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几人闻言也立刻清醒了起来。且不说侯府那些老兵如何反应,乔府众人却是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半夜的休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想到了昨晚的艰难跋涉,这会儿只感觉抬抬手脚都费劲,哪还想自己挣扎回城?于是几人便将目光投向了乔玥,指望自家小姐出言否决。
结果众人一看才发现,乔玥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只盯着季畅似乎在等她决定。
好在季畅的决定并没有让众人失望,只见她垂眸沉吟片刻,便说道:“雪既然小了,早晚便会停。再说这里距离京城也不远了,如果想要接人,没有马车也能来接的。咱们且先等着,如果过了正午雪还没停,或者还没人来接,咱们再自己走回去便是。”
这话没人反驳,乔家众人包括乔玥都暗暗松了口气——乔玥的脚冻伤了,季畅已经叮嘱过好些回,让她近来小心保暖。然而她的鞋就那样,真要出门踩踏积雪便免不了重蹈覆辙。
万幸,她们并不急着回去,她不必担心再次受冻加重伤情,也不必担心季畅坚持背她回去。
想到这里,乔玥还是不放心季畅那孱弱的身体,于是偷偷摸摸伸手碰了碰季畅的手。触感微凉,与平日一般无二的温度,果然没有发热的迹象,也让人放心许多。
只乔玥这举动算是突兀,季畅下意识看了过来,目带询问。
乔玥也没说什么,冲她笑笑,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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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等到了乔尚书派来接应的人。他比众人想的更看重女儿,也不知从哪儿又借来的人手,竟是生生从京城除雪开了一条路来到这农户,使得车马畅行。
相较而言,侯府却是毫无动静,季畅索性也就蹭了乔家的马车一同回城。
马车“吱呀”,行在渐渐又积起雪花的小路上,乔玥掀开车帘看了两眼,左右尽是白茫茫一片,好似天地都只剩下了白。
季畅将她拉了回来,重新放下透风的车帘:“别看了,盯着雪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乔玥倒也没有坚持,乖乖在马车内坐好,这才道:“我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她脸上尽是新奇,一副小女儿情态,似乎已经忘记昨日自己一行人才被大雪困在山中的艰难。季畅见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说出句:“北疆冬日的雪比这里还大。”
乔玥一听,耳朵就动了动,再看向季畅时,眸中也不再是纯然的好奇——她与季畅有了婚约,来日嫁了她,早晚也是要去北疆生活的。可她对北疆几乎一无所知,只凭借着对季畅的喜欢,才坚定的想要跟随,此刻却是想听听季畅口中的北疆是何种模样。
季畅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桃花眼微抬,看了她一眼。而后似乎察觉到了乔玥的意图,索性便将话题延续了下去,缓缓与她讲述起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
北疆或许不算什么好地方,严寒酷暑,战事频发,可在少年人口中也总是有着美好的。
或是城外那一片桃花,或是河中那一群青鱼,或是傍晚天边那一缕残阳,经过季畅口中说来,似乎都变得尤为美丽。
乔玥托腮看着她,眼睛亮亮的,也不知是被她的讲述吸引,还是单纯在看她这个人。
季畅也是头一次与人说这些,娓娓道来,车内气氛一时大好。直到马车忽然一个颠簸,托着腮的少女猝不及防,一个前扑直接跌进了心上人敞开的怀抱。
没有什么暧昧旖旎,撞得有些重,季畅被撞到胸眉头狠皱了一下。
乔玥慌慌张张从她怀里爬出来,脸上绯红一片:“你,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哪里?”
季畅自然不好说,深吸口气答道:“我无碍,你没事吧?”
乔玥赶忙摇头,乖巧说道:“我没事。”
这时外间才传来车夫匆忙告罪的声音,乔玥和季畅也不是苛刻的人,便也没说什么。不过经此一事,之前的话题算是打住了,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渐渐听到外间喧闹起来。
“应是入城了吧?”季畅说着,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车帘一掀,那喧闹声便又大了许多,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哭嚎,不似平常热闹。
乔玥也听见了,脑袋凑过去,与季畅一同往外看:“怎么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季畅便让开些许位置,让她自己看的同时也开口道:“是城里也有房子被雪压塌了,许是还伤了人。”她说着眉头微蹙,这已算是雪灾了,只不知规模多大。
乔玥听到这话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只一眼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远处有人趴在一片废墟中哭泣,一边哭还一边在那废墟里扒拉着什么。许是还有家人被压在那废墟之下,也许是想要翻找自己被压在废墟之下的钱财,总之看得人莫名有些心酸。
马车走得不算快,但不过片刻功夫,便从那处离开,渐渐行得远了。也所幸这里是京城,贫困的人家虽有,但街道两旁的房屋多半结实,接下来的一路倒也没瞧见哪处房屋坍塌了。
乔玥松了口气,见季畅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主动与外间车夫道:“先别回去,先去武安侯府。”
她本意是送季畅回家,昨晚一夜奔波,虽然季畅意外的没有病倒,可受累总是不可避免的。她想将人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谁料季畅听到这话却道:“不必,先去乔府吧。”
车夫听了似乎并不意外,应得也很快,马鞭一甩继续向着乔家而去。
约莫又行了一刻钟,马车终于抵达了乔府,难得没在乔府门口停下,而是直接从侧门进到府内。车停后季畅先下了车,本是准备回头再扶乔玥下车的,谁料下车后一抬头,不仅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乔尚书,更是在乔尚书身旁看到了穿得一身低调的汉王。
后者冲她扬扬眉梢,笑得有些调侃。
作者有话要说:乔玥(托腮):世子说的北疆还是挺美好的。
乔尚书(摇晃):醒醒,北疆那地方,她不说好点怎么能拐你回去啊?
世子(……):人艰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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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汉王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季畅也没想到他竟然堂而皇之的登了乔府的大门。要知道, 就连季畅自己轻易也是不敢登门的, 就怕一不留神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似看出了季畅的担忧,汉王当先道:“你别看我, 我来时小心着呢,肯定没人瞧见。”
对于汉王的身手和警惕心, 季畅还是相信的。毕竟也是从北疆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若是没两分本事, 便是皇子在乱战里也讨不了好。她放心些许,转过身正见乔玥从马车上下来,下意识便伸手去扶了一把,换回未婚妻一个灿烂的微笑。
两人间的气氛较之以往, 似乎又有了不同, 变得亲近了不少。
乔尚书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对视,旋即对乔玥说道:“阿玥昨夜受苦了, 好不容易回来, 你也先去休息吧。”说完似怕她不肯, 于是又补了句:“我与世子还有正事要说。”
季畅听到乔尚书又改口叫回自己“世子”,眉梢几不可察的挑了挑。
乔玥却没觉出异样,闻言虽有些恋恋不舍, 可看了旁边汉王一眼,还是乖乖答应下来。只是走了几步,她又回头, 问乔尚书道:“对了阿爹,阿娘昨晚被送回来,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此刻虽有汉王这个外人在场,并不适合谈论私事,但这话倒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乔尚书便随口答了一句:“请大夫看过了,你娘只是染了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你既然回来了,未免你娘继续担心,还是先抽空过去看一眼,之后再回去休息吧。”
乔玥自然没有异议,答应一声,最后又看了季畅一眼。
季畅对上她视线,便温声道:“记得回去用些药,也好得快些。”
她说的是乔玥脚上的冻伤,后者听话的点点头,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只一旁乔尚书不知就里,听到季畅说用药便有些担心,可惜一双眼将女儿上下扫视个遍,也没瞧出她哪里不妥来。而更让人无奈的是,乔玥只顾着瞧心上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亲爹。
行吧,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乔尚书只好将话憋回了心里。
乔玥终于走了,季畅往她背影多瞧了一眼,就听汉王调侃道:“听说阿畅昨晚不顾乔大人劝阻,执意出城寻人,还亲自把人从山上背下来了……啧啧啧,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怜香惜玉的时候。”
乔尚书闻言,看季畅的目光终于多了几分满意,显然她昨晚的作为很是讨了这难缠老丈人的欢心。不过比起乔尚书此刻的反应,季畅显然还是更在意汉王,她不着痕迹的多瞧了他两眼,直到确定汉王只是单纯的调侃,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然后季畅就白了汉王一眼,又冲乔尚书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汉王显然读懂了她的意思,抿着唇忍下笑意——好歹也是当着人家岳父的面,他作为朋友调侃一句就得了,说多了显然是在给自家兄弟挖坑。
至于君臣之别,此时的汉王显然还没在意那么多,与季畅相处时也与当初在北疆没大差别。
三人聚在一起,唯一不相干的女眷乔玥也离开了。乔尚书作为长者又是主家,自是主动开口相邀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和世子还是先随我来,咱们去书房再详谈吧。”
汉王没有异议,季畅自然也不说什么,三人便一同去了乔尚书的书房。
书房里,炭火融融,季畅依旧是坐在离火盆最近的地方。她一边烤火一边抬眸,扫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汉王身上:“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下竟直接来了乔府?”
今日并非休沐,但乔尚书却没有去户部当值,显然是担心妻女告了假。
汉王因此直接找来乔家,便显得很急,季畅还以为这两日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哪知汉王一开口,却是说道:“我本是去寻你的,哪知你并不在府上,你家常清更有意思,直接让我来乔府等你。我便来了,顺便也好与乔大人商议一二。”
季畅听到还有常清的事,只觉昨晚让他陪着乔夫人先回城,似乎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当下更好奇了:“到底是何事,殿下这般着急?”
汉王便道:“阿畅你今日回城,马车行了一路,不知你可遇见大雪压塌房屋的?”
这问题显得多余,就算季畅路上没看见,她昨晚也见过了。不过汉王能提这个,显然也是想到了雪灾,他保持着赤子之心忧国忧民,也没什么不好。
季畅脑子一转,便将思绪理清了,直接问道:“秦少监那边,可是测算出了什么?”
汉王点点头,脸色肃穆不见之前玩笑:“这两日骤降大雪,我府上家将有外出的察觉有异,便将事情报与我知了。天没亮我就去了司天监,秦少监只道司天监测算出天气有异,已是将防灾的奏疏呈递了上去。只是陛下显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各衙署此时也不见有所动作。”
乔尚书闻言在旁补了一句:“我虽告假在家,但户部应当没收到陛下旨意。”
户部并不直接掌管防灾救灾之事,但户部却掌管天下户籍钱粮。京城里的雪灾,就在这天子脚下,京兆尹或者骁骑营若是有所动作,必然少不了户部配合调度物资。
季畅听了这话倒不觉意外,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不明:“楚王初醒,如今正跟秦王斗得厉害,朝中权力更迭风起云涌,陛下一双眼睛哪里还看得到下方的升斗小民?”她说着,桃花眼微抬:“说不定司天监递上的那封奏疏,陛下就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呢。”
汉王知她说得不差,司天监职责虽重,但向来是被边缘化的,递上的奏疏不被皇帝重视也没什么稀奇。左右身居高位,雪下得再大也冻不着皇帝。
可汉王想说的不是这个,他道:“不论陛下如何,这雪灾咱们总不能不管。”
季畅闻言眸光微闪,也没劝汉王什么,只道:“这是自然,不过殿下此时也是韬光养晦,有些事您也不可太过高调。”她说着,还瞥了一旁开始老神在在的乔尚书一眼。
汉王秒懂,知道她这是提醒自己不要为此暴露势力。
想了想这提醒没毛病,可汉王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往日无权无势,做事掣肘也便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收拢些势力,明明有人可供驱使却仍旧掣肘,又怎么能不憋屈呢?
乔尚书看看汉王满脸的郁闷,又看了看自家未来女婿,只觉得他这女婿心可比汉王狠多了——汉王掣肘,雪灾预防必定不及,等失态扩大再由汉王第一时间出面救灾,无疑能给他带来更多名望。甚至就连一些清流纯臣,经此一事恐怕也会对汉王生出许多好感来。
最后的最后,汉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