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成一条直线。
然而顾筝却皱紧眉头眼神复杂瞧她,好像她说的话是火星文一样,听不懂,但又感觉字面意思她不难理解。
“这种情况我可以理解。”顾筝思索了两秒,回她。
游艇拐弯本就是突发情况,她那边要撞过来,最糟的结果是两人都落水,现在她主动放弃她的滑板,跳过来自己这边。
既然两人都不落水,她又有什么理由介意她过来?
明遥唇角扬起来,好像心情不错,她朝游艇上大喊大跳的顾知陶勾了勾唇。
“顾小姐试过这样的双人滑水吗?”下半身两人贴的很近,肌肤相触,凉爽的海水温度之外,熨贴着属于面前女人的温热。
顾筝静然,狐疑地瞅了瞅她,以为这个女人恢复了记忆才如此问,可看着她高高在上的平静表情又不像。
她颔首,“试过。”
“试过?”明遥平静的表情瞬间被打破,眉心紧蹙,那神情似乎在怀疑顾筝的话,又好像在透过顾筝的话想象某个画面。
明大影后的脸色冷了下来,变得冷艳寒霜,红唇压着不明的情绪,“那顾小姐一定难以忘怀。”
顾筝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思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前几天莫名其妙跟着自己到公园,扔下一番话走人,今早的阳光浴,也是一声不吭走人,现在又是莫名其妙的语气。
顾筝把脑海里所有关于这个女人的事全都抛掉,既然那晚都把话扯破了,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她面色平静道,“对,难以忘怀。”
毕竟是这个女人过去最温柔的时光,亲手把自己教会,怎么能忘怀。
周围的气压一降再降,这个滑水索然无味,全然没了乐趣。
旁边范宁宁两人开着摩托艇打趣经过,驶向远方。
“抓着。”明遥冷着嗓音在她头上砸下一道命令。
“抓什么?”顾筝跟不上她的思路,可没等到她反应,手背上明遥的手突然放开,绳索只有她一个人抓着。
扑通一声,身后的人毫无预兆跌进水里,顾筝惊愕,迅速反应过来,稳住脚下的滑板,一边扭头紧张看向身后。
明遥跳下的水面荡出一层巨大的水圈,离游艇越来越远。
风从游艇那边吹过来,直直把顾筝的头发都吹到前面,细碎的额前绒发贴着额角,甚至唇边也夹有一缕秀发,诧异的神色随着那个水圈迟迟未见那女人浮起来,而愈变苍白。
“明遥!”顾筝睁大眼,大喊。
未见回应,水圈越来越小,好像那个高挑矜贵的女人被人沉了底似的,死寂而可怖。
两边高耸嶙峋的峭壁回荡着顾筝失真的喊声。
游艇上,顾知陶小小个的身影不知所措看着顾筝,又回头看了看脸色骤变高喊着“停船”的范齐。
就连在一边开摩托艇的陈司蓉范宁宁都变了脸色,正将摩托艇转方向。
明遥不会开这种玩笑,从来不会。
唯一的可能是出事了。
“快转弯!”
范宁宁刚话落就听到啪的一声从不远处传来,她和陈司蓉举目看过去,只见原本还稳妥滑水的顾筝,突然放开了手中的绳索,一头扎进海里。游了两下大概发觉身上的救生衣太碍事,就干脆解开,吸了一口气,再次扎进海里。
水很深也很蓝,一尾美人鱼拼了劲地游向海底,去拯救她脚抽筋的女王。
女王确实是抽了筋,可是尽管眉头皱得再紧,脸色再苍白,她依然还是那个高傲嚣张的女王,保持着她的矜贵和优雅,黑色的长发在海里散开,唯一的亮色是她始终一丝不苟的烈焰红唇。
秀挺的鼻尖开始沁入海水,进入呼吸道,那种痛苦让她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直到看到她的美人鱼奋不顾身游向自己。
抓住自己的手,将杏粉色的唇瓣吻向自己,严丝合缝,一边给自己渡气一边抓着自己往上游。
平静的水面破开,露出两颗脑袋。
眼前飘过黄色的滑板,顾筝一把抓住,半个手肘撑在上面,大口大口呼吸着。另一边也没敢松开明遥,牢牢揽住她腰肢。
黑发紧贴在脑后,露出明遥骨相绝佳的容貌,脸上的海水滴落水面,深邃的眼一瞬不瞬盯着近在咫尺的顾筝。
几许后,顾筝喘着气回头,“你没事吧?”
明遥没回答,黑眸深深凝视着她,顾筝被她这眼神看得发怵,好像心底的最深处的秘密都要被她看透似的,逃无可逃。
许久,只见她紧抿的红唇突然开阖,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对她说,“顾筝,你爱我。”
顾筝愣住。
“你爱惨我了。”明遥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不抽筋了,她忽地凑到她面前,在鼻尖相碰前一厘米停下,冷香的呼吸喷洒过来,“你看不得我死去,顾筝你承认吧,你是爱我的。”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她明遥变成什么样子,她顾筝肯定爱惨了自己。
她沉入海底,只有这个女人豪不担心自身安危毅然决然解开救生衣,眼含担忧奋不顾身潜入海底把自己救起来。
甚至还主动嘴对嘴给自己渡气。
远处传来范宁宁空旷辽远的呼喊,她们正火急火燎赶过来。
可这边风平浪静,碧波万倾的海面飘着两个女人和一块滑板,海面下两双长腿紧紧相贴。
明遥看着顾筝怔住的表情,眼里透着自信的神采,长睫轻扇,明遥紧盯着她,红唇慢慢压向顾筝杏粉色莹润的唇瓣。
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相触到那一刹,对方冷漠往后昂,轻描淡写否决了所有,“换做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
言外之意便是凭借这个判断她爱她,根本无稽之谈。
一盆冷水扣下来,明遥瞬间浇灭了所有的躁动,眼神眯了眯,“顾筝,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模样我看着很想压在身下狠狠足柔躏折磨。”
让你再也说不出让人恼火的话。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顾筝罕见地冷下脸。
刚刚在沉入海底的明大影后:“……”
最后明遥脸色难看地撇开脸,谁也没看谁。
“你们没事吧?”范宁宁和陈司蓉赶过来,朝她们扔下两张救生衣,明遥身上的也不见了。
“刚刚差点吓死我了!”范宁宁没察觉两人僵硬的气氛,忧心地回头看游艇那边,范齐正开过来一艘救生船,“哥,你快点!”
范齐把两人都捞上来,隔着老远坐着,谁也没说话,一个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一个没有半点救了条人命的喜悦,都板着脸冷眼静坐。
范齐开船前挑眉看了一眼。
救生船缓缓驶向游艇,上了游艇,一个一声不吭冷漠进船舱,一个蹲下来安慰小孩子。
“顾筝,你没事吧?”万秋看了眼跟着进船舱的张姐,也不知道明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顾筝摇摇头。
“明总她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突然跳海里?”万秋刚刚一直在船尾替她们拍照,看到两边风景优美,她刚把镜头转向旁边那刻,就只听到明遥扑通一声的落水声。
“她脚抽筋了。”顾筝会想起那女人的操作,本来一块滑板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就很考验平衡力,脚下要驾驭多了一个人重量的滑板,超出了双腿的负荷,抽筋也就不足为奇。
潜入海底的时候,那个女人弓着背抓着脚踝,身子一点点往下坠入深不见底的海洋,别提有多吓人。
第65章
明遥在游艇房间里, 张姐给她拿了条毛巾, 顺便问了声,“你和顾筝怎么了?”
张姐毕竟跟着明遥好几年,刚刚明遥和顾筝两人的气氛那么不对劲,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按理说,顾筝奋不顾身去救明遥, 这么一个举动明遥肯定是心里偷偷窃喜,洋洋得意。可现在, 一脸黑脸, 活像谁欠了她钱似的。
两人没发生什么她第一个不信。
“我和她没什么。”明遥接过毛巾,坐在椅子上, 长腿交叠一翘,眼神冷然。
“既然没什么,那顾筝熬的这碗姜汤我端走了?”张姐耸了耸肩,准备端走手里的碗。
明遥僵了僵,擦头发的动作微微凝滞, 张姐继续走。
“等等。”
张姐嘴角拼命忍住笑,两秒后神色如常回过身来, “怎么了?”
“她熬给我的?”明遥佯装不在意瞥了一眼。
张姐跟着明遥,看着她演了那么多戏,耳濡目染了一些, 装起平静来丝毫不费劲,“算是吧,不过你不要那我端走了。”
“放下。”
张姐“哦”一声, 放下了手里的姜汤,挤挤眼,“顾筝还说要趁热喝。”
等到张姐离开房间,明遥依旧还在擦她的头发,擦了没一分钟,把毛巾一搁,随手把碗端了起来。
要趁热喝。
明遥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自动转化成顾筝的口吻,糟心的心情总算拂开乌云,一饮而尽,才进浴室洗澡。
换了身衣裳出去,临走前经过桌面,明遥看着碗沉思了一秒,果断拿起来,准备不计前嫌还给某个女人。
船舱里面有一条铺着地毯的长走道,两边是陈列的房间,出去有个吧台一样的休闲场所,几张下午茶桌椅,范宁宁她们几人都在那坐着聊天。
游艇行进的速度缓慢,在橙色的天边蜗牛般挪动,范齐带来的船长在驾驶舱哼着老歌,霞照罩在游艇的一侧,蔓延进窗边,把范宁宁几人照得如油画一样失真又梦幻。
范宁宁和陈司蓉坐在窗边双人桌边,在腻腻歪歪着要要不要把两根吸管插在一杯饮料里,张姐和万秋在看相机照片,就连像范齐这样稳重的男性也会有一天被顾知陶念叨到没脾气,用口琴吹了首《The Dolphin》,顾知陶才没折腾。
明遥端着碗环顾四周。
那女人不在。
明遥在吧台前坐下,忽地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空气中怎么到处都是姜汤味?
她明明把碗里都洗干净了。
每个人旁边桌上都有个碗,里面的液体明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显然就是姜汤。
她给每个人都熬了姜汤?
明遥脸色难看地把视线落回到手上的碗里。
那她这碗算什么?
正在翻看相机照片的张姐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怎么了?”万秋看到她停下来的动作,不禁出声问。
张姐摇摇头,回头瞄了一眼吧台,什么没有,她疑惑地收回目光,大概是她感觉错了吧。
悠扬的口琴声变成了混乱的音调,是顾知陶在乱吹。
海风吹过甲板,天边开始暗下来。明遥心情又变回原来那样糟心,脸色都是瘫的。
“范齐,你应该知道那场车祸后我选择性失忆了吧?”她忽然出声。
范齐手肘撑在栏杆上,“知道,你想起来了?”
“嗯。”明遥承认,“今天在水里被溺亡之前就想起了,失忆这段日子多亏你帮忙隐瞒。”
选择性失忆这件事其实明家那边根本不知道,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出去,尤其是明老太太。
否则要是让她知道明遥把顾筝忘了,绝对会从明遥这边突破,使计让她们离婚。
“不用客气。”范齐看着身边这个女人,他的表姐,视线扫过她腰际,“这样做值得吗?”
从决定和顾筝结婚起,她就预判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比如车祸,比如失忆,一切有可能让她和顾筝离婚的情况都提前考虑在计划里,按照最坏的打算做最全的准备。
这次车祸,包括失忆多亏她提前做好打算,让自己及时封闭失忆的消息,瞒住明家那边。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明遥轻笑,“但是我高兴。”
起码她赌对了一点,就是当初顾筝和她分手并不是因为她不爱自己,而是迫于家里的压力。
至于现在……明遥想到顾筝死活不肯回应自己的态度,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女人善变”这四个字挤进脑海里,时刻提醒着她,大学时期的顾筝也许是爱自己的,但是并不代表现在也爱。
在凯华大学蝴蝶湖畔顾筝抵触冷漠的表情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甚至就在不久前,劫后余生浮出水面那刻,她逼着她承认,得到的也只是冷冰冰的“换做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
她其实在顾筝说出这句话那刻,想了很多,如果时间倒退回到出车祸前,她也没有失忆的时候,她问顾筝爱不爱自己。
恐怕得到的结果也只会是否定。
她了解顾筝,不会是那种因为另一半车祸失忆就能狠下心不管不顾的女人。她既然没在那个时候否认她们的婚姻关系,说明她起码还有良心。
一桩政治联姻,并不代表会给她顾家带来永久的利益,顾氏的集团她只帮了一次,就是结婚那次,一次性划过去3个亿,人钱两讫。如今顾氏集团又开始隐隐出现江河日下的颓态,顾筝完全可以在自己失忆的时候,选择拿着明老太太给的一个亿和‘永久安稳的顾氏集团’离开自己。
可是她没有,她不仅没有选择明老太太那边,也没有选择自己这边。她没有问过自己拿钱,也没有求自己帮忙救顾家。
顾筝就好像一只安于结婚的现状却又只想独行的狐狸,谁也不能入她眼似的,更别说要她亲口承认爱自己。
明遥想起失忆后两人甜蜜恋爱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顾筝脸色的开心不是假的。换而言之,这只狐狸能接受和自己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但是绝不会亲口说爱自己。
好像这个字是洪水猛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