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吃,“从今日开始,你欠我一个阿黄的救命之恩。”
云舟点头,看见阿黄的样子,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她蹲了下去,摸了摸阿黄的脑袋,泪声道:“阿黄……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你得好好的……烟烟不会害你的……你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阿黄听懂了云舟的话,摇着尾巴舔了舔骨头,便凶猛地啃了起来。
谢南烟拿出了伤药,递给了云舟,“上药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云舟哽咽点头,接了过来,当看清楚药瓶,她忍不住道,“这不是你的伤药么?”
“现在是你的了。”谢南烟说完,回头看见杨嬷嬷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海螺跑了过来。
云舟怔怔地看着杨嬷嬷手中的海螺,她恍然想起那日谢南烟问她的话。
杨嬷嬷柔声劝道:“公子节哀,身子重要啊。”
云舟揉了揉泪眼,看着谢南烟将海螺拿了过去,她哑声道:“你不是桑娘,你不必这样的……”
谢南烟擦了擦海螺,递到了云舟怀里,“我也不想是桑娘。”说着,她背过了身去,“只是桑娘不在了,我就代她把海螺交到你手里。”说完,她看了看杨嬷嬷,“嬷嬷,我们走,这儿就留给她静静。”
“是。”杨嬷嬷点头,便跟着谢南烟往村口走去。
云舟望着谢南烟的背影,心绪复杂,她来不及细思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可她知道,往后的路,除了有阿黄陪她以外,她还有一个烟烟。
“桑娘……”云舟看着右手上的海螺,想到儿时与桑娘欢乐的点滴过往,她颤然拿起了海螺,移近了唇边。
“呜——”
眼泪沿着双颊滑落,云舟吹响了海螺,低哑的声音在小渔村中响彻,像是云舟对所有人的告别,也像是云舟对所有人的承诺。
此去京师,定有一日,水落石出,报仇雪恨。
海风微凉,天边的晚霞染上了一抹猩红,夕阳落在云舟身上,她一袭白衣立在焦土之上,海螺为乐,吹响一曲不成调的安魂曲,久久不歇。
谢南烟远远望着云舟的身影,眸底隐隐有了泪光。
“姑娘……”杨嬷嬷小声劝慰。
谢南烟低头快快擦去,淡淡道:“我已习惯了。”
第35章 掀帘一出戏
西海沿岸, 有数十个散落分布的小渔村。每个渔村村民都不超过百人,云舟所在的这个小渔村是最小的那个, 全村上下不过二十多人。
渔村无故起火, 死亡二十多人,本已经算是大案。西海县令才上任没多久便出了这种事,他担心折损政绩,便当做不知,迟迟不对渔村做出处理。潮期将至,只要西海多下几场暴雨, 吹上半个月的暴风, 小渔村便可以干干净净地消失在西海岸上。
他万万没想到, 此事竟然惊动了燕翎军的镇南将军谢南烟。
万幸的事, 谢南烟并不是来问责他的, 只命他妥善处理渔村后事,便不再多言。
谢南烟都如此说了,就算朝廷怪罪下来,也得掂量一下谢南烟的身份——一品大将军的爱徒, 就连陛下也礼待三分。
西海县令安心许多, 处理后事也算是尽心,不过三日, 便将小渔村中的焦尸找了片高地埋了。
云舟在坟前恭敬地鞠了三下躬,全身缠着纱布的阿黄也静静地陪着她。
谢南烟吩咐杨嬷嬷小心看护云舟后,便将西海县令拉到了一旁,肃声问道:“这渔村共有几人?”
西海县令不敢怠慢, 哈腰回道:“若按十年前的名录来看,男有七人,女有十五人。”
“十年前?”谢南烟很不满意他这个回答。
西海县令愁声道:“谢将军息怒,下官才上任不久,还没来得及清理名册就出了这种事。”
谢南烟倒也不是想问责他,她淡淡道:“这回一共下葬了几人?”
西海县令正色道:“回将军,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八人,大多烧得只剩下骨架子了,这些日子炎热得很,已经辩不清楚他们原来到底是谁了。”
“十年只多了八人……”谢南烟若有所思。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旁盯着西海县令带着衙役们处理后事。她知道云舟唯一的亲人舅舅孙不离也在其中,便特别注意壮一点的尸骨,甚至还让仵作一一验骨。她想,最好能帮云舟把舅舅的尸骨认出来,好给他寻个更好的地方安葬。
可是,结果却让她有些意外。
孙不离画师出身,据说一直在渔村中做教书先生,骨头劳损在男子之中绝对是最轻的。
仵作将所有壮一点的尸骨都验过之后,断言每一具都劳损过渡,都是惯干农活的农家汉子。
如果孙不离不在其中,那就是说,孙不离要么被袭击她的那些人带走了,要么就是一个人逃亡在外。
“谢将军?”西海县令在旁站了许久,越发觉得尴尬,难道说谢南烟准备问责他一个管辖疏忽之罪么?
谢南烟回过了神来,她挥手示意西海县令退下。
西海县令长舒了一口气,哈腰退下。
谢南烟再次望向云舟,心道:“或许,我能帮你寻到舅舅。”
渔村之事终了后,千里山庄与清宁村自然都回不去了。
既然都不能回去了,那最好的选择便是带着云舟直奔京师。
所以,大清早的谢南烟便命人出发回京了。
云舟与往日一样,坐在马车之中,手中捧着一本《孟子》,仔细背记着。在她脚边,阿黄乖顺地趴在自己一双前脚上,耳朵不时地动两下。
“阿黄,今晚给你吃牛肉。”谢南烟静默久了,便探前摸了摸阿黄的脑袋,微笑说道。
阿黄这几日与谢南烟也算是熟了,它似是听懂了她的话,激动地摇了摇尾巴。
谢南烟悄然打量了一眼云舟,见她还是认真背记,无趣地叹了一声。
“烟烟。”云舟突然唤她,谢南烟笑然抬眼,对上了云舟的眸光。
云舟轻抿唇角,“这几日,谢谢你。”
谢南烟笑道:“你肯说话就好。”
云舟放下了手上的《孟子》,认真地道:“我只想快些把这些书都背了,然后今年秋闱好好考,拿个功名下来,若是可以混个一官半职,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查探凶手是谁了。”
谢南烟问道:“跟我查案可不轻松,你这身子骨单薄如厮,只怕捱不住苦。”
云舟摇头,继续认真道:“我能吃苦的!”
“可你胆儿小,若是见了死人什么的,当场吓晕过去……”谢南烟却不信她,“难不成还要我背你回去?”
“我不胆小!”云舟坚定地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我又不怕鬼。”
谢南烟坐到了云舟身侧,阿黄自觉地挪开了身子,蜷卧在了谢南烟脚边。
云舟已经好几日没与她贴这般近了,她忍不住有些紧张,便轻轻地挪了挪。
“瞧,连跟我这个女魔头坐一起都怕,你胆儿还不小。”谢南烟说完,顺势掀帘望向了马车外——
碧波粼粼,朝霞满天,离了这片广阔天地,以后便没有这样自在的日子了。
“我其实不是怕你。”云舟小声解释,“我是怕自己……”
“哦?”谢南烟嘴角一勾,转过脸来,放下了车帘,“你怕自己做什么?”
云舟不敢直望谢南烟的双眸,低头道:“我是个姑娘家……啊!”久违的唇瓣忽地亲在了云舟的颊上,云舟紧捂住脸,急道:“你又来!”
谢南烟淡然道:“你是姑娘家又如何?”
云舟急了,瞥了一眼阿黄,“阿黄……阿黄在,你还欺负我!”
“是了,就欺负你了。”谢南烟摸了摸阿黄的额头,“它也没咬我啊。”
云舟扭过了头去,坐了个端直,拿起了《孟子》准备收心背书。
谢南烟趁机从她腰侧抱住了她,脑袋歪歪地搭在她的肩头,她慵懒地道,“回了军营,有军规三百条天天管着,可就没现下这般舒坦了。”
云舟蹙眉问道:“很严么?”
谢南烟无奈地笑笑,“严如天条。”说着,她忽地叹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云舟微微侧脸,“烟烟?”
谢南烟倦然合上双眸,“嗯?”
云舟忍下了要问的话,柔声道:“这样睡,腰会酸的。”
“我就喜欢这样。”谢南烟索性将整个重心都搭在了云舟身上。
云舟苦涩地笑笑,用力扭过了身去,将谢南烟拉着枕到了膝上,“这样会舒服些。”
谢南烟凝眸望着云舟的眉眼,欣慰地笑道:“会心疼我了,很好。”
云舟面上一红,解释道:“胡说。”
谢南烟绷住笑意,不忙着去戳破她的心虚,她故作嫌弃地道:“都是硬骨头,枕着脑袋难受,怎么办?”
云舟警惕地问道:“那你说如何?”
“你给我揉揉,这儿……”谢南烟侧过了脸去,指了指耳侧。
云舟只得再次把《孟子》放下,温柔地给谢南烟揉了揉。
“阿舟,以后你都跟我同住一屋吧。”谢南烟一边享受,一边幽声道。
云舟愕了愕,停下了动作,“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谢南烟忍笑反问。
“我这会儿是男子打扮,嬷嬷都已经误会那么大了,再多几人误会,以后你嫁不出去怎么办?”云舟严肃地回答。
谢南烟笑道:“我若是嫁不出去了,你说我该找谁负责?”
云舟连忙噤声,眨了眨眼,佯作不懂的样子。
“傻子!”谢南烟刮了下她的鼻尖,扭身坐了起来。
“烟烟,我这会儿心乱得很,很多事我想不明白,我甚至还有些惶恐,我……”云舟的话还没说完,便说不下去了,她定定地望着谢南烟,小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阿黄似乎觉察到了杀气,它赶紧把脑袋耷拉下来。
谢南烟沉声道:“阿舟,你若考得不好,便只能任个低品闲职,什么都查不到的。”顿了一下,她继续道,“若是考得好,你这模样的公子,是许多高官千金择婿的上上人选,你以为你逃得了我,就能逃得了她们么?”
云舟之前没想那么多,如今听谢南烟说来,将来的日子只怕烦心事会更多。
“这如何是好?”
“说你有龙阳之癖……”谢南烟的话故意说一半。
云舟赶紧摆手,“不好,不好!万一不小心撞上一个喜好男风的大人,我一样要完!”
“所以?”谢南烟整了整衣裳,等着云舟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
云舟思来想去,感觉被谢南烟引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
“烟烟,就没有其他选择么?”云舟小声问道。
谢南烟点头,“有,你自己找个女人来,对外说是你的糟糠妻子。”
“……”
云舟绝望地倒吸了一口气,“那我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谢南烟欺身逼近了她,笑吟吟地等她说完。
云舟又开始紧张,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我怕……误了你……”
“误不误我还言之过早。”谢南烟就知道她说不出来,不过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她笑道,“想娶我也不容易,至少师父那关寻常手段是过不去的。”
“啊?”云舟愁然一叹,失落瞬间涌了上来。
谢南烟忍笑道:“所以,这些日子你要配合我演几出戏。”
“演什么?”云舟慌声问。
谢南烟突然欺身将云舟压靠在了车壁上,只见她一手半撩起车帘,一手顺势攀上了云舟的颈子,酥声道:“亲这儿……”
唇瓣红润,在晨曦下更显魅色,像是鲜剥的樱桃,惹得云舟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整颗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谢将军她……”护送马车的骑兵瞥见了这一幕,心跳如擂地扭过了脸去,看见了年思宁寒霜一样的脸。
“谁敢再看,我立即削了他的脑袋!”年思宁怒然下令,死死咬住了牙关,心道:“谢南烟,你明知她是女子,你还这样胡闹!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舟发誓,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亲上去的。
哪知谢南烟勾住她颈子的手突然按了下她的脑袋,就在云舟以为要亲上去的时候,谢南烟忽地放下了车帘,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唇瓣上,细声笑道:“过期不候,这戏落幕了,还请云公子下次请早。”说完,便将云舟松了开来,拿了《孟子》抛给了云舟,“读书。”
云舟被吊到一半的激动突然被浇灭了,满心都不是滋味。
经谢南烟这一闹,哪里还有心情好好读书?
她呆呆地翻开了《孟子》,看的是字,心里反复浮现的却是谢南烟方才那一句——亲这儿。
完了,这戏已入,她不知该如何抽身了。
第36章 凉药非良药
当西海的碧波渐被群山逐渐遮掩, 马车在山中行了半日,终是在日暮时分赶到了柳家镇, 停在了客栈门前。
年思宁是个办事妥当的, 他先进客栈与老板交谈一二,便放下了两锭金子。
老板喜滋滋地收下了金子,便吆喝着小二把店里住的客人都打发了。待收拾干净后,老板亲自走到马车前,将谢南烟迎下了马车。
谢南烟对着身后的云舟笑道:“阿舟,我这身子实在是疲乏, 一会儿到了房中, 你给我仔细揉揉。”她故意把话说得颇有深意, 马车周围的兵士们听后都纷纷低下了头。
云舟牵着阿黄, 低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你说呢?”谢南烟摸了一把云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