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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于欢 字数:4908 更新:2022-01-11 04:22:30

角上跌下的那一刻,力气早已发泄殆尽,双手不再挣扎,脸上也没有一丝惊恐,像落入深渊,让她连挣扎都不想了。

  受重力压断裂开的树枝划过衣裳,刮下了她裙摆上的一小块布条,随着衣裳被划破,雪白之下也见了一抹鲜红。

  对于飞来拦腰将她横抱起的举动,她一点也不惊讶,撇过绝望的眼神看着汴河的水面回道:“你是故意的。”

  晏璟并没有否认,“好像有点,过头了。”只是那轻轻带起的掌风,她便禁不住,不知是身躯的薄弱,还是因分神的缘故。

  顺着风,点着江水踏浪直至汴河中间的两艘船边,轻轻落定在一艘较为大的客船上,船上只有一个眯笑着老眼的艄公。

  她将一锭金子扔给老艄公,“这船...”

  “哎呀,老头儿我明白,真人放心,这船房严实,外边的人呀瞧不见里头!”说罢拿着金子便跳上了另外一艘船。

  “老伯,我们不是…”

  另一艘船上刚与老艄公答话的船主人连连推着手,“去去去,你张老头一连几批贵客,还到我船上作甚?”

  “别介呀!”艄公另掏出碎银,“你就是这般小气,怎么滴,捎我一程?”

  见着银子,眼珠打转这才使他改了主意,推动着长杆驶离。

  晏璟一番无奈下将她抱进了船房,白皙处的鲜红染黑了她的青衫,“一年不见,顾姑娘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可比起你,还是差了些。”明显,晏璟的武功比一年前又要厉害了不少,惊叹的是她的天赋,惭愧的是自己技不如人。

  晏璟轻勾着嘴角,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后将外袍脱下,顺势披到了她身上,“幸而之前的药我还留有一些。”

  她对先前的搭救不以为然,却对这个细微的小举动有些惊讶,“我听闻你们道家子弟所穿的衣服比官服还要讲究,未著之前,函箱盛之,安高净处。既著之后,坐起常须护净。暂解之时,勿与俗衣同处。与同学同契之人,亦不许交换。更不得乞借俗人非法服用,直至破敝,皆须护净焚弃。”

  晏璟低着头没有回答她,汴河之上微风轻拂,船随着流水缓慢向下,青瓷瓶中倒出的是粉末,也没有问身前的人是否同意让她为其拭药,“你并非风尘女子,何故要为人留在那种地方?”

  腿上是削肉的外伤,她知道即便药再好,涂抹上去的片刻也会剧痛无比。幼时所受的伤不少,对于何种伤会有几分疼她都清楚的很,奇怪的是,拭药之人手中涂抹的动作未停,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顾氏看着她替自己拭药,温柔细致,旋即转头看向窗外颤笑一声,“没有为谁而留。”

  “那你...”

  “我从寸草不生之地几经死亡被接到了东京,看到东京城这些权贵们令人作呕的背后,顾氏剑舞再怎么惊艳,于他们眼里,不过也只是玩物,优伶与娼妓不是地位低下么,我喜欢让那些自以为高贵之人在身份低微之人跟前卑躬屈膝。”

  晏璟收回手,手中运起的内力也慢慢散去,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她,妩媚的眉梢下,藏有傲骨,“你顾氏这朵花,原来也是带着刺的。”

  顾氏回望着她不说话。

  晏璟又道:“柔情似水的女子凶狠起来,如狼似虎!”看着她不安定的眸子,明明是极好看的花,折了岂不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武功太好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是出家人,有几位师尊在上,歹人不敢做什么,所以刚刚我算是用了全力,还是趁你不备。”

  顾氏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她,好奇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招式,手中没有剑又似有剑,亦柔亦刚?”

  “我派弟子以剑居多,但如今天下太平,不往江湖,持剑似有不妥,拂尘虽为法器,亦也作剑。”

  “长春观的人除了你,我都未交过手,但你师父原先是华山扶摇子的弟子,华山弟子的剑法我是见过的,与此法截然不同...”

  “《三皇经》云:人天中有三十六洞天,兹当第七洞天。”

  “猿公剑法!“顾氏骤然一惊。

  “师弟南游行医,济世安民,我便去了蜀地的峨眉山一年,我的武功算不得上乘,只是于轻功上有些造诣。”

  “真人的上乘,是指扶摇子那种近仙么!”

  晏璟闭目,打坐调息,缓缓道:“打也打了,故事我也听了,该说了吧?”

  顾氏侧抬头看着这个紧咬着不松的人,转动着眸子,“时隔一年,真人难道忘了去年曾在那飞阁上与我打斗,赠我信物,又替四郎把脉吗?”

  “惊鸿一瞥,姑娘天人之姿,贫道怎敢忘。”

  顾氏还以为她理解了,欣喜的欲要进一步解释,“那...”

  “举手之劳绝不会让一个城府如潭深之人涉险入虎穴,朝堂的局势,丁家,沈家,曹家。”晏璟从容笑道:“莫要看贫道只是个出家人,便就以为真的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了。”

  “这话我可没有说过,长春观能立世这么久,受两朝天子看重,真人年纪轻轻就负此盛名,必然不会简单,若真人愿意,或许日后会多出一个女将军,女丞相,也说不定呢!”

  女丞相,女将军,不过是顾氏的调侃之言,但左右君王左右天下或许是真的。

  “功名利禄,就真的这么好吗?”

  顾氏被这话问的失了神,颤笑道:“是啊,功名利禄有什么好的。”

  眼前人突然变得憔悴,刚刚略带轻浮的眼神也瞬间失了色泽,为之动容的人伸出手,停悬在半空时被她心中的理智制止,不到片刻又被收回,“你不想说就算了,不难为你。”

  “救,没有什么原因,不过都是一个甘愿而已!”

  她松了口不在追问,顾氏反倒愿意说了。

  “甘愿?”

  “她甘愿,我便也甘愿!”

  “元庆观的志冲真人,真人应该认识吧。”

  晏璟点头,“她是我师叔的弟子,也是大宋的三公主...”恍然大悟,“丁绍德是为了三公主吗?” 师弟与惠宁公主大婚她并不奇怪,可是没有想到丁绍德也会成为驸马,晏璟注视着顾氏的眉头紧锁,“果真,她心中另有所属!”

  面对顾氏的不再言语,对于丁绍德,她很是明白,同时也很无奈,“我该...怎么劝你呢。”

  “他入仕成为皇婿,卷入了朝堂的纷争,这可比宅内要凶险的多,对于重情的人来说立身不易,我不担心她,反倒是你....”晏璟看着顾氏,在此之前,她的视线就未离开过,“希望日后,我和你不会成为敌人!”

  “若真有一日拔刀相向,你会为了你师弟杀我吗?”

  “不会。”

  顾氏微睁眼睛,“还以为你会说…出家人不杀生。”

  几日后。

  张庆回了东京。

  东京城,惠国公主府。

  “丁绍文遭御史台弹劾,罢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吏部与平章事王旦举荐的人是王贻永,官家是想任王贻永为枢密使的,所以没有同意,如今都指挥使一职便空缺下来了。”

  “官家还密召了宗正寺的官员与几位宰执,是商议驸马失踪一事。”

  “过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怕是宗正寺要立卷了,朝廷未公布消息,不知是从何处传出驸马溺亡一事,现如今东京城各处都在传这流言,圣人求官家延后驸马落水的消息,为保姑娘的声誉。如今这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若驸马能回来,当不攻自破,可…”

  “官家拖臣来问问姑娘您的意思。”

  “在等等吧,如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张庆心中猛然一惊,数万将士搜寻多日都未果,原先还以为姑娘召他回来是想通了,“姑娘的意思是...”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张庆低下头,“还有一件事。”

  “说。”

  “商王府的二郎昨日病倒,翰林医官院一连调了几波太医过去诊治。”

  “二郎?赵允怀不是马上要大婚了吗?”

  “是,太医都是暗中派遣的,对外宣称是三郎染了寒疾,商王府也封锁了消息,连朝中都没几个人知道。”

第105章 红烛再燃是白烛

  由于是天子赐婚, 三书六礼中的礼节去掉了大半, 大部分只是走一个过场,与普通人无差的就剩迎亲与拜堂了。

  太常寺与礼部皆已提前将人员安排妥当,尚食局也在一早就采买了新鲜的食材送入宫,御膳房内准备着天子要赐婚宴的酒席菜肴,置酒司也从地窖内取的出了几坛上好的藏酒。

  然而库房里珍藏的葡萄酒还没来得及送去商王府,这一切就化作了泡影。

  通往后廷的宫廊处, 几个穿着像寺人一样的瘦弱身躯神色慌张的快步走着。

  红色灯笼下,影子穿梭, 宫墙上的戍卫按着规矩拉开弓,放声询问, “宫城禁地, 城下何人?此处急道不可擅闯!”

  “我乃内侍省宣召使李神福,”李神福亮出金鱼袋, “事情紧急,需尽快面圣。”

  声音回旋在宫廊, 在墙壁安放的灯火照耀下李神福手中的金鱼袋闪闪发光。

  戍卫睁大着眼睛, 紫金鱼服,“放行!”

  福宁殿前。

  “官家可起了?”

  周怀政看着殿外的天色漆黑一片,“才是四更天,昨儿官家处理政务到深夜, 此时还未起呢,”又看着李神福慌张的神色,“李使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奏?”

  李神福游走于宫城内外, 有特令可进出夜晚宫门。

  “可不是吗,出大事了!”李神福靠近一步贴在周怀政耳旁。

  宫灯的火光照耀下,周怀政原本透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淡,睁着极大的眼睛转身推开了殿门。

  连开了几道门快步走进,将守夜的几个宫人吓得直哆嗦,入了内房慌张道,“圣上!”

  龙榻上的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么快就到...”

  “赵允怀宗子,没了!”

  半梦半醒的人从榻上惊坐起,原有的倦意几乎散尽,“什么!”

  他皱起眉头大惊道:“前几日翰林医官院的院使不是说人已经好转了吗?还说婚事可以照常举行。”

  “是,可昨儿个宗子又犯病了,夜里没能熬过去...”

  赵恒从榻上起身,提鞋光着脚跑出了房门,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唤道:“去将王旦叫过来,还有太常寺卿与礼部的人,通通给朕喊来!”

  “是。”

  东京城的天刚亮,张庆就从宫中赶回了公主府,这两日是宗室中的宗子大婚,赵婉如在前院清点着两份贺礼。

  “姑娘!”

  赵婉如看着院中的水漏,今日虽然不用早朝,但张庆为大内的差遣要留值巡逻,“今儿个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允怀昨夜没了。”

  准备打开红木箱子的手僵住在铜锁上,里面的贺礼她还没有看,颤道:“没了?”

  张庆点头,“是,官家秘密召见了宰相与礼部的官员,还通知了太常寺将此次婚事取消。”

  “怎么会这么突然,张则茂不是说赵允怀有所好转吗?”

  “说是好转,可是好了没几天又发了病,每况愈下直到昨日一病不起,没能撑过晚上。”

  “大婚的文书都已经昭告天下了,这次赐婚的对象还是西夏来的翁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取消?”赵婉如深深皱起眉头,突然取消婚约必然要给一个解释。

  若是以突然病逝的实情贴出布告,不免引起旁人的猜想。

  “官家是想用驸马...”张庆犹豫的看着赵婉如,“想用驸马的死讯,作为取消大婚的理由,以此保全宗室的颜面。”

  赵允怀虽是宗室,但只是商王的次子,虽能召至出阁授官,却不能袭爵。李少怀虽非宗室,却是皇帝嫡长女的驸马,其生死定然引起轩然大波,也足以受到重视。

  因宗室子大婚而辍朝两日,现在又因大婚匆匆取消重诏朝议,内侍省车马从大内启动,将消息传至各朝官家中,皇帝于文德殿召见诸臣。

  旧曹门附近的巷内缓缓驶出来一辆普通的马车,路过马行街时,着紫服腰间配金鱼袋的人探出车窗瞧了瞧,看见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巡逻的禁军却多了一倍,“今儿本是商王的次子大婚,官家却突然召见百官,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对立面坐着一个穿青色袍子的老人,脸上干皱,盘一头银发,竖插簪子,用着沙哑的声音回道:“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他顺着接下去,“高者抑之,下者举之。”停顿下来看着眼前的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官家为执弓之人,你我皆为弓弦,有人为弓,就会有人为弦,也必然有人为箭。”

  马车入东华门一直到禁马的宫廊前停下,一众朱色服饰的官员纷纷上前作揖行礼,“陈副使。”

  陈尧叟微笑的点头示意。

  “陈副使今儿可来的早啊!”

  对面远远走来一个与他所着服饰差不多的长者,遂拱手恭敬道:“副相。”

  丁谓瞧着陈尧叟,又看道他身后一同作揖的老人,一头银发惹人注目,“这个老人家是谁?好生面熟。”

  “这是城外道观里的一位真人,官家前阵子一直心神不宁,便派下官与王副使一同寻一些道法高超的真人为其解忧。”

  丁谓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似乎前阵子官家也找了自己想巡访一些得道高士。

  他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见老道风骨奇伟,鹤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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