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山的目光钉在陈原炀的脸上。
“说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至山如刀一样锐利的目光令陈原炀无处遁形,他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请您……同意我、同意……”
他在说话的时候双腿一直不停地哆嗦,冷汗在他的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覆盖。
陈至山眯了眯双眼,等待着陈原炀。
“请您同意我与苏真真复婚!”
终于,陈原炀如同呼唤一般说出了这句话。
第124章 仁至义尽
陈原炀说完这句话就吓得闭上了双眼, 准备迎接来自于父亲狂风骤雨般的斥责。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陈至山只是仰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 从始至终连一句话都没说。
等了一分钟, 陈至山都没说话,于是陈原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才看见父亲原来一直就这样注视着自己。
陈至山没开口, 陈原炀也不敢说话, 只能低着头。
“这就是你的目的?”
陈原炀捣蒜般点头。
“你应该知道她在外面都惹出了多大的事,你不在乎?”
陈原炀摇摇头。
“我……能够再回到集团, 是您栽培我。所以, 我也想为您做点事,陈氏高塔的项目, 是我想要送给您的礼物。”
陈原炀说话的神情恳切, 然而陈至山却并不吃这一套,他话音刚落,陈至山就冷着脸说道:
“老大,陈氏还没有到靠用总经理来换项目的地步。出去吧。”
陈至山说罢扬起脸闭上了双眼,大有不愿意再谈的意思。
“我……”
陈原炀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只是如果就这样出去, 他心里也有不甘。
他明白, 如果他走出去,那么陈原臻也不会再帮自己,那到时候他只能任凭陈原烁宰割。
陈原炀是打心里憎恨陈原烁的, 是啊,怎么能不恨呢?明明只是比自己晚出生了两年,却得到了母亲所有的宠爱,就连当初赌博败露,母亲还在为他向父亲苦苦哀求。
可当他被父亲流放时,母亲又做了什么呢?
他怎么能不恨呢,陈原烁逼死了纪慈文,令他到现在无法与亲生子相认;他侮辱苏真真,新闻上打着马赛克的视频截图看似是在羞辱行为不端的苏真真,可在他的眼里,却是在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尊严。
就这样再一次离开,陈原炀不甘心。
他明明已经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是抱着即使坐牢也无所谓的态度一路走来的,怎么能够就这样退场?
陈原炀此时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浩浩荡荡地奔涌到了他本就混乱的大脑中,在其中不断地升温直到最后变得滚烫。
“扑通”一声,陈至山睁开双眼,他看见陈原炀跪倒在了自己的桌前。
“是我错了。”陈原炀双手撑着地面颤抖道,“是……我想要为您为集团建成这座高塔,好让我能够做一个名正言顺的总经理。”
他说罢抬起头,涕泗横流。
“请您,帮助儿子完成事业吧……”
陈至山冷眼看着面目通红的陈原炀,半晌,他才平静地问道:
“为了你的事业?”
陈原炀用渴求的目光看着陈至山,并没有回答。
“老大,你告诉我。”
陈至山往前探了探身,目光如炬。
“你说的这一切,真的都是你想要做的吗?”
陈原炀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陈至山的双眼,此时的他似乎终于明白了陈至山在问他什么,也或许是还没有明白。
只是隐隐约约的,他明白,陈至山的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他直直地看着陈至山的双眼,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是的,这一切,都是我想要做的。”
而这竟然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敢抬起头与父亲对视。
陈至山看着陈原炀近乎扭曲的脸没有说话,他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眸转了转,最后逐渐露出笑容。
“既然你想要这么做。”
“既然你坚持这么做。”
他对陈原炀温和地笑了起来,这笑容比陈原炀以往见过的一次都要柔和,以至于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出现了幻觉。
“那就去做吧,原炀。去吧。”
话说完,陈至山长吁了一口气,又一次靠在了柔软的座椅上。
如同一切都尘埃落定。
陈原炀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逐渐睁圆了眼睛,大脑此时才开始像是蚕吃桑叶一般接收着信息。
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艰难地站起身。
“这个项目就由你来全权负责,集团会支持你。至于你与苏家姑娘的事情……”
陈至山勾起手指,用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既然无所谓,哪有能赢过子女的父母呢。不过你们的名声太难听,就不要大办了。”
“是、是……”
陈至山点点头,摆了摆手,意思是让陈原炀出去。
“那……我就先离开了,董事长。您、您注意休息……”
说罢,陈原炀后退着离开。
等陈原炀终于离开,办公室内室的门被打开,徐恭端着一杯茶走了出来。
他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而后在旁边站好。
陈至山闭着双眼没有说话,二人就一直这样保持着沉默。
片刻后,陈至山才悠悠开口。
“你都听到了?”
徐恭颔首。
“是。”
“不是我不肯搭救他,是他甘愿要做砧板鱼肉。”
“是,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一切自有定数,外力能够扭转的也只是虚像罢了。”
陈至山说罢端起茶盏,他掀起盖子,先是嗅了嗅茶香,而后才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温度适中的茶水在他的口腔里流转一番而后滑入喉咙,陈至山咂了咂嘴,他这才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徐恭。
“自从老大与苏家断了姻缘后,我就再没喝过那么好的茶叶,现在还真有点想念。”
“苏董讲究,包了几座茶山专供饮茶。”
“是啊。”陈至山笑道,“当年托他的福,我也喝了许多的好茶,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说到谢,徐恭,”陈至山转身对徐恭笑道:“你也得谢我啊,谢我帮你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徐恭闻言,太阳穴旁的神经顿时一跳。
陈至山说的是他之前站队陈原炀的事情,这一次陈原炀归来,陈至山表面上是同意了再由陈原炀做总经理,可实际上却在后方把陈原炀原先培养的势力完全架空。
徐恭知道陈至山多疑,于是也不敢怠慢,忙低头表忠心道:“谢谢董事长,之前是我糊涂。”
“无妨无妨,”陈至山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糊涂嘛谁都有糊涂的时候,不过既然知道自己以前糊涂了,往后就别再做糊涂的事。”
回到车上,陈原炀拒绝了袁康为他开车的请求,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车里。
他给陈原臻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事情已经办成,而陈原臻几乎是秒回道:
“我在雄城建设等你。”
陈原炀看着那几个字微微皱眉。
这人的动作还真是快,一秒钟都不肯耽误。
而此时的陈原臻正坐在雄城建设的贵宾室内,在她一旁站着的是神色为难的前台员工。
要说旁人,如果没有预约就要见集团的董事长,那她便随口打发掉就是了,只是如果那个人是陈原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陈氏集团的三小姐,前台员工不能也不敢得罪,于是只好把她请到贵宾室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嗯这东西不错,挺好吃的。”陈原臻此时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沙发上,双指间还夹着一块香芋酥。
“甜度正好,嗯……”她抬眸冲前台职员眨了眨眼,“手艺不错嘛,一会儿给我装一些吧,我带回家。”
“这……陈小姐,我们这儿的点心,您想吃什么想吃多少都没关系。只不过,董事长现在真的在开会,您看,连特助们都不在,不然……也不会是我来招待您了呀。您今天要不然就先回去,改日子再来?”
陈原臻没搭理她,只是伸了伸手,在她旁边站着的周鸣见状忙拿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陈原臻接过湿巾擦了擦手,随手丢在了周鸣摊开等候着的手心里,之后才敛去了笑容抬眸说道:
“怎么,你们雄城建设里的一个小员工也敢赶我了?”
陈原臻的语气并不好,前台一听就慌了神,就连她这种底层员工都听说过陈氏的三小姐姓格古怪跋扈,能别得罪就别得罪,她一听陈原臻这话哪能不怕,当即脸色就变得苍白,忙摆手道:“陈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陈原臻挑眉,“我不就是坐在你们这个贵宾室里,喝了你们一杯咖啡,吃了你们几块点心。你说你老板在开会,我也没有硬闯会议室,怎么了,我这样安安静静的你都觉得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您误会了我不是……”
“误会?你刚才说的话里字字句句可都是在撵我走呢,你倒是说说,我误会你什么了?”
“我、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您真的误会了……”前台眼看着都快要急哭了,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回答陈原臻。
而正在这个时候,贵宾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外面站着的人陈原臻认识,是苏健业的特助。
“陈小姐来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他笑道,暗地里比了个手势示意前台赶紧离开,前台职员见状如获大赦,擦了把眼泪就逃似的匆匆离开。
“董事长刚才在开会。”等没了旁人,这位特助解释道。
“现在会议结束了,他正在会客室里等您,请跟我来吧。”
他说着转身作出一个“请”的动作,陈原臻扫了他一眼却并不买账,依旧坐在原位稳如泰山。
“别急啊。”陈原臻说道,“还有人没到呢。”
“还有?”他闻言一愣,正要询问,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陈原臻,然后谨慎地拿出手机,侧身接了电话。
“你说谁?”与电话里的人没说几句,他就皱起了双眉。
陈原臻见状才缓缓站起身,嘴角一弯。
“看来贵客到了,这位特助先生,麻烦您带路吧。”
他闻声回头,看见陈原臻正笑着看他,那种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笑容,令他不禁想起狡黠的狐魅——
正躲在谁也不可知的暗处伺机而动,似乎随时都可以突然一口咬断敌人的喉管。
第125章 有因有果
苏健业坐在靠椅上, 睥睨着眼前的二人。
陈原炀再见昔日的老岳山,因为心里对苏真真到底还是有些不满,于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境下,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也很是不自然。
而陈原臻倒是神态自若地先寻了张沙发坐下, 她今天穿了件火红色的长风衣,这样艳丽的颜色与此时办公室内压抑的气氛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陈原炀看了陈原臻一眼, 见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也是有些无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口袋里皮质礼盒冰凉的触感令他的手指不禁一缩。
犹豫了一下,陈原炀还是上前一步, 把礼盒拿出来, 打开,放在了苏健业的桌上。
礼盒里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陈原臻远远地瞄了一眼, 轻笑出声。
这枚钻戒是当年陈原炀向苏真真求婚时的戒指,价值上百万美元。以陈原炀爱打肿脸充胖子的姓格,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向苏真真要的,只有可能是苏真真离开时主动还给他的。
这么一想,苏真真也是挺潇洒。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健业瞟了一眼那枚熠熠闪光的钻戒,抬头问道。
“我今天来, 是希望您能允许我和真真重新在一起。”
苏健业闻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陈原臻, 笑道:“你倒还真听你妹妹的话。”
陈原臻面不改色地端起杯子喝咖啡,陈原炀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但还是强忍着脾气, 好声好气道:“陈氏高塔的项目,我父亲已经全权交给了我。只要我与真真复婚,那这项目,就是我们与雄城建设共同的项目。”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女儿卖给你?”苏健业冷笑道。
“瞧您这话说的。”此时坐在一旁的陈原臻才开口,苏健业的目光一瞬间聚焦在她的身上,她放下手中精致的描金瓷杯。
“这个项目能带来的商业价值不可估量,哪是您那个拍不雅视频的女儿能够值得上的。”
苏健业听了这话虽然恼怒但也只是盯着陈原臻的眼睛发狠,并未发作。
只是这二人针锋相对,陈原炀夹在中间只觉得浑身都别扭得厉害。
“我和真真并不是没有感情才离婚,当时的情况是,我们的脑袋都很混乱,在这样混乱的状况下我们仓促分手,过了一年多,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足够冷静,所以才对您说出我的想法。”
即使心里再别扭,陈原炀还是硬着头皮把之前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他这话里倒也不是一点真货没有,毕竟他与苏真真也共同生活过几年,尤其刚开始,苏真真并未出轨的时候,陈原炀知道她还是喜欢过自己的。
无论是陈家还是苏家,在他们这种家庭里,就算仅仅只是基于皮囊而产生的“喜欢”的感情,都是极为珍贵的。
更何况之前陈原臻说得也没错,真要细细算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