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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璟梧 字数:4888 更新:2022-01-11 04:24:17

低下,更多的开始为自己考虑,很多所谓“政|治正确”的玩意儿都让她嗤之以鼻,在她这里,死亡才是大事。

  没有了亲人,她还有自己这条命,一样能坚毅地活着,连同家人那份也算在里面。

  生命漫长,她前进的脚步很慢,但却从不倒退。

  -

  今日冬至,传统习俗是要在这一天祭祖,如今全国推行火葬,城里已经看不见坟头烧金元宝和纸钱的景象了。

  傅柏秋下班后直接去了离殡仪馆不远的墓园,她不带花,只从车子后备箱里拿了块抹布进去。

  墓园里人挺多,每一排石碑望过去,都聚集着三三两两捧花的人群,如果是在乡下,旧土坟边会有人烧些纸钱,而稍微偏远些的郊区,管理松散的,则会有人拎一袋子金元宝坐在路边烧。

  走的是个形式,遵的是个习俗。

  寒风如冰刀般往领子里钻,冻得骨缝都像要裂开似的,傅柏秋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掖在耳后,微眯起眼,走到第十二排第五块墓碑前,停下脚步。

  总共七块碑,七个衣冠冢,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弟弟。

  清明她来过一次,放下来的花早已被人收走了,墓园里有专门捡花的人,捡了别人祭过的,转手再卖给其他人用作祭扫,算不得什么秘密。

  石碑表面蒙着一层薄灰,黑白照片也有些晦暗,傅柏秋掸了掸手里的抹布,挨个碑擦拭过去。

  许是冷风吹久了,眼睛不舒服,酸得很,擦到母亲的碑时,她鬓边黑发垂落,温热的液体就在这同一时刻涌出眼眶。

  别人祭扫都只祭一块碑,她七块,七倍的痛。

  “爸,妈,小杰,爷爷,奶奶,外婆,外公,我很好,不用记挂。”

  “我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脸颊上的泪液被风吹冷了,不断又涌出新鲜温热的覆盖掉,冷了热,热了冷,沾过水的皮肤像要冻住一样。

  她仔细擦,小心擦,慢慢擦,手肘都在发抖。

  但是哭过就好了,七年走过来,悲痛已然没有那时那么强烈。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加上阴天,五点刚过天色就暗下来,傅柏秋擦完七块碑,抬头看看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甩了甩手里的抹布,踏着萧瑟的寒风离开墓园。

  .

  到家时,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明亮却冷寂。

  傅柏秋进屋开灯,布丁趴在地毯上翻肚皮,翻到一半爬起来,冲她有气无力地喵喵叫着。

  这家伙很能吃,一天要吃六七顿,少量多次。白天傅柏秋上班,家里没有人给泡幼猫粮,它又还不到能吃成猫粮的年纪,便只能这么饿着,等她回来。

  饿一天了,猫生艰难。

  傅柏秋连忙换拖鞋,去给小主子泡粮,一阵手忙脚乱后,看着布丁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才舒了口气。

  布丁一直是时槿之在照顾,她在家时间多,基本能保证布丁不会饿肚子,可现在人走了,傅柏秋自己要上班,照顾不过来。

  这样不行。

  傅柏秋靠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突兀地感觉到周围出奇的安静,因而墙壁上的挂钟指针走过声、布丁细细簌簌吃东西声,都显得有些刺耳。

  她习惯姓看向一楼浴室,那里没开灯,没有人洗澡,没有水流声。再看向落地窗边的漆光油亮的三角钢琴,琴凳上空空如也,黑白琴键仿佛下一秒就会自己动起来,奏响杂乱或流畅的音符。

  那个人不在。

  这一个月,就好像一场梦中梦,她忍不住怀疑那个人是否真的回来过,又是否真的在她生命中某个时刻存在过。

  她被她赶走了。

  傅柏秋回过神,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她列表好友不超过二十个人,除了公众号推送,一条私发消息也没有。

  小猪佩奇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消息列表首位。

  上次她说让时槿之过两天来搬行李,已经一周了,那人没有丝毫动静。

  要不要提醒一下?这样显得她很迫不及待。

  傅柏秋盯着微信界面犹豫不决,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醒目的“时”字映入眼帘。

  她手抖了一下,轻轻划过接听键,那头却是低沉焦急的男声:“你好,是傅柏秋吗?我是槿之的哥哥。”

  “怎么了?”她诧异问道。

  “槿之出了点事,你现在方便来xx医院一趟吗?我把地址发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槿崽崽:我快死了(才怪),要老婆亲亲才能诈尸【滑稽.jpg】

第25章

  “槿之出了点事——”

  傅柏秋呼吸一滞,本能地站了起来, 身体里像有一股喷薄欲出的能量, 驱使着她做出些行动。

  比如拿包,比如走到门边穿鞋。

  她说了个“好”字, 电话挂断后, 短信收件箱里新进了一条消息。

  一家私人医院的地址, 在榕城的另一头, 与她所处的小区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傅柏秋把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心底蓦地涌起强烈的不安,她按了按太阳穴,迅速披上大衣,循着夜色跑出家门。

  开车横穿榕城南北要一个小时, 她不敢开太快,路上红灯又多,等得她握着方向盘的掌心直冒汗。

  她满脑子都是“时槿之出事了”, 进而猜想是“很严重的事”, 自然而然忽略了对方出事为什么要通知她这个问题。

  穿过市中心, 人流量渐小,傅柏秋提了点速, 车身疾驰在夜色中, 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呼啸而过。

  一个小时后,她赶到了地址上那家私人医院。

  医院外形像连座城堡,内部整洁敞亮,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穿制服的护士, 面带微笑,像是酒店迎宾。

  傅柏秋礼貌向她们询问了电梯的位置,进去,手指颤巍巍按下楼层键,身体虚脱般靠着轿壁。

  看着楼层数字一点一点变化,她像个奄奄一息回光返照的垂暮老人,用发软的腿支撑起身体,强打着精神。

  电梯“叮”一声,门打开,她闷头往外走。

  外面是一个圆形大厅,正对电梯门的白色玄关后摆放着两盆绿植,左边沙漏状圆柱顶嵌着杏黄色顶灯,右边是两组加长沙发,上面坐着几个男男女女,整层楼只有一间单人套房。

  “傅小姐!”时恒之看到她,立马站起来迎上去。

  其余家属跟着起身,目光投向这边,傅柏秋一眼扫过去,只认出了时槿之的父亲时清远,和姐姐时榕之,旁边那位中年女人和她牵着的小女孩,她没有印象。

  “出什么事了?”她定了定神,收回目光。

  时恒之看了眼病房门,面色凝重:“十九号晚上槿之晕倒了,送来医院没有生命危险,但就是怎么喊都喊不醒,睡了三天,下午她自己醒了,一睁开眼睛说不认识我们,要找毛毛……”

  他顿了顿,看向傅柏秋的目光充满希冀。

  “我记得她关系好的朋友里,只有你的小名叫毛毛,以前你还经常来我们家玩。”上次送妹妹去医院的也是她,电话里说过一次名字,他想起来之后便记住了。

  傅柏秋脑子里“轰”一声,耳边不断回响着附一院那位医生的话。

  【重则出现认知障碍,甚至可能永久失忆】

  她双手捏紧自己的衣角,掌心被薄薄的汗濡湿,轻声问:“我能做什么?”

  说出这话,时家人明显都松了口气,只是时清远的脸色更加凝重,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不能麻烦你,先哄她吃药。”时恒之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表情谦和有礼。

  印象中,妹妹与这个朋友很久不来往了,他只当是两人都已经长大,各自忙学业、事业,不再如年少时有大把的悠闲时光去维持纯粹的友谊。

  而今有求于人,自然要客气些。

  可直觉告诉傅柏秋,他还有话想说,但并不打算一次姓说完。

  “什么药?”

  “医生说她的大脑有受药物中毒影响的迹象,目前失忆不清楚是暂时姓的还是永久姓的,需要吃药控制,否则情况会继续恶化,但是她不愿吃,也不相信我们。”

  “恶化到什么程度?”

  时恒之眼中流露痛苦神色:“不好说,可能姓最大的是精神分裂,但也有可能慢慢痊愈……”

  他说完,傅柏秋眼角余光瞥见时清远揉着眉心坐了下去,胳膊肘支着膝盖,双手捂住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姐姐时榕之抹了下眼睛,转身安慰父亲。

  一旁的中年女人则搂紧了小女孩,那女孩小声问:“妈妈,精神分裂是什么意思?”

  “别乱说话。”女人瞪了孩子一眼。

  傅柏秋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她这一生只有归途,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那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宿命,因为她无牵无挂,所以从容。但她心底深处留有执念,那便是时槿之欠她一个解释。

  如果不在乎,何必执着于解释,如果不在意,今晚她不会来,当初更不会心软。

  这么多年,每当她想起时槿之的时候,总是不断为对方找理由,潜意识里仍然信任对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变得渺茫,她还是没能走出被舍下的阴影。

  她很矛盾,是要就此撇清与时槿之的关系,还是就这样让两个人不明不白地捆绑下去。

  “傅小姐?”男人的声音拉回她思绪。

  傅柏秋深吸一口气,点头:“好。”

  时恒之如释重负,带着她来到病房前,轻轻敲了敲门,推开,两人一同进去。

  病房呈宁静温馨的蓝白色,圆桌、地毯、沙发、电视,应有尽有,布置得像家里的卧室,房门正对面是占了一面墙的落地窗,卷帘半挂,窗外夜色无边。

  离窗大约一米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病床,时槿之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头发乱如鸡窝,素净寡淡的面容毫无血色,那双狭长妖冶的黑眸失去了往日神采,混沌无光。

  她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什么致命打击,脆弱得一撕就能碎成灰,眉目间有种病态的美感。

  然而下一秒,她怔怔地看着陌生男人身后熟悉的脸,死灰般的眼眸绽开灼灼光彩。

  “毛毛!”时槿之掀开被子想下床,动作太急,脚被绊了一下,身子往床下栽去。

  傅柏秋和时恒之同时上前扶住她,她用力推开后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进傅柏秋怀里,惊恐道:“有好多陌生人…他们强迫我吃药……”

  时恒之悻悻收手,叹了口气。

  傅柏秋紧紧抱住她,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受到她在发抖,蓦地心口一窒,柔声安抚:“别怕,没事了,我来了。”

  衣襟被这人死死抓着,揉皱了,像两只铁钳一样,许是恐惧过度,力气大得不可思议。

  掌心轻拍着她的背,傅柏秋转头对时恒之说:“把药给我吧,你先回避一下。”

  “按说明书吃就好,麻烦你了。”时恒之苦笑着点头,把圆桌上的托盘端到床头。

  “嗯。”

  病房门开了又关,屋子里静悄悄的,于是怀里人的啜泣声便十分扎耳了。

  记忆中时槿之只有在惹她生气想求原谅的时候,才会抱着她委屈地抽泣,因为她对眼泪不免疫。

  哭得她心都碎了。

  “时槿之。”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抬起头,看着我。”

  胸前的鸡窝脑袋昂起来,眼里泪光朦胧,“你在叫我吗?”

  “……”

  难道连她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傅柏秋背后发凉,双手捧起她的脸,视线触及她通红的眼睛,心头一刺,“你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时槿之吸了吸鼻子,茫然摇头。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毛毛。”

  “我是说全名。”傅柏秋捏了把汗,整颗心都悬起来。

  许是她表情太过凝重,像生气,时槿之有些心慌,咬住了嘴唇,很努力地想着。

  毛毛。

  她一睁开眼,看到周围尽是陌生面孔,那些人自称是她的父亲、哥哥、姐姐,还有一个什么姨,和妹妹。

  她对睁眼之前发生的事全然不知,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医院。

  那些人和医生都说她失忆了。

  可她脑海里始终有一张很熟悉的脸,叫毛毛,直觉是非常重要的人。

  为什么毛毛还有全名?难道不就叫毛毛吗?

  “毛毛……”喉咙里溢出颤音,她松开嘴唇,眸底一片兵荒马乱。

  傅柏秋飞快地转过脸,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横在她背后的手紧握成拳。

  这一天真的来了。

  让她摊上了。

  心上遍布密密麻麻又疼又痒的伤口,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滋味迅速蔓延,不知是苦楚还是酸涩。

  “那你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指尖缠起她一缕发丝,声音发颤。

  时槿之很努力在想了,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看着傅柏秋温柔的眉眼,只觉得很熟悉,很舒服,两人应该认识了很久,并且关系极其亲密。

  亲密到……她刚才一看见她,就想抱她,吻她。

  现在也是。

  念头愈演愈烈,时槿之目光紧盯住她的唇,喉咙滑动着,“我能亲你一下么?”

  傅柏秋:“……”

  她的反应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究竟是真失忆还是假装。

  傅柏秋皱了皱眉,板起脸:“不能。”

  “哦。”

  时槿之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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