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不是的。”她认真严肃地说:“播出来只有一分。”
“……行。”季庭予耳朵虽然没听,余光却一直落在孟羡舒身上,“知道你孟老师是怎么做的吗?”
程声:“奥?”
“你想啊,你就按本来想表达的东西是六分,然后往十分做,这不就刚好。”季庭予说:“最重要的是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这样,有时候需要自己转圜,要学会调度和中庸,不能老轴在原地。也要学习——反馈——修正——再学习,而不是一味地重复干学习的过程,这样的机械行为,一万小时定律也套上不灵,你工作到老也还是个辣鸡。”
她跟程声说了半天,结果程声说:“我倒也不是羡慕孟老师有这种专业致精的耐心,我主要是……羡慕她的奖金。”
季庭予:“……”
朽木不可雕。
“别羡慕了,你孟老师还还房贷车贷呢,哪怕有点儿奖金,拿手上一想,也不是自己的,都快乐不起来。”
“唉。”程声心力交瘁,困到头掉,想把不美好的生活鞭尸一万遍,更想:“眼睛一睁就过退休的生活。”
“想得美,你注定是要工作到很老的一代人。”季庭予目光专注随着孟羡舒下台而缓缓移动,手上喝了口水补充,“除非努力生孩子。”
程声:“呵呵,我不生。”
她想不想生,季庭予也不是很感兴趣,起身给孟羡舒披上外套:“走了。”
“好,惆,怅,啊!”程声对着车窗外发厥似的喊了一句,后才收回头问:“为什么快过年了也不能让人感到快乐——孟老师,你要怎么过年,回老家吗?”
季庭予余光瞧孟羡舒一眼,调侃:“你孟老师年轻的时候,为了心里的白月光不受委屈,早就又硬又刚地跟家里闹翻了,很多年都没回去了。”
本来没打算说话的孟羡舒这才看她一眼:“我自己原生家庭是什么样,我心里还是有数的,顶多算是为了爱人的这个身份,跟具体是谁没有关系。”
季庭予眼睛有些深地回看了她一会儿,收拾好东西叹了口气。
“行了,都回吧,明天就不用打卡来台里了,算是我做主提前放一天,该抢车票的抢车票,该办点年货的多多少少办一点,好歹把春节也当一回事。”
谁知她以公济私完,程声竟然没有很高兴,反而哎哎了两声,提出质疑:“季老师,我们今晚就解散什么呢?难道明天不应该是孟老师的请吃饭环节吗,你该不是故意想替我孟老师省顿请吃饭的钱,才故意今晚解散的吧?!”
季庭予推车门的手一顿:“……”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没眼色!
孟羡舒也迷之睨视了程声一眼。
正好外面天寒地冻的,车旁边的一排垃圾桶都上了锁,附近出门走了好久的大妈左右看了看后,索姓把垃圾甩到地上,转身走了。
孟羡舒头一转:“不想放假明天就写稿,你做一期垃圾分类的内容。”
程声一脸痴呆:“……搞什么啊孟老师……分什么类……能播吗?”
自从这项高级概念的全民/运动开始,哪个主流媒体敢吧啦唱衰,自媒体也只敢搁自个儿窝里掐头去尾地云一云,唯恐号没了,来杯茶。
写什么!
孟羡舒自在地一靠椅背:“当然不能,这是你的年终考核。”
程声:“……啊!”
“自作孽,不可活。”季庭予取笑了一声这个活该的年轻职场二百五,也自在地下车走了。
“不是——季老师!”程声大惊失色地扒着车窗喊:“你就不能替我求个情吗?!”
季庭予年纪轻轻耳鸣道:“知道了,你也新春快乐,拜拜。”
程声:“……”
世界无情,人间无爱,眼泪流成了河!
她心痛地枯坐了一会儿后,揉揉手,搓搓脸。
好吧,新春就新春吧。希望明年真的能快乐,一切都好。
第102章 差评
除夕夜,段家把年夜饭留在了家里吃。
余棠端了一杯水,在电脑前慢慢看照片,拍全家福的时候,段汀栖十分不安分,一会儿偷偷亲她一大口,一会儿双手环住她的腰,一会儿把脑袋凑过来。最后在摄影师的笑话调侃下,才拍了端端庄庄的几张。
余棠很喜欢一张她们一左一右,搂着段老爷子胳膊靠他身边的。但是剩下的也笑着看了很久,最后选了几张留在了自己手机里。
整个市区虽然已经不能放烟花了,但是小段总浪漫情怀上身,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房梁阳台和院子都缀上了彩灯,还到处挂了气球。
围着小红围巾的安琪拉很高兴,扭着屁股跳高蹿下,一爪子吧唧挠一个,最后成功得到了小段总的两个爆栗。
“一边儿去,你这个破坏精,知道气球多贵吗?”
她按下开关,把灯打开,等家里从内到位都开始璀璨又闪亮后,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跑去找余棠讨夸了。
但余棠这会儿正在洗碗,每年过年,林姨的儿子儿媳和小孙子都会过来一起吃饭,这一家人都很好,平时聚的时间也不多,余棠没让她忙。
“宝贝儿,我这灯好看吗?”段汀栖从身后搂她,示意她看窗外,“我亲手布置的,至少值十一个烟花。”
余棠笑了一声,虽然觉着还成,但人在洗碗池边站,真的不太容易浪漫得起来。
段汀栖也不介意没讨到夸,偏头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而且亦步亦趋,就跟长她背上似的,怎么晃悠都不撒手,
余棠手肘往后面轻轻撞了一下:“成了啊小段总,一会儿我碗没洗好还得洗你。”
“你要这样儿说,我可就求之不得了。”段汀栖笑出一小声,本来规矩的动作改为止不住在她腰上蹭来蹭去,还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洗我吧洗我吧,我今天保证乖乖不动,任揉任搓。”
余棠:“……”
“不行,”段汀栖又忽然寻思,“怎么一天光让你洗碗了——我当初往回招的可不是管家婆,是老婆。”
她说着转了半个圈儿,不由分说地捞起余棠的手,转到细细的水流下冲了一会儿,然后抽过纸巾,低头慢条斯理地给擦干净了。
余棠眨眼看着她:“是什么?”
段汀栖知道她就是想再听一遍“老婆”,余棠也知道段汀栖知道她想听,所以问完后就有点眼睛一眨不眨,安静等着她的意思。
可是等了半晌,这人就是不说,只是煽动睫毛抿着笑,还歪头侧了下脸颊,往上面儿指了指。
余棠忽然笑起来,知道她这是想骗个吻,但她就是不亲,故意问:“那以后的碗都你洗?”
谁知段汀栖大大方方说了句不,笑眯眯道:“洗碗机的发明对解放双手还是有帮助的,只要你乖乖少浇几盆花,我们还能买个好的。”
余棠:“……”
这话题跨越为什么这么自然……而且花是她浇坏的吗。
小段总因为有故意踩雷之嫌,被两巴掌拍屁股上,轻轻赶了出去。
江鲤这会儿刚好发来了视频,也不知道又蹿到哪个国家了,这会儿天还是亮的,阳光金灿灿打在脸上。
余棠指腹抹过一个盘子的水边儿,随便端详了一眼平板屏幕,感觉她确实有点像豆瓣酱了。
江鲤也跟她瞎吧啦了两句后,目光往屏幕边缘一划:“你家领导呢?饭不会做就算了,这会儿难道不应该陪着一块儿洗碗吗?”
余棠没搭她这句话,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五吧。”江鲤懒洋洋躺在摇椅上,喝着冰镇果汁,“宋端那个傻逼过年还不知道在哪儿自闭呢。”
初五一般就意味着完年了,余棠冲干净一个小碗,想了想问:“孟羡舒这几年在哪儿过年?”
江鲤把太阳帽拉到脸上:“人孟羡舒有自己朋友呢,闲得管她。”
余棠斜了一眼她的大帽子,没多说了。
棣花有除夕夜上坟的习俗,一般都是傍晚吃完饭的时候去,墓园会亮庄严肃穆的灯。
余棠在院子看了会儿到处散落童心的小气球,自然而然地问:“爸妈喜欢什么花?”
段汀栖耳根轻轻动了动,嘴微咧捞起她的手:“其实……”她想了想,又没说,只是下巴点了点门口:“都准备好了。”
余棠提起来看了看……是两束拉风的草药,大部分她都没见过,而且这些草药里,竟然有一朵非常好看的花。
“玉蝉花。”段汀栖把车开到门口,“是药王谷以前正儿八经的镇谷圣药。”
段老爷子坐在车后座,也轻轻往那两束草药上看了一眼。
余棠亲手抱着圣药上了副驾。
冬天的傍晚非常安静,路上的车流也少了很多,墓园大门来来往往,却分外安静。
宋端的母亲和段家的人都安葬在一个地方,余棠从成排的墓碑中特意绕过去看看的时候,墓碑前已经有一小束康乃馨了。
她没说什么,看了看墓碑上的女人,微微鞠了个躬,放下了一束白菊。
段老爷子平时话就不多,这会儿也只是背着手,在几个墓碑前依次看了看,然后站定在了段汀栖奶奶的坟前,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手帕在墓碑上轻轻擦了擦。
“臭老头儿还要说一会儿情话呢,不用管他。”段汀栖拉着余棠,把两束草药分别放在了爸妈的墓前。
余棠已经从相册里见过几次了,所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也没多陌生,只是还是有些不习惯,因为段汀栖父母的容貌都停留在和她们一样年轻的年纪。
她静静站了会儿,也冲两座墓碑鞠了个深躬。
段汀栖站旁边,牵起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下。
“……”余棠顿时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这在父母墓前,虽然不计较,也还怪不好意思的。
“好多人不都这么显摆吗。”段汀栖从身后环着余棠的腰,脑袋垫她肩窝,目光落在父母的墓碑上,“我也娶到好媳妇儿啦。”
余棠眼里忽然泛出笑意。
不远处的段老爷子在夜色中也悄无声息地眨了几下眼,轻轻拍了拍段奶奶的墓碑,坐在小石阶上小声说:“听到啦?”
段奶奶的照片在墓碑上温柔弯着眼,仿佛在笑。
天上慢慢飘起了细微的雪花,段汀栖牵着余棠仰头看了看:“叶叔叔和余叔叔那里……”
“十五过了再说吧,不急。”余棠也伸出手,让雪花轻轻落在了掌心。
传统一点的说法,每年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才算是正式过了年。
段汀栖没再说什么,整了整她的围巾,抱着人说:“回家了,宝贝儿。”
回家了。
大片的雪花逐渐落了下来,家里温暖如春,这一年的尾巴在温柔的亲吻和细细的喘息中无声跨过。
一年,又是新的一年。
江鲤果然在大年初五跑了回来,宋端也果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地一个人蜷在家里。
余棠和她一起拎着大包小包,敲开了门。
“木桩蜷一年还能长蘑菇,你蜷着有什么用?”江鲤一进门就是嫌弃,冲满头散毛的人翻了个白眼儿,“你还不如木桩!”
宋端冷脸看了她一眼,想关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很快占领了她租的破烂两小居,一个拖地擦桌收拾沙发,该扔的就扔,毫不手软,一个忍不住摸了摸她种的两小盆多肉后,才随便扫了扫玻璃,往上面慢条斯理地贴上了大红对联,剪纸福字和圆型的窗花。
这剪纸也是余棠的手艺,宋端一看就知道。
很快,一个房东看了都会骂人的家焕然一新。
阳台上跳来跳去的鹦鹉很高兴,叽叽喳喳地不停喊:“阿棠,阿棠,鱼鱼,鱼鱼。”
这是只披着黑白波浪条纹的虎皮鹦鹉,宋端已经养了很多年,名字叫糖豆,平时嘴就多得不行,还有聪明的小心眼儿,会配合人打枪装死。
“你也新年好,么么哒。”江鲤跟余棠陪着它玩儿了一会儿,洗洗手开始做饭。
宋端安静坐在沙发上,目光轻轻地看她们两个在屋里忙活。
“葱呢,葱?”江鲤诧异地在冰箱翻了一会儿,没找到这种最日常的东西,也没找到蒜后,忍不住叉着腰嫌弃,“你这儿怎么什么都没有?干脆搬过去跟我住得了,咱俩儿还能一起吃外卖!”
余棠取出手机,把她推出了门:“先吃了这顿再说。”
江鲤翻个白眼儿,下次二次跑腿去了。
余棠该洗洗,该切切,很快准备好了食材,就等着下锅炒。小酥肉和半只黄焖鸡也一起炖上了,香气只往出冒。
这个时候,臭不要脸的董铭宵才空手上门,一来爪子就往砂锅里探,被在锅盖上跳来跳去的糖豆毫不客气啄了一口。
“你还是个脾气大的。”董铭宵不满地一弹它小脑袋,“又没吃你的。”
余棠和江鲤在阳台上晒太阳,宋端在旁边泡茶,一副倒水小妹的样子。
“又有人接触李嘉欣了?”余棠偏头问董铭宵。
董铭宵很快从厨房出来,大喇喇坐到铺了泡沫板的地上,说了两个名字,余棠略微一阖眼:“加进去。”
“嗯。”董铭宵很快摸出手机,按了几下。
江鲤顿时把头凑了过去:“这是在拉名单?”
她逆着光大致看了一眼,第一个就是附了照片的刘仪伟,刑侦大队的正队长。
宋端同样扫了扫,没说话,江鲤却在滑到最后的时候,戏谑地挑了她一眼。
眼睛瞎了,选的什么前夫。
余棠并不避讳她,又跟董铭宵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