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如果今天没有吴迪在这里,这话的可信度显然不高。
元澈就是仗着队伍里有吴迪这么个混血儿在, 才敢这么说。
如果眼前四个大汉打的是谋财害命、先抢身上财物再协助公/安打捞尸体赚奖金的主意,他们即使主动交出身上财物, 也保不住自己。
但外籍身份,或许可以让这几个人产生一些顾虑——如果四个外籍交流生在青山上失踪,这件事就不仅仅是一起失踪案件了。
元澈希望这四个男人能拎得清。
元澈微微垂下眼睑,不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避免激怒他们:“大哥,你们有看见我们导师吗?他头发也是金色, 眼睛是蓝的, 长得和他有点像。”
后面那个“他”指的是吴迪。
唐染也反应过来,手配合着抬起来虚虚比划了一个高度,道:“对, 这么大个儿的,刚才到那边采样去了,我们得去找他汇合。你们有看见他吗? ”
那个手里有弹/簧/刀的男人将刀柄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拖长了声音:“采——样——啊? ”
另外一个脸上浮现出略显狡黠的笑容:“没人告诉你们,这边不能采东西? ”
元澈没忘了自己“翻译”的身份,低声用英语快速翻了一遍,而后声音略低地回答他们:“老师只是采一些石头回去,做地质研究……”
那个手里玩着刀的男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管采什么,这边有规定,采了就得交罚款!”
元澈又低声把男人的话给任语真和吴迪快速翻了一遍。
任语真用英语弱弱道:“But……but the wallet is with the teacher.”(可是,钱包在老师那里。)
元澈特意顿了下,听到拿刀的那个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他说的什么玩意儿? ”这才故作慌乱地翻译了出来。
手中没拿刀的一个男人哼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拽吴迪身后的背包:“这里面装的什么? ”
吴迪一哆嗦,赶忙顺着劲卸下背包,甚至还主动把拉链扯开了一段,忙不迭地往外递:“All……all for you.”
旅行包里的东西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工具,唯一算得上贵重的是那个Gopro,不过它体积不大,又放在较为隐蔽的内袋里,外面雨伞、矿泉水、手电筒等物品一堆,存放的位置就更显隐蔽了。
那男人伸手拨拉了几下,目之所及皆无贵重财物,加上这金发小子刚才递包递得这么痛快,他现在可以确定,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将背包随意地扔到几人脚下。
吴迪僵立原地,愣是没敢弯腰去捡。
四人对了个眼神,抬腿,朝他们慢慢逼近。
危急时刻,元澈和唐染飞快地对视一眼。
彼此都没有从对方的目光里接收到“打”的信息。
毕竟此时此刻,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元澈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了句:“Squat down!”(蹲下)——好在这句不复杂,唐染从小到大虽然没好好学过英语,但在英文环境中熏陶久了,词汇量不知不觉也储备了一些,险伶伶地听懂了这一句。
于是四个彪悍的壮汉在虎视眈眈地逼近的过程中,猝不及防地眼前一空——四个小崽子整齐划一地蹲了下来,其中不会说汉语的那两位还抱了头。
四个壮汉懵了半秒:“……”
然后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开始往外扔东西,脚下的背包、银/行/卡、手机,摸着什么往外扔什么。
唐染的语调透着惊恐:“各位大哥,咱们有话好说,我们就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们看需要什么。”
四个大汉逼近的脚步停了,有两个人弯下腰,捡起了唐染的银/行/卡和手机。
唐染飞快地报出一串数字:“717131,银/行/卡密/码,我们真的只有这么多……”
那个捡起手机的男人蹙着眉头,将唐染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说了句:“这什么破手机,还没老子的好。”
——唐染有两部手机,这次出来身上带了部黑莓的,机身很宽,配上下面的按键,看上去贼像一部计算器。
唐染赔着笑:“基地给发的。算我一点心意,大哥你要不嫌弃,先拿去用。”
男人从喉咙里哼了一声,一副“老子看不上眼”的表情把手机重新丢回了地上。
唐染暗暗松了口气。
拿着银/行/卡的那个把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元澈蹲着没动,余光瞥向唐染。
他直觉唐染给出的密/码是假的,但那几个男人应该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况且,自动取款机上方有摄像头,拿着抢来的卡去取款,危险系数有多高,他们心里恐怕也有数。
元澈正思索着对策,唐染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块手表来,在掌心里半遮半掩着,声音发颤地说:“大哥,你们看上什么尽管拿走,只要给我们留下这块表……”
“……”
唐染无比诚恳地说:“我们真的不能没有这块表。”
四个劫匪:“……”
这块手表正是暑假开始前那天晚上,唐明华和高小慧送给他的。
唐染那天随手收进裤兜里,就没好好戴过,还是周姨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口袋里有块表,给他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了。
后来要到这边来参加培训营,他收拾行李的时候顺手扔进了行李箱里,今天早晨被奥利奥叼出来玩,唐染从狗嘴里夺下来,顺便揣进了这条裤子的口袋。
这块表成功地引起了劫匪们的注意。
其中一个上前,一把夺过了唐染手中的表,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虽然不认识它的LOGO,但这块手表的质感,一看就价格不菲。
劫匪大哥在唐染痛彻心扉的“别的随便拿,求你们不要带走这块表”的呼喊中,无情地把它塞进了裤衩的口袋中。
握着银/行/卡的那个犹豫几番,用当地的方言跟同伴小声商量了几句,最终扔下了银/行/卡。
唐染立刻捡起卡来,双手递上,声音里充满了压制不住的痛苦:“求你们把它带走!那块表是我们导师的,丢了我们没有办法跟他交代!”
劫匪们冷漠地呵呵一笑。
其中一个笑完之后,表情忽然一肃,对同伙声音低沉道:“你们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
几个人纷纷收了笑,凝神聆听。
元澈他们也听到了——一阵阵来自远处的悠长苍凉的呜鸣声。
一个劫匪脸色微变,压着嗓子道:“狼? ”
天色暗沉,这野山头上有狼出没也不稀奇。
四个劫匪交换了眼色,又冷声威胁他们几句,眼神凶狠地望着四个少年倒退了一段距离,最后转身大步离去。
待劫匪走远,吴迪颤抖着弓腰站起,双手仍搭在头上,声音有些发哑:“他们……走了? ”
元澈淡声道:“走了。”
唐染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银/行/卡和手机,瞬间变了个脸:“指纹有了。”
任语真呼出一口长气,心仍高高悬着:“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
这个地方真的有狼?!
元澈阖上双眼,飞快地做了个深呼吸,觉得刚才那“狼嚎”声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但还是起身捞了根树枝过来,示意唐染掏打火机。
就在几人从劫匪手中脱险,正进入对野狼的一级戒备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汪”!
几人惊喜地抬头朝那边望去。
奥利奥跳过途径的岩石灌木,像一团极速的旋风,边低声咆哮,边向他们狂奔而来。
——最后一头扎进了唐染怀里。
第135章
奥利奥喘着粗气, 扎进唐染怀里的时候, 把唐染撞得向后一歪,右手撑了一把地面才堪堪稳住。
唐染把脸埋进它脑袋上的茸毛, 亲了它一口, 动情道:“爸爸爱你。”
元澈扔了手里的树枝,半蹲在一边,将手随意地搭上奥利奥的脑袋, 随口道:“爷爷也爱你。”
唐染:“……”
他顿了顿, 啧了一声,看着元澈又恢复往日的神情,又想到他刚才故作惶恐给任语真吴迪翻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演技不错啊你。”
元澈礼尚往来地回吹:“谢谢, 你也不错。”
吴迪从背包侧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弱弱地举了个手:“打扰一下,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报个警? ”
……
四人下山回到营地时,天色果然已经黑透了。
穿过航远培训中心的营地,前面就是盛景中学租的暑期集训营。
吴迪跟元澈他们道了别,先回宿舍去了, 唐染牵着奥利奥,又陪着元澈和任语真走了一段。
太阳一落, 灼人的暑气便消下去大半, 迎面吹来的风不似城区中的燥热,带着一股草木特有的、清新的味道。
学委相当会看人眼色,一进入集训营宿舍区, 就找借口先行溜了,奥利奥、唐染和元澈一直走到移动木屋前。
唐染在元澈宿舍门前站定:“回来这么晚,任老师明天不会找你吧? ”
元澈:“没事。”
唐染想了想,道:“那你早点睡。”
说完往前迈了一步,把脸往元澈那凑。
元澈一偏头,错过唐染的脑袋。
唐染:“……不是,又怎么了? ”
元澈冷漠地指出:“你刚亲完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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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一个半月的集训临近尾声,航远培训中心的暑期培训班也画上了句号。
培训结束的这天,航远照例会给学生们开一个party,发放一本精心制作的证书和一张综合评定表。
评定表先给学生这一个多月来的表现打出“A”、“B”、“C”三个等级,下附教师评语。
数理英生老师、生活老师轮番上阵,最后还有负责人亲笔书写的祝福。
【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孩子,去吧,尽情追求你的梦想!】
——别人的表上都是这么一句,标点符号都不差一个的。
唐染那张就显得非常独一无二了。
首先,他的评定等级是航远培训中心创办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个“S”——吴迪对此格外不服,他一个英文全场最佳也不过拿了“A”而已。
不过,那个独一无二的“S”后面还缀了一行小字:“不建议出国。”
再往下看,略过各科教师公式化的评语之后,生活老师对唐染的评语充满了偏爱色彩。他先着重夸了一番唐染生活上如何自立,从不轻易向老师同学们寻求帮助,自己事情自己做,不仅如此,还积极协助后勤人员喂猪,勤奋又细心,是个乐观向上、坚强自立的社会主义好少年。
对唐染的浓浓爱意与赞赏简直要溢出纸面来。
机构负责人手写的祝福更是占满了下面的一整栏。
如果要用五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相当有排面”。
由于这张表格主要还是为了让家长看,负责人的留言里还夹带了私货:“虽然唐染同学的综合评定为S级,但经过一个半月的相处,航远培训中心的老师们一致认为,该同学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国学习。”
Party在航远营地里最大的那一间移动别墅里举行。
颁发证书和评定表的小型仪式还挺像样,证书和评定表制作得尤为精良。
颁奖礼结束,别墅四周的音响里爆发出一阵激烈欢快的英文舞曲。
“孩子们,为期一个半月的培训到今天就正式结束了。”主持人对着话筒说,“相信你们都在航远收获了很多,和老师同学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今晚我们不说别离,只道珍重!”
配合着动次打次的背景音乐,有种下一秒就要开始喊麦的感觉。
唐染:“……”
他强忍着想笑的心情,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绷住脸,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台上的主持人话音陡然高昂起来,突然化身酒吧DJ:“现在!让我们!跟着音乐嗨起来!”
方才还挺正经的一个结业晚会猝不及防地就变成了大型蹦迪现场。
唐染低下头去看手里制作精良的证书。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培训班一个学期的学费就顶普通中学好几个学年的。
唐染感觉不能再这么坐下去。
他怕自己下一秒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动感的音乐舞动起来。
唐染单手拎着证书和评定表,离开座位,绕过几个蹦得正嗨的学生,顺手从摆在一边的长桌上拿了份点心,快步走到了别墅外。
外面清静不少,吵闹的音乐被隔在别墅墙内,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唐染往宿舍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紧接着,有人绕到他斜前方冲他笑了笑,然后递出一张字条:“不想玩了?去哪? ”
是那位负责人。
他看唐染寂寞如雪地独自离开这喧嚣的派对,心生不忍,便追了上来。
唐染指了指宿舍的方向。
别墅里那场派对将在晚上八点前结束,到时不少学生家里会派车来接,唐染也是其中一个。
负责人下笔如飞:“一起吧。”
唐染:“……”
他不太懂这有什么好一起的。
负责人和唐染一起走到某栋木屋前。他想想这是唐染待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小时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