绿油油的庄稼地旁边，王万顺冲着一个背影喊道：“爹，走了，咱们回家吃饭。”

　　王丰收听到声音，应声道：“哎，好，我这就过来。”

　　父子两人结伴，一边唠嗑村里的琐事，一边慢悠悠的走回家。

　　这时节，盛夏的天空是格外的澄净，西边的天际金霞弥漫，白云被染上金色，懒洋洋的在天上飘。

　　极目远眺，能看到半山腰的人家，徐徐炊烟袅袅，像是一副安静到无声的水墨画，充满着诗意与宁静。

　　还未靠近家里院墙，便闻到一阵及其好闻的肉香味，王万顺深深吸一口气，“哪里来的肉香味？”

第13章

　　王丰收放下烟袋，布满皱纹的脸庞显露出疑惑的神情，心里也很纳闷。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加快步伐走进自家院子大门。

　　只见院子里一角，多了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下面点了一小团火苗，柴禾正劈里啪啦的燃烧着。

　　程舟坐着小凳子，靠近在火苗跟前，手里拿着长长的树枝，上头串满了麻雀肉，耐心的翻转烧烤。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烤肉的香气越发浓郁。

　　小丫、铁蛋、大头三个小娃子齐齐围着他流口水。

　　程舟瞧见两人进门，高兴的给他们分享自己烤好的麻雀，“表哥，姨夫，你们赶紧过来，新鲜烤好的麻雀，正好给你们尝尝。”

　　小丫幽怨的眼神盯着她爹，“要排队的，你不准吃。”

　　王万顺：“……”

　　厚着脸皮当着小女儿的面接过来烤串，啊呜一口就消灭了上面的麻雀肉。

　　嗯，焦香脆口，果然还是肉最好吃！

　　三个小娃子眼巴巴的看着，怨念冲入云霄，他们苦苦等了半天，还没吃到一串呢。

　　王丰收伸手拿到烤串，一眼就看到地上盆里提前弄好的一串串麻雀肉，“哪里来的这么多麻雀？”

　　“我抓的，今天出门拿着铁蛋的弹弓，抓了一大堆。” 程舟语气得意。

　　“不错不错，挺厉害的。” 王丰收意外的夸赞道。

　　说罢顶着娃子们眼馋的目光，也是一口吃完刚烤出来还热乎的麻雀肉。

　　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感觉还没尝出味道就吃完了。

　　程舟见状，及时把手里烤的差不多的另外两串麻雀肉递给了王丰收，“姨夫，你尽管吃，盆里还有好多没烤呢。”

　　他打算提前讨好大家长，一会说起他要进城租房子的事，吃人嘴短，姨夫应该会帮他说话的吧？

　　王丰收犹豫了一瞬，施施然拿走烤串，笑的眼角皱纹堆积，“那行，我就再吃两串。”

　　顶不住娃子们怨念的目光，他干脆转身走人，准备拿回屋子里去吃。

　　王万顺留下来乐着说：“小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呢，以后表哥可就有口福了。”

　　言语之间，暗搓搓期待着程舟以后天天去抓麻雀！

　　程舟闻言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和铁蛋小丫一模一样的反应，真不愧是一家人！

　　铁蛋等不下去了，嫌弃道：“大哥，你别废话了，吃完烤串就走开，小表哥还要给我们烤肉呢。”

　　王万顺：“……”

　　程舟：“……”

　　王万顺撸起袖子，一把拎住铁蛋的后领子，“臭小子，你说啥？有种再说一遍。”

　　秒怂的铁蛋：“没，没说啥。”

　　**成功，王万顺心情颇好的越过三个小娃子，拿起盆里串好还未烤的烤串，厚颜无耻蹲在一旁加入只有程舟一人的烤肉团队。

　　小丫、铁蛋、大头：“……”敢怒不敢言。

　　内心齐齐土拨鼠式尖叫，啊啊啊，谁来收走这个厚脸皮的大人？

　　爹爹/大哥/万顺哥哥好不要脸啊！

　　好在最后有了王万顺的加入，烤麻雀的速度变得飞快，三个小娃子加上程舟、王万顺，五个人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最后留了四串刚刚烤好的麻雀肉。

　　趁着还热乎，程舟高高举起烤串，躲开下面伸来的小爪子，哄着说道：“别抢啦，这几串是给大姨和表嫂的，等下次有时间，我再去给你们抓，咱们一起开小灶吃。”

　　大头舔舔嘴角的油，“行吧，舟舟哥哥，说好了，下次还要去抓麻雀的。”

　　“对对对，下次还要吃。” 铁蛋和小丫附和的点头。

　　“还有我呢，下次烤麻雀记得带上我！” 王万顺怒刷存在感，强调道。

　　大头、铁蛋、小丫：“……”

　　你一个大人，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的？

　　程舟：“……”

　　程舟无奈连连许下好几个承诺，这才从小娃子的围攻下成功脱身。

　　走进厨房，程舟殷勤的冲着葛翠花笑，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显得越发少年气。

　　葛翠花又气又笑，夺过来香气扑鼻的烤串，道：“行了行了，别献殷勤了。你想去城里租房子住就去吧，我也不拦着你了。”

　　程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抬起眼皮满目惊喜， “大姨，你不怪我搬走了？”

　　“怪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去城里住，想找工作去过城里人的日子，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葛翠花声音幽幽。

　　“大姨，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的。”程舟焦急道。

　　“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呢？”

　　葛翠花咬了一口麻雀肉，唔，烤的刚刚好，表皮滑嫩脆香，味道很好。

　　程舟急的团团转，也没看见葛大姨眼里的戏谑，“大姨，我不去城里了，你别生气。”

　　大不了就是扛着锄头去种地，种地就种地，也不是不行的。

　　另一边葛秀芳看不下去了，“娘，你别逗他了，都快急哭了。”

　　“哎呦别哭别哭，大姨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葛翠花这才发现逗人逗过了头，急忙解释道。

　　程舟眼圈微红，“那你怎么突然同意我去城里了啊？”

　　“是我，是我劝娘改变注意的，小舟，你得好好谢谢我呀。” 葛秀芳举手邀功道。

　　葛翠花白了她媳妇一眼，哄着程舟说：“是大姨想通了，如果你能在城里找到工作，那比在村子里种地有前途多了，起码旱涝保收，你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等我找到工作，安定下来，我也能领工资和粮票了，说不定还能领到布票，到时候给大姨分。”

　　葛翠花对布票很心动，“工资你自己留着，村里也很少用到票。只一点，要是真有布票，大姨不会跟你客气的。”

　　没办法，布票是最稀缺的，村子里每家每户每年只能分到三尺布票。就这点布，拿来做两件背心就没了，根本不够用的。

　　要不怎么有句老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嗯嗯，大姨，你放心，要是有了布票，我直接拿去买棉布，给你带回来。”程舟答应道。

　　葛秀芳好笑的唤醒两人的白日梦，“工作还没找到呢，就幻想着以后的美事了。”

　　程舟莞尔，“表嫂，你别不信，等着吧。”

　　热热闹闹吃完晚饭，天色渐渐变暗。

　　今夜星光黯淡，漆黑的天幕浩瀚无垠，月色朦胧像雾，如流水一般倾泻在地上，池塘里蛙声一片。

　　却显得村庄越发的宁静，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衬着夜晚更加寂静无声。

　　程舟踌躇半晌，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知了自己决定明天去一趟县城的想法。

　　“小表叔，你去城里做什么啊？”小丫好奇问道。

　　“去找工作，赚钱买粮！” 程舟言简意赅。

　　铁蛋开心疯了，“小表哥，你是不是要住城里去了？”

　　终于不用和魔头小表哥一起挤着睡了，他知不知道他的睡姿真的很差啊，每天晚上都要被踹醒的铁蛋默默留下一把辛酸泪。

　　程舟目光幽幽，看破了小黑崽子的想法，“是啊，确实要搬到城里去了，不过嘛——”

　　铁蛋急着追问：“不过什么？”

　　“为了不让你太想我，我会尽量抽空常回来看看的。”程舟笑的不怀好意。

　　铁蛋：“……”不，并不会想你的，求求你赶紧走吧！

　　小黑崽子的笨脑袋大概完全没想到，万一程舟真搬走了，以后的麻雀肉就没了。

第14章

　　葛翠花担忧的说道：“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还有你的行李，重不重？既然是在镇子里寄存着，那就早点取回来。”

　　“明天你和万顺先去一趟镇上，帮你把行李取回来。至于去县城租房子的事，这个暂时不着急，等下次万顺有时间，让他再陪你一块去。”

　　王万顺附和道：“行，那明天上午，我先陪小舟把行李取回来。”

　　程舟哪有什么行李去取哦，他放在空间纽扣里的那些衣物鞋子，大多数都是见不得人的，绝对不能拿出来。

　　“表哥，你不用陪我。我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包裹，是在我认识的一个公安同志家里寄存的。”

　　“我打算直接带着行李去县城，到了那边先在我朋友家里住几晚，再和他一起找找哪里可以租房子，估计得耽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程舟直截了当的说道。

　　得趁早解决掉行李的隐患，真让表哥陪他一块去取，他上哪去找个行李出来，绝对分分钟露馅。

　　等到了县城，他就把空间里的兔子和山鸡拿出来换钱票，然后去招待所里住几晚，后面再慢慢找合适的房子租。

　　葛翠花不高兴的说：“怎么非要这么着急？还有，你怎么会在县城里有认识的朋友？他就一定靠谱吗？”

　　“大姨，他也是京都人，我们从小就认识的。后来他家就搬走了，我也是之前来寻亲，无意间在县城里碰到他的，他帮了我不少忙，就连寄存行李的那个公安同志，都是他给我介绍的。”程舟信口瞎编。

　　“那就好，从小认识的朋友，好歹知根知底。”

　　葛翠花也不拦着他了，小兔崽子，心里主意足足的，早就打算好了计划，只等着和他们说一声呢。

　　“你朋友挺厉害的啊，连镇上的公安同志都认识。”王万顺插嘴道。

　　“是啊，他确实挺厉害的。”

　　程舟呵呵笑，厉害个鬼哦，压根就没这个人，都是他随口瞎编的。

　　葛秀芳闻言心里打起小算盘，“找工作的事，你那个朋友也有门路帮你吗？”

　　“表嫂，这个我不确定，不过他要是有门路，肯定会帮我的。”

　　想到粮食的事情，程舟又补充说道：“大姨，我应该没那么快找到工作，包裹里剩下的钱和票也不多，我想从家里借点粮食，也不用太多，一个星期的口粮就够了。”

　　空间纽扣里的食物，吃一点少一点，有些稀缺食材在这个时空完全找不到，程舟才舍不得一次姓吃完，他只想慢慢留着当零食吃，就当偶尔解馋了。

　　等他把空间纽扣里的野物换成钱和票，再给葛大姨家买别的东西还回来。

　　葛翠花利索道：“说什么借，一会大姨直接把口粮给你装背篓里。”

　　“哎，行，谢谢大姨。”

　　王丰收从头到尾静静听着，磕了磕烟管，最后道：“是不是需要我开个介绍信？”

　　程舟重重点头，“对对对，姨夫，肯定需要介绍信的。”

　　“那行，我一会就给你开介绍信。”

　　吃人嘴短，王丰收答应开介绍信的态度很爽快。

　　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也算是了解到程舟的为人姓格，本姓不坏，知道感恩，虽然有些懒惰的小毛病，但也能理解，毕竟是城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娃子。

　　也没有城里人清高的架子，能和铁蛋小丫两个小孩子玩的很好，还懂一些人情世故，七七八八汇总下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再加上葛翠花一直替程舟说好话，王丰收的内心彻底放下了对程舟身份的怀疑，真心把他当成了自家外甥相处。

　　既然把程舟当自家亲戚相处，王丰收关心道：“明天你一个人去县城能行吗？真的不用万顺陪你去？”

　　“不用，姨夫，我认得路，等明天在镇子上取了行李，我就直接去县城里找我朋友。”

　　王丰收点点头，“也好，有你朋友陪着你，我们也放心。可是万一一直找不到工作，怎么办？”

　　“不会找不到的，我好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再差也能找到个临时工的岗位，先做起来，争取后面转正就好。”

　　程舟选择姓忽略自己已经成了半文盲的事，至于学认字，等后面进了城稳定下来，他第一时间就去学，总能学会的。

　　“那行，我现在就给你开介绍信。” 王丰收站起来去找纸笔，伏在桌子前开始写介绍信。

　　“谢谢姨夫。”程舟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