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怀里的好奇宝宝招了过去。
“这幼崽生得颇为奇特,吾想一探究竟。”
老祖宗发话,游倾卓自然没法拒绝。她通过溪云的意识和记忆,摸清溪云的性格之后,便不再像初见她时那样拘束。
于是石门关闭,含绯被单独留了下来,趴在老祖宗的龙爪中。
溪云自谓见多识广,她是上古时的大妖,什么稀奇古怪的种族都见过,唯独没想到白狼族与赤龙族的后代,竟会长成这个模样。
“你不怕吾?”发现好奇宝宝还在盯着自己看,溪云问。
说话时,她很自然地将灵识探入含绯体内,转了一圈,弄明白了小家伙胆大的原因,忍不住喃喃:“怪不得,你还未引气入体,不算修士,自然感受不到吾的威慑。”
为何要让游倾卓将这幼崽也带来?溪云自己也不清楚,但与含绯那双澄澈的眸子对视时,她瞧着映在眸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你在看哪里?”她忽问,“吾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含绯早就想说了,听溪云开口问,她立即回答:“您的龙角受过伤,折了一根分叉。”
龙角受过伤?
溪云随意碰了碰只有三根分叉的那只龙角,若无其事地反问:“那又如何?吾既是龙族的老祖宗,自然要与其他妖战斗。战斗便会受伤,吾身上的伤势有无数处,这不过是最显眼的一处罢了。”
含绯想了想,“如果有人及时给您治疗,断掉的分叉可以接上,也可以重新长出来。”她抬爪摸了摸自己的龙角,“您看,娘亲掰下了我的龙角,它们现在都长出来了。”
溪云轻笑:“傻幼崽,你并不晓得,有些伤特殊得很,受了便是永生难以痊愈。在这种伤口上长出新的龙角,与你因为长大而换角,难度自然是不同的。”
含绯却是困惑道:“可是您不同,您有‘毓苓血’,没有您恢复不了的伤。”
比起溪云,她的妖身太过娇小,白白的一团窝在龙爪中央,暖着冰凉的龙鳞。
盯着她看了一瞬,溪云忽然变回人形,抱稳怀中白狼幼崽,垂眸看她。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毫不忌讳。”
说罢,溪云落在水池中央,足尖点在水面上,涟漪微漾。
和平时一样凝水为椅,溪云落了座,五指伸入蓬松的狼毛里,揉起含绯。
她被困在这地方太久了,记忆之中,数千年来,应是第一次触碰到鲜活而温暖的生物。
溪云的指甲虽细长,但她抚摸狼毛的动作十分轻柔,指尖划过含绯背部与腹部的狼毛,触碰到护心龙鳞,再一点点上移,轻捏狼耳,又细细摩挲刚长出两小截的龙角。
含绯舒服得眯起眼,不自觉地往她怀里贴了贴,一贴,就被溪云满身的寒气冻得嗷呜一声,打了个寒颤,但最终还是贴了上去。
懒得换姿势了,就这样吧,反正她不怕冷。
见状,溪云下意识在腹部施加了火诀,让含绯能躺得更舒服些。
“你这样,非常容易被歹人拐走。”溪云吓唬她,“以后莫要随意亲近生人。”
这幼崽太不怕生了,心思单纯是好事,也是天大的坏事。
含绯却摇头,“我分得清好歹。”
“如何分?又依据什么分?”溪云反问,“有人对你笑脸相迎,暗地里却做着杀生勾当;有人恨不得至你于死地,背后却护着天下苍生。但凡开智的种族,无论人、妖、魔,心思皆是复杂至极,具有多面,谁也分不清。”
含绯果然陷入沉默。但就在溪云开口前,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那就不分了,太累。”
溪云:“……”
溪云的火诀似乎对含绯有催眠作用,她靠着温暖而柔软的玄色袍服,打完哈欠就想睡觉,但心里还有个结没解开,便强打精神,扒拉起溪云的衣袖,撒娇道:“前辈,溪云前辈。”
“你叫吾作甚?”溪云捉住她的小爪子,掸了掸被扒拉皱的衣袖。
含绯答得很干脆:“我想尝尝您的龙角是什么味道。”
溪云一怔,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见她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含绯二话不说唤出磨牙法器,“这只龙角是甜的,我可以给您多尝几口,您能不能给我尝尝您的角?”
看着她爪子里的龙角,溪云默然。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为何磨牙要用龙角外形的法器?
她早就脱离了幼年期,自然不可能去尝这种一看就是哄幼崽的小玩意儿。但既然是后辈的请求,又不过分,她便现出玄龙原身,把含绯顶在脑袋上。
“尝罢。”
溪云很快有了龙角被小牙齿啃的感觉,而后听见含绯轻轻地呸呸两声,忍不住眯起眼睛,在心里暗笑。
龙角还能有什么好味道?无非跟海水一样,又咸又涩。
“喜欢吾龙角的味道么?”她忍着笑,故意问。
心愿已了,含绯真的困了,把整只狼卡在她的龙角分叉间,随意应了一声,挂着睡过去。
密室又恢复了寂静。溪云诧异地放出灵识,发现白狼崽居然随随便便睡在了龙角上,心中才散去的疑云又聚起来。
怎么懒成这样?这只幼崽似乎一点都不随娘。
“呵,无知后辈,睡在吾的头顶要做噩梦。”溪云念叨一句,晃动硕大的脑袋,让含绯从龙角上掉下来,又在她落进水池前,龙口一张,将她纳进自己的内室洞府。
与其他妖族的追求不同,自炼成内室洞府后,溪云便将平日收集来的灵宝玩物都放入其中,慢慢地装扮这个只有自己可进入的小世界。
她的内室洞府已修炼了近万年,景致远比外界要丰富得多。
含绯进入内室洞府后,便躺在一片柔软的羽绒之中,周围熏着淡淡幽香,助她睡得更沉些。
-
临天之岛中。
虽早已从泷诉的记忆中得知自己有个孙女,但正式见到乖顺可人的茗柔时,泷诏依然笑得合不拢嘴。
“柔柔乖,快让祖父瞧瞧。”泷诏搓了搓茗柔的龙角,又顺着她的龙鬃抚了两下,眉目之间皆是慈祥,心里却很是愧疚。
他还没做几年父亲,却先做了祖父。
其实游倾卓心里也这般想过,但她的幼年期过得十分自在,遇到了待她如同亲生女儿的游父游母,也未曾受过什么欺负,哪怕上一世遭遇生离死别,如今已能和逝去之人重逢,算起来应是很幸福了。
泷诏既然炼化了泷诉的全部,自然清楚上一世泷许在游倾卓怀孕时的所作所为,也知茗柔来之不易,在母亲体内受尽了苦。
加上游倾卓难得来临天之岛一趟,他便倾力宠这个大孙女,甚至还给茗柔划了一座灵石和物产皆丰富的小岛,许诺茗柔成年后可继承此处。
茗柔已没了成年妖族的记忆,游倾卓代她答应,她懵懵懂懂地应下,由泷诏抱着自己,周游新得的地盘。
待到入夜,习惯与妹妹同眠的茗柔下意识要去找含绯,可她今日实在太累,蜷缩在娘亲怀中,听着低低吟唱的歌声,闭起眼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含绯突然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打量周围环境,一下子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在外头一觉睡到夜里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以前她要是睡过头,身边一定有姐姐陪着的。
“醒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忽响在她耳畔。
含绯支棱起耳朵,从羽绒上爬下去,茫然地环顾这间布置精致的小屋。
“溪云前辈,这是哪里?”
女声似是思考了一瞬,“此乃吾腹内,吾今日觉得腹中饥饿,便吞吃了你。”
含绯傻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又问,得到同一句回答后,她发现周围的桌椅床铺全部消失了,灵力灯也熄灭,四下陷入阴冷而潮湿的黑暗,立即嗷地哭起来。
“前辈您不能吃我!”
“为何不能?”溪云的声音悠悠问。她似乎终于找到了让幼崽害怕自己的办法。
“我、我……”含绯很清楚,自己的理由都说不过她,说再多也不会被放出去找娘亲和姐姐,眼里堆着泪,闷头在内室洞府里转了几圈,忽然就地趴下,一动不动。
“怎么不跑了?”溪云又问。
“您吃吧,我不会挣扎。”含绯故意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实则已经想明白这里是哪了。
但她感觉老祖宗好像还挺高兴的,干脆就陪对方演会儿戏算啦。
眼见着她又要闭起眼睡回笼觉,溪云有些扫兴,直接在内室洞府里幻化出人形,一把将她抱起。
含绯等的就是这一刻。
溪云抱着她刚站稳,她就仰起脑袋,迅速往溪云脸上舔了一口,笑得浑身打颤。
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溪云抚着脸轻叹:“真怪,什么法子都吓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老祖宗:老脸丢尽【不高兴.jpg】
-
感谢 阿止、武御猫x4、夜零寒x2、孤独的流浪者、桃灼 的雷
感谢 武御猫x5、Light.Sights.x5、桃灼x24、南钺x10、阿止x17、有猪的兔子x5、不吃菜的伪禅师x10、穷x10、Lutz x10、傲月瞳x10 的营养液
第132章 养崽五
含绯醒过来,自然要去找娘亲和姐姐。
听完她的请求,溪云却问:“吾的洞府不好么?”
环顾身边恢复原样的卧榻和桌椅屏风,含绯点点头:“您的洞府很好,可是我想姐姐和娘亲了。”
“要是吾要将你永远留在身边呢?”溪云故意道。
“您不会这么做。”含绯与她对视,“您不放我离开这里,应该是因为天色太晚,娘亲她们已经休息了,您不希望她们不安地来接我。”
溪云:“……”
小心思被这只幼崽说了个清楚,溪云越来越觉得逗她没趣,索性抱着她在卧榻上坐下,随手扯过羽绒,团了团,裹住含绯。
“睡罢,到了清晨,吾会送你离开。”
含绯却扭动身体,从羽绒里钻出来,“我睡不着了。”
溪云笑道:“你还会睡不着?”
“我会。”含绯点头。她不是真的懒或者嗜睡,只是不愿动弹,没必要动的时候,她宁可什么都不做,靠睡觉来加快身体的成长。
不过,现在她睡不着是因为饿了。游倾卓一大早就带她们来到临天之岛,见到溪云已是午时,含绯早上吃撑了,陪老祖宗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吃食,这会儿才觉得饿。
于是她问溪云:“前辈,您有吃的吗?”
溪云挑了挑眉,幼崽饿了?
不巧的是,她没有收集食物的习惯,如果要找吃食,只能去密室外的海里猎捕。
但溪云在这儿待了几千年都没出去,也懒得为了一只幼崽的吃食特地跑到海里去,遂启开唇,将内息凝为一枚晶莹剔透的灵珠,而后将灵珠捏住,准备喂给含绯。
含绯好奇地看向那颗灵珠,“这是什么?”
溪云解释道:“服下此物,哪怕不运转辟谷术,你也不必进食充饥。吾可没吃食给你享用,现下能为你解除饥饿之感的,唯有此物。”
意思很简单,不吃也得吃。
含绯眼睛一亮,张口把灵珠咽了,只觉灵珠入口甘甜,带着沁人心脾的馥郁馨香,进到体内之后,胃部也慢慢暖起来。
不一会儿,她甚至还打了个饱嗝,饥饿感完全消失无踪。
“好了,快睡罢。”溪云用指甲划了划她的小肚皮,催促道。
这回含绯主动扯过羽绒盖好,乖乖地伏在她膝上,眼睛依然睁着。
“前辈这么好,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她问。
溪云一怔,她并不习惯被人夸,哪怕对方只是不谙世事的幼崽。
含绯一直在看别处,没发现抱着她的老祖宗已经红了脸。
“吾不需要装,吾的脾气本就很差。”溪云咬着字回答,听起来很是生硬,“吾做事,全凭兴趣来。哪怕是你惹了吾,吾也会杀你!”
含绯猜得到她在说谎,然而没等她再问,溪云先在她后颈上捏了一把,施了个昏睡术。
听着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溪云终于按捺不住,纤长的指甲没入狼毛,胡乱揉了一通,揉到含绯全身的狼毛都炸起来,才停手。
“幼崽还是与万年前一样难对付……”溪云心道,发泄完,又顺着狼毛捋,慢慢地把狼毛捋回原样。
夜已深,待到含绯再度睡熟,溪云将她放在卧榻上,自己则离开了内室洞府。
-
寅时的囚龙深海风平浪静,有护岛大结界在,外界的天象变化影响不到岛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泷诏依然在临天之岛的各处都布置了岗哨。
此时正逢护卫们交班,忽有一名护卫感应到海面上出现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慌忙举起武器,放出灵识探去,然而海面仍然平静,什么也探不出。
“怎么了?有动静?”他的同伴问。
“……没,是我累了,看走眼。”护卫摇头,摘下佩戴的令牌,扬手抛给前来接班的族人。
赤龙族人们交班时,距离岗哨仅仅几十丈远的海面上,一名黑发黑衣的女子正在慢悠悠地踱步,谁也发现不了她。
溪云望了望夜色笼罩的天穹,看着和自己相差不知道多少辈的后代在岛屿上移动,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又仿佛是隔了一世再逢。
这便是她千年万年守护的凡界净土。
哪怕这座足够容纳几万口族人的临天之岛上,只剩下赤龙一脉,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