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谢南烟淡淡道:“你不怕阿黄留在这儿,又出什么意外?”
云舟以为是谢南烟恼她更在乎阿黄,她急声安慰道:“我更怕你有事啊,烟烟。”
“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会有事?”谢南烟抬眼看她,抿了抿唇,努力想笑了笑,可对上云舟双眸的瞬间,却怔了怔,一时沉默了。
云舟的眉眼……
不知是心想什么便像什么,还是事实就如萧别所言?
谢南烟不敢再想下去,她垂下头去,再次抽出了手来,“我们先回府,走吧。”
云舟点头,却满心疑惑,平日都是牵着走一起走的,烟烟这是怎么了?
一路无言。
两人回到卫尉府之时,杨嬷嬷迎了上来,瞧见云舟身上的血污,急呼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这是阿黄的血,它在宫里受伤了。”云舟匆匆交代完,忍不住看了看谢南烟。
谢南烟脸色不好,杨嬷嬷也看得清楚,“少夫人……”
“我不太舒服……”谢南烟轻描淡写地说完,瞥了一眼云舟,“阿舟,我还有些累,想一个人休息。”
完了。
烟烟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云舟瞪大了眼睛,柔声道:“烟烟,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下次绝对不这样猪脑袋……”
“我说……我累了。”
谢南烟眸光冰凉,让云舟硬生生地将话吞了下去。
杨嬷嬷还从未看见谢南烟如此模样,她轻轻地拐了一下云舟的手臂,递了个眼色给云舟,让她先别说了,莫要又惹了将军不快。
云舟哪里还敢说话?
她心里酸涩难过,再火上浇油惹得烟烟更怒了,她更不知该如何办了?
谢南烟沉沉叹了一声,匆匆扫了一眼这里,忽地转身朝着卫尉府外行去。
“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杨嬷嬷先云舟一步问出口,反手拍了拍云舟的手背,让她先安心。
“去营中看看。”谢南烟丢下一句话,大步跨出了院门,牵过栓在门外的马儿,一夹马腹,扬鞭而去。
云舟蹙紧眉心看着谢南烟远去,绝望地喃喃道:“烟烟这是……哄不好了……”
杨嬷嬷肃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云舟仔细想想,越想越不对劲。当初她天天“女魔头”地唤她,也不见她生这样大的气?
杨嬷嬷见云舟半晌不答,她叹了一声,“等少夫人心情好些,大人再去哄哄,所谓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小夫妻吵架也是平常事,应该没事的。”
当真没事么?
云舟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灯影投下,很是落寞。
远处的谢南烟终是回头望她,眼眶微红,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她不能与云舟再那么亲近。
希望一切都只是萧别的诡计……她与她不是姊妹。
心如刀割,谢南烟忍泪回头,如今能帮她将此事查清楚的只有她师父年宛娘了。
“驾!”
谢南烟转过脸来,催马跑得更快,朝着城门的方向驰去。
终是不能再见谢南烟的身影,云舟黯然轻叹,忽觉肩上一暖,原是禾嬷嬷抱了大氅来,罩在了她的肩上。
杨嬷嬷不高兴地干咳两声,“禾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夜深露重,我家七小姐吩咐我把大氅给大人披上,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禾嬷嬷白了一眼杨嬷嬷,递给眼色让云舟瞧向庭中。
楚拂端然站在月下,她微微低头,淡淡地唤了一句,“夫君。”
杨嬷嬷忍气低头,这该如何是好?少夫人前脚才走,这楚少夫人便趁机下手了!
第102章 还君小虎儿肚兜
云舟皱眉轻叹, “夜深了, 拂儿还是早些歇着吧。”
杨嬷嬷趁势猛点头,“大人回来也倦了,也早些歇着吧。”
禾嬷嬷急道:“既然谢少夫人不在,大人便该去我家七小姐那边歇息。”顿了一下,她继续道, “哪有夫妻两个分床睡的?”
“禾嬷嬷……”
云舟刚欲反驳, 楚拂便凉声道,“反正我习惯了, 禾嬷嬷, 就由着她吧。”
“拂儿, 你……”
“走吧,禾嬷嬷,有的人说话不算话,反正我也奈何不得, 只有……”
云舟想到了还在楚拂手中的小虎儿肚兜, 她再叹了一声, 快步走到楚拂面前, 摇头道:“拂儿,我去你那儿休息。”
杨嬷嬷气得瞪大了眼睛, 加重的声音提醒道:“大人!少夫人才离开不久, 你怎能?”
“你们都让我静静,可好?”云舟头疼地回头,杨嬷嬷也只能忍下那些话。
禾嬷嬷欣喜若狂地瞥了一眼楚拂, 小声问道:“少夫人,你这身子不是……”
“多嘴,下去吧。”楚拂瞪了一眼禾嬷嬷,下令逐下。
禾嬷嬷哪里敢多言,便听话退了下去。
楚拂挽住了云舟的手,走了数十步后,瞧四下无人,方才开口道:“爹爹说,今夜有个好机会可以趁虚而入,让我好好把握。”她终是松开了云舟的手臂,依旧淡淡道,“为了我的耳根子清净些,今夜这戏,夫君必须陪我演完。”
云舟先是愣了下,她琢磨了一下楚拂的话中意思,“你是说,烟烟她……”
“回房说。”楚拂点头,却不准备让她继续说下去。
云舟正愁着不知找谁分析,听楚拂这些话,多半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两人回到了小院中,阿荷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云舟关上房门后,楚拂坐到了一书案边,拿起了医书来,一边看,一边道:“身上的腥味太重,先脱了再说。”
云舟将官袍脱下,露出了里面的轻甲。
楚拂抬眼看了看她,恍然道:“原来你是用这副软甲撑了个骨架子起来,姐姐也算对你费心了。”
云舟心绪烦乱,索性直接问出了口,“拂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拂凝眸看向她,拿着医书指了指床头,“肚兜在那边,你可以拿回去了。”
云舟迟疑,“我第三件事都还没做,你就还我了?”
“你肯跟我来此,就当你做完了。”楚拂说完,低头继续看医书。
云舟拿起了小虎儿肚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惑然回头看她,“此事一定不简单,为何你爹会知道我与烟烟今夜会如此?”
楚拂摇头,“从何得知,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能让谢南烟如此反常,必定是遇到了大事。”
云舟惊然,“拂儿知道是何事么?”
“不知。”楚拂再摇头,“她若不愿意说的,连你也不知的,我这个旁人又如何知道?”
云舟唯一能确定的是——烟烟突然这般,与楚忌那老头绝对有关。
“以不变应万变,或许会有机会窥得真相。”楚拂翻了一页医书,没有看云舟,话却是说给她听的。
云舟自忖楚拂说得不错,她轻叹一声,感激地对着楚拂微微一笑,“谢谢你,拂儿。”
“你若真想谢我,今夜就听我说几句心里话。”楚拂拿着医书走了过来,坐到了床边,示意云舟也坐下。
云舟坐下,“你说。”
楚拂将医书递到了云舟掌心,云舟翻了翻,当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不禁问道:“引魂散?”
楚拂点头,“年大将军的引魂散。”说完,她自嘲地笑笑,“这下该更放心了,是不是?毕竟我也算是谢南烟那边的人,你也就不必对我处处戒备了。”
云舟原以为楚拂只是楚忌强行塞入卫尉府的可怜姑娘,万万没想到年宛娘早已先一步用引魂散控制了她。
“唉……”
楚拂听她轻叹,淡淡笑道:“与我而言,死比活着要更简单,可我就是不甘心,即便是成了他人操控的傀儡,我还是想最后搏一搏。”说着,她声音一沉,“也可以说是,赌一赌。”
云舟静静听她说话,“所以?”
楚拂眸光复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云舟,你何尝不是他们手中的傀儡娃娃呢?唯一不同的是,你有谢南烟给你斩身上的线,至少现下你还算个自由身。”
云舟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知道烟烟今日到底遇到了什么?”
楚拂提醒她,“你仔细想想,谢南烟的七寸在何处?”
“七寸?”
“蛇蝎美人,也是有七寸的。”
云舟仔细想想,“年大将军,明寄北,木阿,杨嬷嬷,墨儿,这些人都是烟烟在意的……”
“天下还没有谁能动年大将军,其他人只能算是谢南烟在乎的,根本算不得她的七寸。”楚拂慢慢帮她分析,“能一击击中她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我?”云舟更不明白,“怎么会是我呢?”
楚拂若有所思,“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拂儿,你都想了些什么,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发现问题到底出在何处?”云舟恳切地看她。
楚拂怔怔看她,忽然有些羡慕谢南烟,“你一直有年大将军护佑,如今又有三千禁卫军在手,你的命比谁都值钱,拿你性命要挟谢南烟,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事。”
云舟蹙眉,不得不说,她认真起来的模样,是真的俊秀。
楚拂意识到自己歪了心思,连忙坐直身子,继续道:“你是女儿身这事谢南烟是知道的,所以让她怀疑你在外豢养小妾,负心薄情也是不可能的。”
云舟捏紧了医书,点头道:“我又不好色,况且烟烟待我那般好,我又怎舍得辜负她的一番深情呢?”
楚拂莞尔道:“这些话你对谢南烟说,她会更喜欢听。”
云舟自觉多言,急声道:“拂儿,对不起,我失言了。”
楚拂淡淡笑笑,她静静地看着云舟,忽地沉默了下来。
云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拂儿?你在看什么?”
“据我所知,谢南烟是罪臣之女,十四年前被年大将军从流徙途中救下……”楚拂话锋一转,“你呢?你可知你爹娘是谁?”
云舟愕然,“我爹娘?我只知道我娘是……”
“嘘。”楚拂示意她不必说出来,“知道越多,便死得越快,有些事你清楚便好,我并不想知道。”
“烟烟是谁,跟我爹娘是谁,有什么关系?”云舟越想越迷糊,“拂儿?”
楚拂沉声道:“戏里不是经常这样唱么?相爱之人突然发现对方的爹娘竟是世仇,你说,你与谢南烟会不会就是这出戏?”
“这……”云舟大惊,楚拂提到这点,云舟越想越有可能。
云舟只知烟烟并不是谢家之女,她为何会被寄养在谢家?烟烟从未对她说过。在云舟看来,那些往事都是不愉快的回忆,云舟巴不得烟烟忘个干干净净,每日欢欢喜喜。如今想来,难道是烟烟今夜在宫中遇到了什么知情人,知道了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
甚至……
难道真如楚拂所言,她的爹娘与烟烟的爹娘有仇?
云舟越想越心惊,蓦地站起,“不成,我要跟烟烟说清楚,爹娘是爹娘,我是我,她是她,不能因为上一代的恩怨……”
“慢着。”楚拂拉住了云舟的手臂,“若真是如此,你不能去。”
云舟焦急,“为何?”
楚拂正色道:“若你与她真是世仇,你今日说清楚了又能如何?”
“至少……”
“若真与你们的身世有关,今日只是第一招,你们能防住几招?”
“我……”
“我不想……”楚拂的话说了一半,又忍了下去。
云舟认真看她,“不想什么?”
“不想夹在你与她之间……”楚拂松开了手,低眉道,“你与谢南烟有罅隙,我若不趁势而入,爹那边就不会饶了我,我若真做了,年大将军便不会放过我。云舟,你倒是教我,我如何能活下来?”
云舟安静地坐了下来,颓声道:“拂儿你说,我该如何?”
“我今夜以诚相待,只想换个善终。”楚拂语气自嘲,笑得疲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夫君是听过的,对不对?”
云舟沉沉点头,“听过。”
楚拂抿了抿唇,轻轻地拍了拍云舟的手背,“你想与谢南烟说清楚,我会设法让你们私下说清楚,可明面上你得陪我演戏,至少让爹爹那边相信我确实按照他们要的做了。”
“烟烟若是误会了……”云舟犹豫,“不成的……”
“你不愿意听我的,可以!你立即去军营找她,你看她现在听不听你说话?”楚拂似是恼了,“大不了我不活了,我看这世间还有谁肯帮你们?”
云舟急忙握住了楚拂的手,摇头道:“拂儿你别恼,此事先容我想……”
“嘘……”楚拂忽地比了个手势,扬声道,“夫君啊,你这是要冷落我几日?我即便是脾气再好,也不是这样任你欺负的。”说着,她递了个眼色给云舟,无声地念了三个字出来。
云舟看得清楚,那是“禾嬷嬷”三个字。
云舟只觉自己是赶鸭子上架了,也扬声道:“拂儿,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
“那请夫君……证明给我看……你心中有我……”楚拂骤然扯开了衣带,不等云舟反应,便将云舟压倒在了床上。
外间禾嬷嬷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她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忽觉身后一阵凉风传来。
她刚一回头,便被阿荷一记手刀劈晕了。
“少夫人,可安心睡了。”阿荷在窗外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