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公分左右。
鼻间沁入一阵幽然清香,心醉了,话仍没有说出口。
【我害怕,能不能再跟你挤一晚?】
她告诉自己,要克制。
双手垂立身侧,掌心被掐得生疼,时槿之表面平静一笑,摇头说:“今天有点累,要早睡。”
“那晚安。”
谁又能料到傅柏秋走得毫无留恋,甚至没再问她一句:你还怕吗?
房间内开着两盏灯,白的与黄的,冷暖交织,将她孤寂静默的身影笼罩在光影下,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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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到了2017年最后一天。
上行政班的同事下午开始放假,十二点刚过,大楼里办公室陆续空了。江宁为了和傅柏秋多呆一会儿,下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留下来陪她吃午饭。
两人坐在食堂商量了下出游计划,三个人,两天一夜,除了泡温泉,还可以去附近镇上游逛。
“我来开车吧,方便。”
“我可以坐师父的副驾驶吗?”
面对着徒弟期盼的目光,傅柏秋愣了一下,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人坐过你的副驾驶吗】
【有】
【谁】
【你啊】
是那人失忆前的事了,回想竟有些唏嘘。
“师父?”
傅柏秋须臾回神,眼眸对上徒弟炽热的目光,心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觉出一丝不分明的意味。她张了张嘴,正要回答,余光瞥见侧面一道人影过来,视线稍稍偏转,便看到陈妄端着餐盘对她笑。
“哟,这不是我们的神仙姐姐么?想我没?”陈公子一屁股坐在傅柏秋旁边位置上,抬头看一眼江宁,“还有神仙妹妹。”
“……”
食堂桌椅是连着的,一张桌四个位置,想挪都没地儿挪,傅柏秋忍住不适,不搭话,只默默加快吃饭速度。
倒是江宁一向耿直,不认得这个鲜少露脸的花花公子,见他一脸猥琐样,怼道:“你谁啊,离我师父远点儿。”
话音刚落,傅柏秋皱眉,桌下面轻轻踢了徒弟一脚。
殡仪馆里关系户挺多,谁谁走后门进来的,大家互相心知肚明,表面上低调做事,私下里一个赛一个心高气傲。
江宁进来时间不长,没见过陈妄,更不知道他身份,以为是哪个部门里背后yy傅柏秋的猥|琐男,自然没好脸色。而傅柏秋已经在这里工作七年,见证老领导离开,新领导继任,风雨浮沉,从不看人下菜,对谁都一个脸子。
江宁被踢了,好在没蠢到直接问,而是收了眼色,疑惑看着师父。
“我是神仙姐姐的贴心弟弟。”陈妄全然不在意,专注于傅柏秋侧脸。
他看上的女人,就是美。
江宁乐了,冷笑一声:“原来你是个弟弟啊。”
“小江。”傅柏秋忍不住出声,“吃完早点回去,一会儿要下雨了。”
“……哦。”
陈妄假意没看见她们眼神交汇,上身稍稍倾斜,离傅柏秋咫尺之距,“姐姐去楼上坐坐怎么样?”
傅柏秋立马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去忙了,你慢用。”她拿上手机,边往大门走边拿纸巾擦嘴。
“师父,等等我!”江宁也不吃了,追出去。
冬季雨水少,但南方湿气重,该下雨时也不吝啬。才晌午天便阴了,寒风刀子似的渗透布料,往毛孔内钻。傅柏秋没走远,等徒弟追出来,送她出单位大门,而后再独自回办公室。
短短几步路,牙齿冷得直哆嗦。
办公室里只剩主任没走,傅柏秋进去瞧见他,淡淡打了个招呼,进里面休息室坐下,喝口热红枣茶。
不多会儿,她听到主任接了个电话,座机,连声应好。
“小傅啊。”电话刚挂就喊她,“你出来一下。”
“……”
傅柏秋收拾好情绪出去,主任笑得一脸和蔼,目光却意味深长,“陈馆长让你上去一趟,下午你就不用忙了,早点回去,好好休个假。”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天申请的元旦年假批下来了,走正常流程,要不是今天在食堂碰见陈妄,她断不会多想。
“去吧。”主任挥了挥手。
这意思是可以直接下班了,后面的时间算她私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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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秋乘电梯到顶楼,找到馆长办公室那间,敲了三下门,径自推开。
然,领导并不在。
陈妄坐在那张属于他爹的椅子上,笑得痞里痞气的,冲她勾了勾手指,“姐姐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
傅柏秋下意识抓紧门柄,想走。
“正经事儿,不骗你。”陈妄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往桌上一丢,“你看看就知道了。”
犹豫半晌,傅柏秋缓步走过去,拿起文件夹翻了翻,脸色微变,倏地抬起头道:“什么意思?”
“送你的礼物。”陈妄目不转睛盯着她笑。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甲方陈妄,乙方傅柏秋,转让10%,目标为一家殡葬服务公司。
傅柏秋想也没想,丢回他面前,“不用,谢谢。”言罢转身要走。
她清楚知晓殡葬行业有多暴利,因为其垄断姓,且不是普通人随便就能做的,得有关系,那些大大小小的殡仪公司,背后多少与政|府官|员有点勾当。
只是没想到陈家人敢亲自CAO刀上手,从中攫取暴利。
自从陈妄他爹上任后,大搞垄断,丧葬相关费用接连翻番,最便宜的骨灰盒千元起步,一件普通寿衣七八百,各类仪式、道具、场地租用等收费也水涨船高,逝者家属若想办个简单的葬礼也至少要两三万,若是再体面些,则上不封顶。
平明百姓都死不起了。
这算违|纪,要被双|规的。
傅柏秋不管这些,她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拿该拿的工资,但如果有人想拉她下水,她也不傻。
“别啊,姐姐……”陈妄急了,上前拉住她的手,“我是诚心的,上|头绝对查不到,保证安全。”
傅柏秋委实恼了,甩了下胳膊试图挣脱他的手,谁料反倒被他迎面抱了个满怀,顷刻感受到一股来自雄|姓|的危险气息,她顿时慌乱不已,“放开我……!”
陈妄瞧着瘦瘦的没几两肉,力气却不小,两条胳膊铁索似的将她圈在怀里,一个转身按|倒在办公桌上。
“姐姐…我好喜欢你,从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我知道你是装清高装冷漠,其实你心里肯定很寂|寞……虽然我不能娶你,但是你可以当我的情|妇,我会给你最好的,姐姐……”他嘴唇凑过去,想一亲芳|泽,每喊一声姐姐,渴|望就热烈一分。
老大不小,学得他爹一身的油腻。
傅柏秋扭动着脖子,脸色憋得通红,情急之中抬起膝盖用力一顶……
“嗷——!”
陈妄惨叫一声松开了她,捂着某个部位蹲下去,一张小白脸疼得狰狞扭曲,“姓傅的你……”
——啪!
傅柏秋照着他脸就是一巴掌,用足了劲儿,末了又觉不够解气,一脚踹在他腚上,“就你这癞蛤|蟆?我呸!早死早进火化炉!”
从小文明惯了,不太会骂脏话,她发泄够了,大摇大摆走出办公室。
一路走到停车场,傅柏秋把自己丢进车里,拼命做着深呼吸,待情绪稳定下来,眼泪才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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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槿之在家练琴。
这几天她格外专注,投入,在钢琴前一坐便是六七个小时,需要闹钟提醒她吃饭、吃药。累了就弹两首流行歌曲自娱自乐,不累了就一首接一首练习曲刷过去,常常是一天下来,感觉从肩膀到手指都不是自己的了。
傅柏秋进来时,她正在弹《匈牙利狂想曲二》,“砰”一声关门响让她停了下来。
“回来了。”
时槿之没起身,只转了头,对那人淡淡一笑,然后转回去继续弹。
断裂的音符在外行听来或许衔接完美,可她深知已经没有了灵魂,手指按下去是干瘪的音阶,不是音乐,因为这一刻开始她的心思无法再集中于钢琴上。
——毛毛的脸色很不好。
终于她弹错了一个音……
琴声戛然而止,时槿之叹了口气,起身一转头,对上那人灼灼的目光,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你怎么了?”她忐忑问道。
傅柏秋站在门边不动,就这样看着她,薄唇紧抿,表情淡淡,眼睛空洞无神。
“我今天有按时吃药,午餐自己照菜谱做的,就两个菜,吃多少做多少,没浪费,碗洗了,厨房打扫干净了,客厅地也拖过了,还有衣服,都洗了……”
时槿之小声汇报,想着有无补充,又添一句:“其他时间我都在练琴,没有乱跑出去。”
“毛毛?”
傅柏秋睫毛颤了颤,终于动了,她低头换鞋,进屋,缓步走到时槿之身边,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我去洗个澡。”她说。
时槿之愕然点头:“好。”
脚步重重踩在楼梯上,有些沉重,像踩在她心里。
直到楼上浴室水声潺潺,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时槿之不安转身,迟迟没坐下去,站在那发愣。
水声停了很久,门开了,脚步下来了。
一道人影停在身边,她恍然回神,猝不及防被从侧面抱住,跌进盈满沐浴露香味的怀抱。
“让我抱一下。”
第32章
“让我抱一下。”
耳边轻语呢喃,时槿之身子微僵, 心跳如擂鼓。
外面雨声淅沥, 天色阴沉,门窗将寒气阻隔在外, 室内暖而燥。沐浴露是栀子花香气的, 清冽好闻,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热意顺入心肺四下乱窜, 连喉咙都干涩了。
说抱一下,就只是一下,时槿之还来不及留存此刻心悸,更来不及喊出这人的名字, 傅柏秋便松了手,退开一步。
她扬了扬唇角,神色如常道:“你刚才弹的那个……我小时候好像在动画片里听过。”
“是《猫和老鼠》吧?”时槿之笑了笑, 掩去眼中失落, “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 我随便弹着玩,让你见笑了。”
气氛倏地尴尬。
她右手捉住自己左手五指, 双腕交叠横在身前, 思索要如何转移话题。
“没有,很好听。”傅柏秋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然自如。
女人身,香香的软软的, 太美好。
独居久了,遇事自己一人扛,她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临到崩溃才晓得自己原来那样脆弱,连一点冲动都克制不住。
她抱她,是习惯。
从校庆晚会的舞台上那一眼开始,这个女人身上始终有股独特的气质,吸引她目光,攫取她神魂,无论生气,失意,难过,抱着她就能够平静下来,能够安心。
当初两人差距甚大,说云泥之别不为过,她是离不开时槿之的。虽未表现出卑微,但她做好了早晚有一天对方会离开她的准备。
那一天到来时,她痛,她绝望,且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像一把特制锁,只能用原装钥匙打开。
二人对视愣神,时槿之反应再迟钝,也该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些东西,但她只是笑,转移话题道:“我要去趟银行。”
“做什么?”
“银|行卡密码忘记了,改一下。”
“我陪你。”傅柏秋没多想,脱口而出,“顺便买泳衣,泡温泉穿。我去换衣服,稍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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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雨的缘故,外头更冷了,傅柏秋向来仗着自己脸好看,要温度不要风度,所以穿得很保暖,略显臃肿。
她看到时槿之穿米色大衣配阔腿裤,那空出大半截的裤管子,风一吹就晃荡,细白的脚踝若隐若现,不由皱眉:“外面5℃还下雨,你这么穿不冷吗?”
“室内有空调,不要紧。”
“……”
傅柏秋不言语,兀自穿鞋下车库,时槿之乖乖跟在她身后,看到车子时,犹豫了一下。副驾驶给亲密的人坐,她不够资格,手便伸向后座门。
可是这样也不太好,把毛毛当佣人司机了。
正纠结,傅柏秋催促:“上车啊,坐前面。”
“……哦。”她迟疑应声,拉开前面的门坐进去。
小区旁边有三个银行,时槿之要去的稍远些,但在同一条路上,傅柏秋把车停在那家银行门口,没下去,等时槿之办完业务回来,二人商量了下去哪里买泳衣。
普通商场不行,款式少,料子也不好,温泉水热,质量不好的泳衣泡久了会失去弹姓。傅柏秋不会游泳,回国后没下过一次水,家中衣柜不备泳衣,但时槿之会游泳,娇生惯养的公主对这类贴身衣物非常挑剔。
“去 per店里看看吧。”傅柏秋下意识说,目光扫过她身前,“刚好你内|衣是穿这个牌子,它家也有泳衣。”
时槿之一惊:“你怎么知道?”
“以前我们——”
傅柏秋喉咙噎了下,话音戛然止住。
何止内|衣牌子,她记得她所有的喜好,记得她不为人知的小习惯,甚至记得她身上哪些地方有痣。这些早该忘掉的东西,并没有随着旧物一起进垃圾桶,而是被永久保留在她记忆里,一想起来,便像触到痛觉神经那样疼。
她抿紧唇,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快速眨了下眼睛,雾气又消散。
“以前什么?”时槿之坐直了,着急追问。
傅柏秋低头放手刹,缓慢调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