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随鸡、嫁狗随狗,容不得她掺和我李氏的权位之争!”
“你李氏?”武皇后比他更不屑地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李氏龙裔了?若不是当年本宫一念之仁,还有你今日在本宫面前张狂的机会!”
“一念之仁?哈哈哈!天后还真是擅长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李贤撇撇嘴,“你当年收养我,也不过是为了在争夺皇后之位的路上多一个筹码罢了!毕竟,你生的除了病秧子,就是只配嫁人的女儿!”
武皇后不怒反笑:“见识短浅,只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果然是她的种儿!”
恰在此时,殿门口赵应的胖脸在那里探头探脑。
被武皇后捕捉到了,她微不可见地向赵应缓缓点了点头,赵应会意,那张胖脸便缩了回去。
而武皇后确定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猛地扬手一指李贤:“你以为,你在本宫这里挑拨离间,想拉扯着更多的人陪你死,能得逞?”
不待李贤回答,武皇后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微笑道:“你那亲娘,还有她那女儿,都想算计了本宫的丈夫和本宫的位置之后,将本宫置于死地。也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受了贺兰敏之的挑唆,在这儿做跳梁小丑状!”
李贤听到她提及自己的生母,尤其是听到贺兰敏之的名字,脸色真就变了。
武皇后看向他的眼神,全然就是在看着一个纯粹的失败者:“你放心,本宫的儿女本宫只会让他们活得更好,而你,才是那个下去和他们作伴的!”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并不仅仅是李贤的生母。
武皇后已经不想再和他罗嗦下去,喝令一声:“来人!”
“嗬!”平地里一声惊雷一般,殿外竟是传来了许多侍卫的同时应和声。
李贤面色大变。
而赵应则带着三名金吾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黑壮、面目阴冷的金吾卫将军。
“太子诅咒君父,忤逆母后,言行无状,罔顾人伦,押下去!”武皇后一声令下。
这就是给太子下了定论:都已经不堪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其实离废黜,也不过就差了一纸诏书而已。
马上就有两名金吾卫冲上来,分左右扣住了太子的手臂,令他动弹不得。
李贤本就没打算好活,却浑没料到竟然就这么被金吾卫擒住了。
他瞪着眼睛惶惑了一瞬,忽的拔高声音大叫道:“你竟然私通了金吾卫!”
两名扣着他手臂的金吾卫侍卫脑筋直,蓦地想到自己这种卑微的身份居然扣拿了太子,万一……
他们犹豫之下,束缚着李贤的手不禁有些松动。
李贤感觉到,更得了意:“哈哈哈!这还是我李家的天下呢!你以为你想如何便如何!你以为你想得到婉……唔唔唔……”
他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冲上来的金吾卫将军一把捂住了口鼻。
李贤再壮健,在金吾卫将军的面前,也不过是弱鸡一只。
李贤被掩了嘴,强行押了出去。
武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赵应猝见惊变,吓得缩着脑袋,转着眼珠儿不敢吱声。
那名金吾卫将军又折了回来,向武皇后叩首行礼:“臣丘神勣救驾来迟,请天后赐罪!”
武皇后微微舒了一口气,温言道:“你很好,起来说话吧。”
丘神勣这才起身,垂手而立。
武皇后扫视了阶下的两人,淡淡道:“太子无状,该当如何?”
赵应不敢作声:该怎么处置太子,哪是他敢出声的啊?即便他很明白,武皇后此问,就是要为重责太子,甚至暗地要了太子的命寻个借口。
可是这种话……还是谁胆大谁说吧!
赵应打定主意,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武皇后根本就没看到自己这么个大活人。
武皇后大概也对他的胆色没抱什么希望,最后讲目光落在了丘神勣的身上。
丘神勣巴不得有个机会巴结呢,利落拱手道:“臣以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就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孩子,惹了祸还要挨几板子的!”
“哦?”武皇后听出了几分兴趣,“倒也是。本宫再疼惜儿子,毕竟孝道为先,骄纵难成大器。”
“天后圣明!”丘神勣大声恭维道。
赵应暗自抽了抽嘴角,心里面琢磨着,以后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这个黑大个儿。
丘神勣领懿旨,大踏步退出殿,去“奉旨教训太子”。
武皇后的目光失焦一般凝着在了金砖上的那一摊血迹上。
血迹见干,已经由鲜红色变成了深红色,触目惊心的感觉却比之前还甚。
赵应眼见地看到那摊血迹,心里面暗抽凉气。
他知道那摊血不属于太子,太子被带走之前并没有受伤。
而观地上破碎的玉盏屑,再想到刚从赵永福嘴里面听到的“上官娘子被天后撵出去了”,赵应就是一个哆嗦。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赵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这颗脑袋如今还好端端地扛在肩膀上,也是命大。
“赵永福都同你说了?”武皇后忽然开口。
赵应一警,心道天后娘娘莫不是会读心?
他连忙应是。
武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默然了。
这是……心疼?
赵应小眼珠儿转了转,觉得以自己对武皇后的了解,应该是这样的。
想到之前被丘神勣拔了头筹,这会儿武皇后说不定对他的办事能力有所怀疑,正该是他奋勇争先的时刻,赵应便壮了壮胆子,小心地措辞道:“老奴之前奉命去请上官娘子,看到……”
“看到什么?”武皇后急忙追问。
赵应心里于是落了实,利索答道:“看到上官娘子似乎吐了血……不知要不要紧……”
武皇后闻言,脸上登时失了血色。
第71章
“为何早不来报?”武皇后的脸上,分明交错了怒意与懊悔。
“啊?”赵应愣怔地张了张嘴。
紧接着他就赶紧闭上了嘴。
赵应哪敢说“天后您也没说这事儿需要赶紧禀报啊”?
遂现学现卖起来,也学着丘神勣之前的样子,“扑通”往地上一跪,叩头有声:“是老奴糊涂,请天后娘娘赐罪!”
武皇后原是一肚子怒气的,被他这么一搅,更多的化作了无语。
“起来吧!”武皇后白了赵应一眼。
赵应乖觉地爬了起来,猫着腰等她的示下。
“安顿好她了吗?”武皇后问道。
赵应赶紧“诶”了一声:“永福已经把上官娘子安顿在了东南角最不起眼儿的那间小室里……绝不会有人发现的!”
武皇后微微蹙眉,倒也没十分计较。
“她的伤势如何了?”武皇后又问道。
是“她”,而不是“上官娘子”,也不是“婉儿”,赵应忖着武皇后的口风,暗自琢磨着这是防着隔墙有耳呢,还是表示亲近之意呢?又或是两者皆不是。
他忙应道:“老奴这就去送伤药!”
武皇后点了点头:“再送些可口吃食和干净铺盖去……别吓着她。”
赵应频频点头,一溜烟儿地奔出去安排了。
展眼间,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了武皇后一个人。
她再也无法安然立于高处,而是走了下来,行了几步之后,猛然驻足。
“天后小心!”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边。
那是上一次她怒摔玉盏的时候,那小东西怕她踩到碎屑扎了脚,方惊呼出声的。
当时,那小东西还不由自主地抢身过来,拦住了她。
可是这一次……
武皇后霍地睁开眼睛。
眼前,当然只有空荡荡的大殿。
没有那抹熟悉的,已经越来越熟稔的倩影。
心里面空落落的。
像是非要和自己赌气似的,武皇后抬起一只脚,足履踏在了一块碎玉上。
支棱的硬物隔着足履的底,硌了武皇后的脚。
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婉儿留下的那摊血迹。
足下骤然用力,仿佛在和自己较劲儿,她踩下了那块碎玉——
痛意袭来,让许久不曾体会过“痛”这种感觉的武皇后,皱起了眉头。
这种痛,一定没有那小东西额头上的痛,更痛吧?
怎么就……
武皇后右手的指尖抠进了右掌心内,力气大得几乎要戳破肌肤。
一股子强烈的无力又无味的感觉翻涌上来,让她心生烦恶。
猝然抬足,武皇后一脚踢开了那块刚刚硌过她脚心的碎玉——
碎玉飞出,撞在远处的殿柱上,撞得粉碎。
柴芸恰在此时快步走来,将要进入大殿回事的时候,听到那一声碎响,着实心惊,她慌忙抢步进来。
待得看到殿内光景的时候,柴芸内心一震。
“天后……”她俯身行礼。
武皇后此时已经回复了平素的模样,即便站在殿中,而不是居于高处,她依旧是那个端严森森,不许任何人忽视的高贵存在。
“那边如何了?”武皇后问柴芸。
“陛下已经知道了,此刻应该正往承庆殿赶来,还请天后早作准备。”柴芸道。
“本宫早就准备好了。”武皇后冷冷一笑。
柴芸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儿,反正很可怕就是了。
“是……听闻徐婕妤当时也在紫宸殿中,侍疾,”柴芸忖着武皇后的反应,“不知她会不会……跟来。”
武皇后哼笑一声:“随她!”
话音刚落,承庆殿外便出来了喧杂的声音。
皇帝在徐婕妤的搀扶之下,一步两晃地冲进了正殿。
武皇后的目光则停在了紧跟在后面的罗大富的身上一瞬,便即转走。
这老阉竖,合该喝道的时候他装起了哑巴,说他没存着歹心,谁信?
不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武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
皇帝听到了关于太子李贤的消息,就脚不沾地地冲到了承庆殿。
他以为武皇后会如往常一般,就算不是战战兢兢地迎出来,好歹也会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可谁承想,武皇后竟是连恭迎他的意思都没有,甚至站在殿中一动没动。
皇帝像不认识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子一般,张了张嘴,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武皇后更是不急不慌,只似笑非笑地瞧着皇帝。
皇帝到底体弱,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立,他虚弱的身体先挨扛不住了,脑袋里的晕眩感觉又来了。
使劲闭了闭眼睛,皇帝才稳住身体,没让那昏天黑地的感觉吞噬了自己。
“太子何在?”皇帝的声音冷了下去。
“太子?”武皇后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陛下说的,是那个诅咒君父、忤逆母后、罔顾人伦、不孝不悌的孽障吗?”武皇后笑得讽刺。
一个接一个的形容词汇,将皇帝打得一个趔趄,他的嘴唇抖着,眼底终于现出了属于孱弱无助之人的惊恐出来。
“你、你把贤儿怎么了?”皇帝的声音颤抖。
武皇后心内冷呵一声,很有一种为自己不值得的痛意。
不过,既然表面上的温和已经被撕裂开来,便也不必自怜自伤了。
她何时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
自嘲地笑了笑,武皇后双眸直视皇帝:“陛下难道不该问,他把我怎么了吗?”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既然破开与皇帝之间勉强不得的温情脉脉,那么这个依仗着皇帝的身份的自称,不用也罢。
“他怎么会对你……”皇帝艰难地喘着气,蓦地抓住了徐婕妤的手臂,借以维持住自己的站姿,而不是抢到在地。
徐婕妤顾不得手臂被抓得生疼,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武皇后。
武皇后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的注视,依旧用她那特有的慵懒却不失威仪的声线,徐徐道:“陛下不信我的话?”
皇帝被问得讷讷,尚未来得及回答,就被武皇后抢了白——
“所谓‘母凭子贵’,陛下既然信不过我,便请招了姐姐回来吧!”
武皇后的话,如一记惊雷,炸响在了大殿之内。
那一桩宫闱秘事,在场之人多有风闻,但谁也没想到,武皇后竟然在这个时候,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而这件事,一旦被亮到了明面上,就如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直接戳进了皇帝的心窝。
“二娘……朕……”皇帝嗫嚅着,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皇后。
武皇后利落地一抬手,示意皇帝不必说些有的没的。
“陛下若不信我,尽可以请法师招了姐姐的魂魄回来陪伴……”
她说着,残忍地笑了笑:“届时,陛下与姐姐一家三口团圆,只怕高兴得很呢!”
“一家三口”指的,显然不只是皇帝和已故的韩国夫人两个。
皇帝闻言,脸上登时露出了惊恐的声色。
病重之人,最怕的就是“死”字。而招法师什么的,显然就是要与那个属于亡灵的世界相沟通。
他现在怕死怕得要命,怎么肯有一字半句涉及那个世界?
皇帝虚弱地笑了:“二娘糊涂了吗?明道长已经……已经仙去,哪里还有人能……能做那种事啊!”
他连“死”这个字,和“招魂”这个词,都不敢说。
对于皇帝的反应,武皇后早已了然于胸。
她轻嗤一声,幽幽道:“陛下也还记得明道长已经不在了?”
说罢,又直指关节儿:“陛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