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阿黄,莫非早就认识?
尉迟容兮低头思索,却找不到任何的线索将两者牵扯一起。
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她的丈夫殷东佑,她从来没有真正懂他,他到底是痴情的夫郎,还是大陵的天子?
第93章 醋坛子歪了
折腾了许久, 云舟与楚拂踏出宫门之时, 日头已经偏西。
“奇怪……”云舟从未见过阿黄如此反常,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为何阿黄今日见了天子竟会如此高兴。
冷不丁的, 楚拂冰凉的手牵住了她的手, 云舟大惊,“拂儿?”
楚拂贴了过来,微靠上她的肩头,压低了声音道:“父亲在那边瞧着……”
云舟忍住了四处顾看的冲动, 她只能握紧楚拂的手,走向了楚拂停在宫外的马车。
候在一旁的阿荷亲手掀起了帘子。
云舟扶着楚拂上了马车,刚欲跟上, 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夫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心头一紧, 云舟慌乱地松开了楚拂的手, 回头赔笑道:“烟烟, 你回来了啊?”
谢南烟坐在白马之上,歪头看了一眼马车中的楚拂,笑道:“有妹妹出马, 想必陛下已经无碍了。”
楚拂低颔,“陛下自有天佑,我不过侥幸罢了。”
“确实是侥幸,这份救驾之功也不是常人可得的。更可况……”谢南烟的眸光终是转回云舟身上, “这样的夫君,也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
云舟听得耳根发热,快步跑了过去,笑道:“烟烟,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家吧。”
“好啊。”谢南烟轻笑答了一句,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了云舟,自己却朝着楚拂走了过去。
“烟烟?”云舟不解她想做什么,牵着白马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谢南烟提起裙角踏上了马车,走入了马车,亲手放下了车帘。
谢南烟突然在身边坐下,楚拂愕然看她,就连赶车的车夫也忍不住冷汗直冒。
“还不赶车回府?”谢南烟依旧轻笑着,掀起窗帘,催了车夫一句。
车夫哪里敢迟疑,扬鞭一抽马儿,便调转了马车,沿着御街缓缓行去。
云舟隐隐觉得谢南烟好像在生气,可这会儿显然谢南烟并不想与她说话。她低头看了一眼方才牵楚拂的手,她牵了楚拂,烟烟定是为这个生气了。
阿荷走近云舟,提醒道:“大人,夫人们的马车走远了。”
云舟回神道:“知道了,都回府吧。”说完,她爬上了马背,缓缓策马,跟在了马车后面,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哄烟烟高兴?
阿荷快步追上了马车,快步走在马车车畔。
谢南烟隔着车帘看着阿荷的身影,笑问道:“你这丫头腿脚不错,跑这一程也不见喘,似乎是练过的。”
楚拂听出了她的话中深意,她自嘲轻笑:“她原来不叫阿荷。”
“哦?”谢南烟转头看她,等她把话说完。
楚拂坦然对上她的眼眸,“我想大将军比我更清楚,她原来叫什么名字?”
话既然已经点明,谢南烟自然也不会继续跟她绕弯子,“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妹妹肯定也心如明镜。”
楚拂点头,却沉默不语。
谢南烟细细看她,忽然问道:“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想做哪家的小姐?”
楚拂眸底闪过一次惑然,她怔怔地看着她,“什么?”
谢南烟翘起小靴,悠闲地靠在车壁上,“你可以想好了再告诉我,我不急,你也可以不急。”
楚拂聪慧,很快就了然,她低颔谢道:“有你这句话,我已知足。”
“我本该知足……”谢南烟把玩着腰间的小玉佩,“可是啊,遇上了阿舟,就有些不怎么知足了。”
楚拂微微抿唇,“当中分寸,我懂。”
“谢谢。”谢南烟忽地坐直了身子,不知怎的,此时看她,也觉她比方才顺眼多了,“度在何处,我也懂了。”
楚拂浅浅一笑,有些事不用点明,只要达成一致便可释然许多。
甚至,此时看谢南烟,不得不暗赞一句,此女果然如坊间所言,美艳无双。
回想方才她牵云舟那一下,只怕今日回府,云舟要遭些小“罪”了。
马车来到了卫尉府外,车夫勒停了马儿,搬了车后的小凳子过来,掀开了车帘,恭敬地道:“二位夫人,我们到了。”
“姐姐,请。”楚拂第一次这样唤她,谢南烟很满意,倒也有些惊讶。
楚拂坦然点头,再道了一句,“请。”
谢南烟提起裙角,含笑下了马车,对阿荷道:“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她高兴了,我也有赏。”
“诺。”阿荷低头。
“烟烟。”云舟打马过来,唤了一声,可谢南烟只懒懒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地往府门走去。
“烟烟,你听我解释啊。”云舟慌忙翻身下马,朝着谢南烟追了过去。
府中的主人一去大半日,两位嬷嬷已经在前院庭中久候多时了,此时看见谢南烟与云舟一前一后踏入府门,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大人。”禾嬷嬷仗着身姿比杨嬷嬷略胖些,抢在了先头,“今夜大人该去我家夫人那儿过夜,丫鬟们已准备好了热水晚膳,请大人先移步这边。”
杨嬷嬷狠狠瞪了一眼杨嬷嬷,“谁定的规矩?”
谢南烟故意寒了脸,站在原处不发一言。
云舟哪里敢听禾嬷嬷的,她牵住了谢南烟的手,“烟烟,我们不是说好的,今晚……”
“谁跟你说好的?”谢南烟抽出手来,打了她的手背一下,“人家禾嬷嬷都安排好了,一人一夜,绝不偏袒,你这样冷落妹妹,妹妹可是要伤心的。”
杨嬷嬷叹息道:“一人一夜?大人这身子得好好养养,不然……”
“我这儿可有秘药,可保大人不会折损身子!”禾嬷嬷得意地仰头瞥一眼杨嬷嬷。
杨嬷嬷忧心忡忡,哪里肯理她?
楚拂由阿荷扶着走了过来,她细声道:“禾嬷嬷,我今晚身子不便,这几日都让夫君去姐姐那儿吧。”
禾嬷嬷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凉水,叹道:“唉。”
楚拂继续道:“阿荷,我倦了,先扶我回房休息吧。”
“是。”阿荷点头,提醒禾嬷嬷道,“嬷嬷,我们回小院了。”
“是,少夫人。”禾嬷嬷有些不甘心地应了声,跟着楚拂一起走远了。
云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牵住了谢南烟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烟烟,我知错了,你别恼我了,好不好?”
杨嬷嬷小声问道:“大人你今日怎么惹少夫人生气了?”
云舟忙给杨嬷嬷递了个眼色。
杨嬷嬷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似是明白了云舟的意思,低头退了下去。
谢南烟故作生气地往栏边一坐,“你错哪里了?”
云舟坐在谢南烟身边,柔声道:“不该牵她的手……”
“嗯?”谢南烟忍笑带鼻音应了声。
云舟看见了她唇边的笑意,她厚着脸皮蹭了过去,“我的烟烟可是仙女,仙女可是不会……”
“不会怎的?”谢南烟蓦地捏住了云舟的下巴,盈盈轻笑。
云舟呆呆地看着她艳若桃花的眉眼,羞声提醒道:“他们会看见的。”
“看见便看见,我都不羞,你羞什么?”谢南烟松开了她的下巴,微微昂头,笑道:“我可没那么小气。”
云舟急道:“那……那烟烟方才不是……”
“逗你的,我就喜欢看你着急的模样,我高兴!”谢南烟身子一歪,枕在了云舟膝上。
阳光从树隙间泄下,斑驳一地。
谢南烟灼灼看她,屈指轻刮她的鼻尖,“我知道我的阿舟是什么样的人,再说……”她眼底漾满了深情,带着一丝骄傲,她得意开口,“放眼天下,也只有我知道阿舟的好!”
云舟咧嘴轻笑,握住了谢南烟的手,“烟烟你不知道,今日在椒房殿……”
“嘘……”谢南烟给她递个眼色,慵懒地道,“阿舟,背我回房。”
云舟遵命。
她将谢南烟背了起来,朝着小院缓缓走去。
谢南烟附耳轻声道:“明晚带我入宫当值吧。”
“好。”云舟没有迟疑,立即答允。
谢南烟莞尔,“让我乔装混入禁卫军,算起来可是欺君大罪,你不怕掉脑袋了?”
“不怕了。”云舟温柔笑着,歪头轻蹭谢南烟的脸颊,“只要有烟烟在……”
“啧啧,原是想拉我一起死啊。”谢南烟兀自笑着,想到甜蜜处,忍不住轻咬她的耳垂,“不知为何,栽在你手上,我竟心甘情愿。”
语声酥软,在云舟听来,是另一层意思。
云舟哑然失笑,“我也心甘情愿。”
“是么?”谢南烟话中有话地问她,“心甘情愿如何?”
云舟颊上染羞,低声道:“烟烟……你想我如何……我便如何……”
“傻……”谢南烟忍不住嗔了一声。
云舟再次哑然轻笑。
两人沿着树影斑驳的回廊一路走远,端着补汤回来的杨嬷嬷会心轻笑,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一眼补汤。
瞧大人与将军这般相爱,配上这碗补汤,数月后将军一定能怀上小千金。
蓦地,杨嬷嬷惊觉有人靠近,她护着补汤往后一瞪,“禾嬷嬷,你鬼鬼祟祟地站我身后多久了?”
禾嬷嬷嗅了嗅汤药的气味,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好药,不就加了黄芪么?”
“你懂什么?”杨嬷嬷不想与她多说什么,“我家少夫人,一定能先有喜!”说完,她便端着补汤快步追云舟两人去了。
“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家的快?”禾嬷嬷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匆匆退下了。
第94章 温柔似水
夜色渐深, 月光如水, 从窗格悄悄流入房中。
重阳之后的静夜, 凉风徐徐, 已有些许寒意。
床幔倾泻, 谢南烟青丝披散, 仅着一件内裳坐在床沿。她纤手执羽,沾了沾药膏,轻柔地将药膏涂上云舟的后背——洞房之夜留下的指痕还有些红肿,清凉的药膏敷上, 火辣之感便能消解七分。
“还疼么?”谢南烟含笑问她。
背对而坐的云舟看不见此时谢南烟嘴角勾起的酥媚笑容,她莞尔摇头,“烟烟的药膏好用, 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谢南烟收起羽毛, 将膏药放置一旁,“这小嘴是越来越甜了, 说说, 今日我走之后, 你在容兮姐姐那儿都发生了些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云舟的内裳拉好。
云舟转过身来,谢南烟顺势倒在了她的双膝上, 加了一句,“可不许有隐瞒。”
云舟轻笑点头,想到今日殿上之事,最反常的莫过于阿黄, “烟烟,这事有点奇怪。今日在殿上,阿黄似乎认识陛下,一见到陛下就激动地吠叫。”
谢南烟狐疑地应了一声,“哦?阿黄现下在何处?”
“陛下说喜欢阿黄,就给留在了宫中。”云舟越想越不对劲,“烟烟,若是陛下认识阿黄,那陛下一定去过西海小渔村。他是天子,怎会平白无故地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谢南烟眸光微沉,“阿黄是何时出现在小渔村的?”
云舟仔细想了想,她记得阿黄是李大娘七年前从海龙集买的狗子,来的时候差不多半岁的样子,“大概七年前。”
“七年前……陛下还只是太子殿下……”谢南烟在琢磨,这事实在是透着一股古怪气息。当时的太子殿下一直没有离开过京师,他绝对不会出现在海龙集,亦或是小渔村。
“对了,烟烟。”云舟握住了谢南烟的手,“陛下今日亲口命我调查宫中密道之事,想来陛下此次被掳,歹人确实是从密道进来的。”
谢南烟静默片刻,沉声道:“歹人知道这密道,想必曾经在宫中待过……”想到这里,她蓦地捏住了云舟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眉眼,在心头不断比对着她与萧别的容颜。
云舟被看得有些瘆得慌,她低唤道:“烟烟,怎么了?”
“我想……我们该从禁卫军近二十年来的名册查起。”谢南烟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云舟与萧别眉眼之间,确实有些相似。
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云舟与猎燕盟还有这层关系,到了她们燕翎军与魏王府正式对峙的那一刻,云舟夹在中心,又该如何取舍呢?
“还有一件事……”云舟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今日我在御花园中遇见了舅舅。”
谢南烟倒是不惊讶,“哦?是不是把小渔村的血案都算在我头上了?”
云舟惊愕无比,“烟烟你怎么知道?”
谢南烟苦笑道:“你当他们把楚七小姐嫁进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挖你去他们那边么?再加一笔血债,便多一块拉拢你的筹码,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云舟嘟囔道:“我又不是男子,美色对我没用啊。”
“哦?美色对你没用啊?”谢南烟不悦地坐了起来,顺手将软枕抛给云舟抱着,“那今晚你就抱着枕头睡吧。”
云舟慌了,急忙扯住了谢南烟的衣袖,“烟烟,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你跟她们不一样!”
谢南烟忍笑不语,还想激她说几句好听的。
云舟看她半晌没有回声,便壮起胆子,放下了软枕,厚着脸皮从后面拥住了谢南烟——她的动作实在是像极了初入粮仓的小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