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一眼:“走不走?”
“走吧,大概是知道的人越少风险越低,这里又有位置偏僻的优势,所以孟渡并没有布置人手。”
段汀栖瞧了宋端一眼,大概是能理解她吃不到葡萄就发酸的心情,不仅没计较她语气不怎么好的问题,反而十分好心地创造条件说:“路不好走,山里有雾气,那条半峡壁的石凿路估计很多年没有经常踩了,上面覆有湿滑的苔藓,尽量互相搀着点儿,小心走。”
靠旁边休息了一会儿的孟羡舒也忽然看了她一眼:“搀着就是一摔俩,削几根木拐就行了。”
宋端:“……”
段汀栖同情地从宋端脸上收回视线,没眼看了。
余棠控制着笑了一声,只到旁边砍了一根刚刚枯死不久的树枝,削了削后,递给了孟羡舒。
宋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还要跟在孟羡舒身后看顾,背好一个装东西的大背包后,走到了殿后的位置。
据孟羡舒说,哪怕是稍微走快点,进去小说也得一个小时。
同时在余棠的耳机里,连着吴越那头的川岚山已经传来了厉风的呼啸和枯叶的沙沙声,周围都没有人说话,听脚步却有数十人。
谨慎起见,吴越跟的是一组打最前锋的专业部队,先行探路排查,目的地是第一层底山腰的半坡谷,海拔接近一千五百米,已经是普通人绝不会误入的地方。
根据大量摸查排访的痕迹和线索,这里是目前川岚山最外围的制毒基地,掩映在周边大量的密林合围之内,一年有四个月的时间覆盖在天然的白茫茫雪色下,平时连无人机的侦查都很难察觉到。
余棠边走边通过吴越的镜头环顾对面的地形和景物,暂时没说话,却一直跟那边保持着联系。
这次的警方行动有两省的联合领导指挥,调动的资源和人手非常齐全,正常情况下,拿下这个基地没有问题。
四十分钟后,吴越脚下湿润的松针已经逐渐被碎石子和黑土取代,再过两分钟,眼前终于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人为踩踏出来的小路。先头队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吴越的手势下无声停了下来。
两个人很快从队伍中间出来,放出了一个非常小的遥感侦察机。这种遥感侦察机可以通过回收波段,将一定范围内的景物还原投影在屏幕上,核定一些掩映在建筑物内的情况。
可是出乎预料的是,片刻后,侦察机显示——这里根本没有人。
这个盘踞川岚山近几十年的毒枭家族,竟然好像是把这里拱手送给了警方。
余棠并不意外,视线落在屏幕上,环顾了一遍那一大片刷了伪装漆色的大型工厂建筑。
因为数年来在公安系统内安插眼线的缘故,孟渡对这次警方的行动肯定是早有准备的,充其量就是挪走了一批东西,尽量降低损失,可搭建一个基地并不容易,这个可能传了很久的地上工厂,注定是保不住了。
吴越换了通讯频道,跟山下指挥点的领导迅速报告了情况。
临时搭建的指挥棚内大多是云水本地的缉毒领导,数十年来,这里的缉毒警每年都少则牺牲数十人,多则数百人,川岚山的毒枭团伙俨然是当地领导的心头大患。
负责总指挥的领导一拍桌子,压声吩咐:“狙击手和观察位随时保持最高等级的警惕和戒备,全部的包围小队同时出发,行动!大家小心,随时沟通情况,互相掩护。”
“是!”
通讯频道内传来刺啦的沙沙声,十数道严肃的声音同时回答。
安静的山林间先是四面八方地骤然涌出大量警方人员,接着少量没有迁徙的山鸟才成片受惊地飞上了天。
十分钟后,警方的人彻底控制了这片工厂和仓库,现场的大型制毒设备和少量未成形的残次毒品全部被缴获。
指挥车里的中层领导闭眼叹了口气:“打掉这个工厂,就是打掉了一个省的产出。”
海拔更高,川岚山更深处的高山腰处,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无动于衷地瞥着面前的屏幕,视线一个个扫过这些特警的脸后,没表情地靠回了摇椅,仰头看天,好像并不在意。
虽然事情很顺利,但这个建在最外层的基地显然只是百足之虫的一只脚,它最接近外围盘口,一是为了出货便捷高效,二是带一些大客户来确认交订金的时候,也是看这里,谨慎而方便,最后的原因是,它最好断掉,损失最小。
接下来的二三层基地,才是金色鲤鱼家族真正的大本营。
余棠已经从十八弯的崖壁石凿路绕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树木茂密,甚至漫山遍野已经开起了一种非常香甜的刺花。
一小片已经破败断壁的瓦房村落俨然就在脚下。
有风吹起来,带来清冽的草木香,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孟羡舒站在原地,安静听了会儿耳边树叶拂动的窸窣声,眼睛落在那片生活过多年的地方。
山中的时光往往像被凝固在了原点,不经意间就过去了许多年。
余棠也站在旁边,细细低眼环顾了一圈……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余霁生活过的地方。
她前半生其实过得很好,可是年近三十,才终于触摸到了一星半点的父母痕迹。
所谓隔层薄纱的鲜活,就是这样吧。
段汀栖在孟羡舒的指路下,摸出她的望远镜细细观察了一会儿,那四间围了篱笆的小破房确实相比之下非常干净,显然是这些年确实有人在维护——可是这里到底有没有余棠要拿的东西,就只能赌一把了。
毕竟一般人在关键的时候,谨慎起见是会提前有些动作的。
余棠却看向那个院子:“孟渡是个极度自负的人,感觉到不好的时候也不会转移自己的东西的,只会不停地推出别的东西阻碍别人的视线。”
孟羡舒不置可否。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通过水缸来看,这里日常应该是有人看守的,至少一个。”段汀栖挪开望远镜,偏头问:“宝贝儿,咱可没什么排雷的东西,确定摸进去?”
余棠拨了下面前的草,低头下了坡:“我赌他舍不得炸这里。”
宋端和孟羡舒暂时留在了原地,目送着两道人影脚下一点,速度忽然加起来地掠到了院子门口,撑着木桩轻轻一跃,翻进了篱笆里。
突然,侧边的空房里走出了一个男人,大概从始至终都守在这里,嗅觉非常敏锐,极快地感觉到了不对,看到两人后,豁然抬手去按一个机关。
余棠指间早已经翻转起来的薄刀顿时飞了出去,速度极快地打掉了他的手,接着一圈划了出去。
男人脸上毫无畏色,仿佛猜到了她会出手,所以躲得极快,竟然一眨眼避过了余棠一招。
他刚松了一口气,眼前一花,喉咙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片刀——
只是恰巧这个时候,余棠耳机里忽然沙沙响了几声后,断续传来了吴越频道的声音,警方的领导指挥层经过短暂决定后,下达了继续往第二层摸进的决定。
可这跟行动前的部署计划是有出入的。
余棠按着面前的人,低头皱了皱眉:“为什么要继续往前摸?你们提前排过点了没有?”
吴越的声音已经有些听不太真切了,深山的频道信号并不好,他说了半句什么东西后,暂时断线了。
可是就算吴越能说话,这会儿的警方行动,却不是他能决策的。
落后一步的宋端下来,接手了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男人。
余棠立马摸出手机,掐了秒表,同时点开了全息地图,拉到了第一二层之间的二千米地形,开始标点。
旁边的段汀栖了然收回视线,边进门摸排,边直接给陆钦河打去了电话。
天气很晴朗,孟渡眼皮却有些无端发紧,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明明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会莫名有点不安。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实时传回来的监控视频,来回找了一圈后,问旁边立着的人:“余棠在不在?”
“没有跟上山,似乎在山脚下的指挥车里。”贴身的手下手按在枪上,眼睛视线却不断锐利地搜寻着四周的信息。
孟渡略微心安,稍稍往起坐了一些,双手以一个非常轻松的姿势交叠在一起,轻轻托在下巴上看了会儿屏幕后,眼睛亮晶晶地笑了一下:“人都是怕尝甜头的动物,但凡得到点施舍就找不着北了,披一层再冠冕堂皇的皮也不例外。”
片刻后,他轻描淡写地抬起手,轻轻往下一压:“那就把东西都推上来,给那帮自以为是的警察一点颜色看看。”
与此同时,方才断线了片刻的耳机刺啦一声,沙沙声继续在耳内响了起来,余棠视线落在平板上,忽然说:“吴越,停下来!”
耳边的脚步声戛然停了一下。
余棠认真说:“不要上去,别越过之字形的冰河,退下来。”
吴越一只迈出的脚悬空停在水面上,抬头望了一眼。
屏幕之前,已经好整以暇等着看的孟渡忽然愣了一下,轻轻皱了下眉后,稍微巡梭过一圈,锋利的目光锁定在了吴越的耳朵上。
旁边有人立刻握起通讯器:“那些警察为什么又忽然退了,快去查……”
三秒之后,桌上的手机忽然尖厉地响了起来,孟渡眼角重重一抽,心跳骤然狂跳了起来——
轰隆!
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房间内,余棠一刀切下,直接在地面劈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闪着红色幽光的楼梯口顿时从一角诡异地漏了出来。
孟羡舒站在地面上,手心忽然开始发麻。
大红的床帐,燃烧的红烛,满墙的囍字——和静静睡在半边床上的白色尸骨。
孟渡将一整间他曾经和余霁住过的卧室,全部沉进了挖空的地底,布置成了一间喜房。
甚至另外半边空着的床上,能很明显地看出经常躺的痕迹。
所有人都在骤然看到这种扑面而来的吊诡后,脚步僵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静止。
余棠面无表情地站了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了屋角的摄像头,细细眯起眼,无声跟对面的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孟渡瞳孔已经缩到了极致,血色褪尽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嘶声说:“不、准、动。”
余棠挪开视线,毫不犹豫地上前,蹲下身展开一块准备好的棉布,轻轻将余霁的尸骨包了起来。
她走前最后回了一下头,掷地有声地对准摄像头说了一句什么——
孟渡目呲欲裂,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这里。
第116章 叶宅
进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出去的时候丝毫不会压缩,孟渡虽然不能瞬间移动地飞过来,可他手下就近混迹在这里的人,这会儿一定已经有所行动。
而且这次和以前的威胁就不会一样了,会是真真正正的下杀手。
来时的背包转到了余棠背上,她从看到那间诡异的地下室开始,自始至终都没有展现出过大的情绪波动,相比起来,反而孟羡舒脸色更不好一些。
走出院门的时候,余棠转头跟孟羡舒说:“有件事不好意思。”
孟羡舒回看她。
余棠手上的东西划过一道弧线,飞进了身后的四间瓦房内,一秒后,耳边轰然巨响,四周尘土飞扬。
她头也没回地把这里给炸了。
孟羡舒没说什么,走出十米才喝了口水:“我也是想炸的。”
余棠偏头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再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说不出来。
屋内原本看守的人已经被打折了双脚,宋端也没多拎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条绳子,就近把人绑在了一棵树上,通知了当地警方。
几个人并没有往出走,而是就近找了一处刺花最盛的高坡,在坡顶休息了一会儿。
二十分钟后,一架直升机盘旋着停在了头顶,宋端不由觑了段汀栖一眼。
段汀栖:“不是我调的,是陆老头儿,这用一次可贵了,我们家现在正财政赤字,可没钱。”
她说完看了余棠一眼,余棠沉默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点笑意。
段汀栖勾了勾嘴角。
“……”宋端冷淡地瞥了她们一眼,先把孟羡舒送了上去,然后自己轻轻一跃,进了机舱。
最后走之前,余棠还是透过机窗门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山谷,随即靠在椅背上,长长闭上了眼睛。
天再次黑下来的时候,宋端和孟羡舒开着段汀栖的悍马回了家,江鲤火速开了门,然后在她们身后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扒在门框上又往外探了一下:“怎么就你们俩儿回来了?阿棠呢?”
宋端倒了两杯水,递给孟羡舒一杯,忽然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余棠干什么?”
江鲤转回来的脚步一顿,随即理直气壮地在沙发前叉腰:“我关心阿棠怎么了,不能关心吗?”
宋端认真端详了她几眼,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了最后半口水:“提醒你一下,有些事注意分寸,余棠的关心有限,分给你一点别人就少一点。”
孟羡舒喝着水安静听了几句后,也瞥了宋端一眼。
江鲤却生气地说:“滚吧,我跟你不一样,不缺关心。我小时候,我师父除了一天闲得非逼我练武,平时怪疼我的,就是她本人吧,姓格本身就有点辣妹子辣,再温柔也有限,上限高不到哪儿去。”
宋端可能是不愿意在孟羡舒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弯腰收拾了一下被窝成鸡窝的沙发,没有搭理她。
江鲤却走到没来得及擦的飘窗边,指着余棠列的几条时间线问:“我琢磨一天了,这几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