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和唐见微碰面。
加快了步伐要离开,葛寻晴却顿住了脚步。
“咦?那不是嫂子吗?”自己停住脚步不说,连带着将童少悬一块儿扯了回来。
“嫂子——”葛寻晴大大方方地跟唐见微打招呼。
唐见微能怎么办呢?就算童少悬已经捂住了脸,她也得回应葛寻晴的呼唤啊。
“去书院呢?”唐见微觉得自己笑容的僵硬程度,能让千年干尸都自愧弗如。
葛寻晴道:“正是!知道长思今日出关,我们姐几个正是来接她的!”
童少悬讶异地看向她,认识她七年之久,居然第一天知道葛仰光信口胡诌得这般轻松自如,宛若天成。
身后的三五同窗各个惊奇:
“这不是油条西施吗?长思?她便是你那天子赐婚的博陵名门?”
“这这这是真的吗?长思,为何你从未提及?”
“当真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童少悬:“……若你能将
同窗:“……”
童少悬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上头,不要被唐见微的外表迷惑。
每当她有这种情绪的时候,多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太过粗俗,居然会被一张脸皮诱惑。
如今看看同窗门的表现,她便知道着了道的不仅是她一人。
童少悬告诫大家:“不可一叶遮目,‘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筳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
同窗道:“听长思这意思,和这种绝色美人共结连理,竟还心怀埋怨?”
另一同窗再道:“长思这是得了便宜卖乖。”
童少悬正要反驳,葛寻晴用胳膊肘疯狂肘她:“嫂子叫你,叫你呢!”
唐见微还真的在对她招手。
晨光之下唐见微云鬓花颜险些晃瞎了童少悬的眼睛。
这一日唐见微依旧穿着博陵府里最时兴的白鸟裙,即便炸着油条也毫不怠慢,从身后绕到两臂的帔帛垂漫飘逸,庄丽若仙。
双垂髻衬得她灵动可爱,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纤纤细指对着童少悬的方向往掌心里拢了拢,朱唇娇俏,扬起一个饱满热切的笑意。
待童少悬将这一切从眼底消化入心底的时候,她的身子自行动了起来,响应了唐见微的召唤,走到她面前。
唐见微将三根油条裹好,递给童少悬:“拿着。”
童少悬愣愣地接过。
又递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衔杯牛皮壶:“这也拿着。”
不用说,里面自然装的是豆浆。
等候的客人们其实瞧出来了,但嘴上还是要起哄:
“唐老板不厚道,怎么还让人插队?”
“可不么,咱们都在这儿老实候着,却教这小娘子抢在了前头,这是何理?”
唐见微道:“这是我家夫人,三根油条和豆浆都是我一早为她预留的,只待娘子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便取给她。”
众人了然,全都用艳羡的眼神瞧童少悬。
童少悬低着头,仿佛是被囚车拉着游街的死囚,快要被大家的目光烧成焦炭。可手中的油条正散发着阵阵香味,透过粗布也能感觉到油条的饱满和酥脆的质地,让她难以拒绝。
唐见微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局促,天地之间只有她们二人似的,略靠近童少悬道:
“估摸着以你的食量吃半根就了不起了,剩下的你大可分给同窗。这油条是两条面片并在一块儿的,从中间一撕就开,很好分扯。不是我小气不多给你几根,你也瞧见了,候着的客人不少,若是给得多了只怕人家会不乐意。你可别生我的气。好了,你快去书院吧,这儿油味儿重,别熏着你。傍晚早些回来,我备好晚膳等着你。”
唐见微冲她眨眨眼,完完全全是和自家人说话时亲密从容的姿态。
她又一次被唐见微这个女人弄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或许昨晚的荤话是真,今晨的呵护也是真。
唐见微完全不知道昨夜那句私下计较的恶言,不仅被童长廷听去,童少悬本人当时也在场。
到了此刻,童少悬摇摆得有理可依,唐见微妥帖得恰如其分。
童少悬拿了油条豆浆回来,同窗们称羡不断,她按照唐见微的话将油条分出去,自己只留下半根。
分得刚刚好。
一行人走进山间长阶。
“早就听闻油条西施做的油果子好吃!早就想吃了,每每瞧那候着的人便只能作罢。没想到今日托了长思的福,总算是吃到了。唔——好脆啊,这口感,道一句天上有地下无也不为过吧!”
“好吃好吃!”
“长思妹妹,我可羡慕死你了!”
“先前倒是咱们不着道胡言乱语了,原来咱们长思和娘子的感情好得很呐!”
童少悬被一口油条一口豆浆相互融合衬托的美味感染得一塌糊涂之时,一时间忘记了反驳。
感情好不好暂且有些混乱,不过,定不会怀那纨绔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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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悬(捏紧衣襟):没想到你是这种禽兽!
唐见微:你是不是拿错我的剧本了?!
童爸:……打扰了
第30章
童少悬回到白鹿书院时, 发现唐氏早点摊的生意已经做到书院学生们的身上。
没有住校舍的学生们不是拎着油条来学堂,就是已经买过吃完了。
更有买了十多根油条分给好友,卖力帮唐见微吆喝买卖的。
童少悬坐到书案前, 将一卷卷的书卷抱出来的时候,被油条嘎嘣嘎嘣的脆响声以及对油条西施的美貌疯狂议论的话填了一耳朵。
这个女人当真厉害, 童少悬不禁想道,卖个油果子居然都能卖出这等动静,着实让人叹服。
大家还未将“油条西施”与“童少悬御赐的妻子”这两个身份联系起来,葛寻晴蠢蠢欲动想要说,被童少悬一个眼神拿下——
若是还想我帮你对付孔先生,便老老实实闭嘴。
葛寻晴一张快嘴被堵,憋得浑身难受,居然拿起书卷开始自觉读书。
.
唐氏早点摊名声渐渐在夙县传开,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来想要尝尝这风靡夙县的油果子到底有多好吃, 也有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来品一品油条西施的美貌, 看看这位一口官话的小娘子究竟是怎生模样, 能被冠以“西施”的美名。
客源渐广, 唐见微开业的优惠也告一段落, 开始正价售卖。
一根油条两文钱, 油条加豆浆整套四文钱,豆浆不单独售卖。
油条无论买多少根都按照每根两文收取,但若是买一套的话,第二套半价出售。
也就是两根油条两碗豆浆一共六文钱。这可比单独买油条要合算多了。
更何况油条与豆浆乃绝配,一同食用更添风味。
反正都要吃, 相识的客人们便约定一块儿买两套。而独自来买的客人, 随便在队伍里或者路上抓个人来凑单, 第二套唐见微自然也算半价给对方。
若是有大宗交易, 一次性买二十套以上,唐见微需对方提前一天说明、预购,约定好取货的时辰,她算好时间提前炸好油条备好豆浆,顾客来取货的时候油条又热又脆,豆浆也还烫手得很。
县衙门便是她第一单大宗交易的顾客。
县衙的衙役胡二郎昨日来下了单交了一半的钱,预定五十套,今日一早便架了马车过来取货。
本来夙县的县衙距离景阳坊有段路程,大伙儿朝食习惯吃衙门口的六嫂包子。
这六嫂包子铺仗着位置优越,衙门口就她一家食肆,生意做得敷衍。那包子肉眼可见越来越小,皮却日渐增厚,胡二郎这样的粗野汉子一大口下去,居然还没见着肉馅。
岂有此理!
胡二郎带着兄弟们去和六嫂理论,六嫂撒泼的功夫一流:
“我这包子已经是夙县最便宜的了,五文钱两个包子,还是肉包子,这样的价格上哪儿能找着?”
胡二郎愤愤不平:“你这价格夙县遍地都是,所有的包子铺全都如此!可人家的包子比你皮薄肉多!”说着将吃了一半的包子拿出来给她看,指着包子铺的招牌说,“你自个儿瞧瞧!要不是写明了是包子铺,我还以为我买的是馒头!肉呢!你瞧得着肉么!”
六嫂直接将包子夺了去,掰成两半怼回来,差点贴胡二郎的眼珠子上:
“你瞎了?这不是肉是什么!”
胡二郎大怒,伸手一拍将包子拍在地上:“这就是包子馅儿?不是苍蝇腿?!”
六嫂看这些个官差吹胡子瞪眼,立马坐地蹬腿,大叫道:
“官老爷杀人啦!官老爷欺负我这手无寸铁的寡妇啦!”
路过的人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将胡二郎闹了个大红脸。
怎会有这样蛮不讲理之人!
从那之后,胡二郎便发誓再也不吃六嫂家的包子!
饿死也不吃!
前日县丞家的女儿来寻她阿耶,手里拿着根油果子吃得欢,教胡二郎瞧得直流口水,忍不住上前请教:
“葛小娘子,你这是吃的什么?”
葛寻晴道:“唐氏早点摊的油条,胡叔还没吃过么?”
胡二郎摇摇头:“听说了,还没来得及尝呢。”
“那正好,我是来给我阿耶送早点的,多买了几根,您来尝尝?”
胡二郎吃了一口之后,剩下的几乎是狼吞虎咽吃完,嘴边的油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立即去向葛寻晴打听这早点摊在何处。
葛寻晴便告知他,早点摊就在景阳坊门口。
胡二郎掬一把泪。
太好了!以后再也不要受那六嫂的气了!
来唐氏早点摊买了两回油条,回县衙分给兄弟们,衙役们吃完之后纷纷表示比六嫂的包子好吃太多了。
大伙儿一起买的话,一套下来才三文钱,算起来还比那倒霉的包子更便宜。
胡二郎便张罗着以后早点都在唐氏那儿买了。
大家举双手双脚赞同。
胡二郎来时唐见微已经将五十套备好了,放在一个新买的大木桶里,排队等候的客人多,唐见微招呼不过来,便让胡二郎自己取货。
胡二郎把桶盖掀开,里面铺着棉被保温,五十根油条已经用布裹好,还有一个装了豆浆的小桶。他伸手摸了摸,果然都还是热的。
胡二郎将早点扛上车,交了尾钱,又再多给三十文,说将豆浆桶直接扛走:“三十文是压给你木桶的钱,一个时辰后我将桶还来,再向你要钱!”
唐见微边捞油条边爽朗地应了一声:“好咧!”
胡二郎就要丢下钱银,唐见微按下机关,“砰”地一声,车斗弹出,正好展开在胡二郎的手边。
“这玩意挺新奇。”胡二郎见里面已经有了铜板,便知道它的用途,将钱银丢了进去,称赞唐见微,“没想到唐老板还是个全才,失敬失敬。”
唐见微说:“这可不是我做的,是我夫人做的。”
胡二郎是当差的,整个夙县芝麻大小的事情他都得知晓,自然也懂唐见微和童少悬定亲一事。
见唐见微提到妻子时自豪的模样,至今未娶到媳妇的胡二郎可羡慕得紧。
胡二郎上了马车没忍住,被五十根油条的香味勾得肚子直叫唤,立即抽了一根油条咬在嘴里,一边嚼着油条一边将车往县衙赶。
说起来这油果子能够红遍整个夙县,不无道理。
好吃是一,更重要的是油果子拿起来也不费劲。
来来往往都是为了生计奔走的人,时间甚是宝贵。
早点摊看着等候的人多,可油锅大,一根根油条出锅也快,唐老板这种老手能够一气儿下十几根,捞起来晾不过几息的时间就能裹起带走,边走边吃。
至于豆浆,想要在早餐摊边上用碗喝完可以,自己带个水壶装走也行,都很方便。
油条做成正好入口的大小,吃起来不费劲。
虽然是油果子,但是不会吃得满嘴流油,脏了衣衫。
而且油条非常顶饱,像胡二郎这种中年壮汉,两根油条配一份豆浆,能够非常顺利撑到中午。
县衙这头定了每天都是五十套,城南的茶园也叫了人过来,一定又是一百套,唐见微渐渐感觉到了压力。
随着知名度的提升,每日晨起候着的客人越来越多,加之大宗预定的数量与日俱增,银子越赚越多,可也忙了个焦头烂额。
毕竟现阶段她只有一个人。
将过辰时,唐见微这才渐渐收了摊,有些疲惫地回府。
回去到西院的时候,发现紫檀站在院门口,对唐见微招了招手。
“三娘,童家的主母给咱们这儿拨仆人了?”
唐见微不解:“没有啊。”
“那个小娘子是怎么回事?”紫檀偏了偏脑袋,示意她往里看。
有个圆乎乎的小娘子正坐在交椅上,面对着一个大盆子,将唐见微她们的衣衫一件件从溶了草木灰的水里拿出来,用捣衣杵勤奋又小心翼翼地拍打、浣洗。
这不是秋心是谁?
那日唐见微用一块小乳饼告诫她不要胡乱说话,结果告诫的话丝毫没有被秋心会意去,乳饼的美味倒是记得深刻。
真来了不说,还是个老实孩子,想用浣洗换食物?
秋心听见动静,回头兴奋地笑:“唐姐姐,我就快洗好了!你稍等片刻!”
秋心的眼神很明显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大块的乳饼,如饥似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