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江月离也高烧卧床不起，追杀者的身份和幕后主使都还在调查之中。
摆在明面上的麻烦越来越多，绞成一团乱麻，陆明萱只觉得心也跟着乱了。
既茫然又惶恐。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不知道还能再相信谁，在事情未定论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准备杀了她的那个人。
病房门口传来的敲门声都能让陆明萱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半晌之后，她才回想起来韩麟特地申调了人手专门守在她们门外，以防止再有人对她们下手。
能越过他们进来的人屈指可数。
陆明萱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叫了一声“进来”，却无法完全掩盖声音中的虚弱。
季涵雨推门进来：“明萱。”
看到陆明萱趴在床边的时候，季涵雨也能猜到她的压力是太大了，不由迟疑了片刻。
他已经从韩麟那里听说了大概的事件经过，前面那一天对陆明萱来说确实是过于刺激了，寻常人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运气好到爆炸了。
陆明萱能撑到现在没崩溃也是意志力很强大了。
很明显，陆明萱需要休息。
季涵雨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原本的话再说出来。
陆明萱听到季涵雨叫了一句就停下，不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季涵雨这才答道：“过两天就是花老爷子大寿了，刚刚花小姐打电话过来问你和江小姐的礼服有没有准备好，她给你们送了两套过来。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情况，还是先休息——”
陆明萱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季涵雨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明萱。”
“别担心，我没事。”陆明萱朝他笑了笑，“我只是需要换换心情，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季涵雨了然，点点头不再劝：“那江小姐的礼服？”
陆明萱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床上沉睡的人。
如果是过去，她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与江月离一同出镜，但眼下她却有些动摇了。
陆明萱最终将之归结于担心她一个人待着会出事。
“先留着吧。”陆明萱想了想，答道，“等她醒了，我问问她的意思。”
“好。”季涵雨接着说道，“另外，刚刚我还接到了陆彦贤的电话。”
“五叔？”陆明萱挑起眉，“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有没有联系得上你，说准备找你却打不通电话，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季涵雨将陆五叔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让我一联系上你就给他打电话。”
陆五叔平日里是最恨不得陆明萱死的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担心完全可以朝反方向想。
陆明萱冷哼了一声：“告诉他好叫他再找人来杀我吗。”
正说着，陆明萱手边的手机又亮了一下，她顺势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韩麟发来的信息。
陆明萱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季涵雨一眼：“你没跟他说吧？”
季涵雨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说我不清楚。不过他未必会信。”
陆明萱便说道：“那好，这段时间你就当我死了吧，事情结束前也别来找我们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季涵雨愣了愣：“啊？”
陆明萱指了指手机，解释道：“麟哥的意思，好像有什么计划，正好让他们高兴几天好了，我们也需要时间静养。”
季涵雨有些犹豫：“但是前段时间不是才刚刚.......”
陆明萱被炸死的谣言还没过去多久，转头就传出她被人暗杀的消息，那效果可未必多好。
“那不是正好吗，只要该相信的人信了就行了。”陆明萱说道，“对了，你走的时候麻烦叫护工买点吃的上来。”
陆明萱说着又看了眼床上的江月离，又补充道：“多带一点，先带个十人份的吧。”
季涵雨用微妙的视线瞄了眼陆明萱的肚子。
陆明萱眉角跳了跳，咬着牙澄清道：“给江月离准备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能吃。”
亏得江月离是被江家收养了，否则寻常人家迟早得被她给吃垮了。
这时候陆明萱才对江家产生了一丢丢的理解与同情。
当然只有一点点。
季涵雨看了眼床上昏睡着还不知道多久能醒的人，想了想还是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沉默着点了点头。
转身出门前，季涵雨最后一次回头。
陆明萱又趴回了床边昏昏欲睡。
季涵雨的视线不经意地下移，便看到了陆明萱放在床边的那只手，正紧紧握住从被子下伸出的另一只手。
——不会吧。
季涵雨心头微微跳了跳，在内心嘀咕着出了门。
也许等事情结束之后，陆明萱也不用再往民政局跑了。
季涵雨这么想着，原本阴云密布的压抑心情总算透进了一丝光。
......
街边的面馆里
蒋枫正带着耳机打游戏，韩麟走了进来，他将一个手机用力地往桌上一拍。
“那几个嫌疑犯的手机上的信息是你回的？”韩麟压着火气质问道。
“是。”蒋枫只分出一点余光瞄了眼桌上的东西，表情淡然，半点没被影响打游戏的热情和进度，“不然你准备昭告天下陆总被一堆人追杀了还啥事都没有你们赶紧来再杀她一次吗？”
蒋枫顿了顿，接着道：“反正你们不也准备引蛇出洞吗，我只是提前帮你们处理了一下而已，等你们想起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不用太感谢我。”
韩麟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桌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枫讥诮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准备把我抓起来再告我妨碍公务？不过也没关系啊，反正我早就被公司开除了，谁也影响不到，你想抓就抓好了，我就在这儿。”
见蒋枫这么一副完全不肯好好跟人沟通的样子，韩麟倍感无奈地抹了把脸。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这一次韩麟缓和了语气，“但是你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和我们商量一下，不然我们被打乱了进度，也很为难的。”
“好。”蒋枫答应得爽快，“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等小花醒了我要见她。”蒋枫答道，“还有，我要见师父一面。”
韩麟的表情停滞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就能肯定那是——”
蒋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韩麟皱起眉：“还差点时间，不过也不能全部将希望压上去。”
蒋枫终于打完了一局游戏，摘下耳机，朝韩麟懒洋洋地笑了笑：“你知道小花出事前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什么吗？”
“什么？”
“江月离的求救电话。”
......
等到在医院的第三天清晨，陆明萱还没等到江月离醒过来，倒是先等来了韩麟。
韩麟眉头紧皱着，似乎是心情不好，走路都带着风。
“怎么了？”陆明萱见到韩麟时还有些意外，“你不是忙着那个碎尸案吗？”
“对。”韩麟风尘仆仆，一身疲态遮掩不住，“小——江小姐醒了吗？”
“还没有。”陆明萱没骨头似的靠着房门上，“怎么，你还挺关心她的？”
“现在是不得不关注了。”韩麟苦笑了一下，“那个尸体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陆明萱警觉地站直了身子：“不会是，跟江月离有关系吧？”
“只是一个推测——受害者姓别女，且与江夫人有血缘关系。”
“那不就是江玉恬？”陆明萱愣了一下，“等等，她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根据医院的官方数据库对比，受害者与江玉恬并非一人，而且，江玉恬实际上与江夫人没有血缘关系。”
第42章
“什么意思？”
“去年冬天，江家来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前后总共有两次记录, 第一次是江太太的母亲——也就是江玉恬的外婆独自来医院做的鉴定, 显示江月离与她有血缘关系。”
“后来差不多半个多月后，江家人又另外做了一次鉴定，三个儿子没有问题，但是江玉恬与江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倒是江月离.......”
“江月离才是亲生的？”陆明萱有些惊讶,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韩麟点了点头, 表情也有些纳闷：“江月离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不过具体情况我们暂时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调查结果说明江家早在去年就已经确定了两个孩子的血缘关系, 但是至今外界一点风声都没有流传出来。
虽说有江月离先前并不起眼的缘故，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江家人的有意遮掩。
不过这个结果传出去也未必有人会相信。
谁都知道江家宠女儿是宠到疯魔了的地步, 当面说江玉恬一句不好, 江家人就能立刻拉下脸来，后面少不了一些阴阳怪气的报复。
江父与江家大哥在外表现得还算收敛，江夫人和其他两个哥哥却一点也不顾忌。
早年就有传闻说江夫人怀上江玉恬的时候遭了很多罪, 甚至连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出生后会被抱走。
重重压力之下，江夫人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更紧张上心一些自然无可厚非。
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江夫人怀孕期间压根就不见人, 也就无人能够证实真伪。
多数人都只当做一则笑闻，茶余饭后偶尔拎出来消遣几句，很快就没有人记得了。
如今看来, 传闻未必全是虚假的。
“既然这么紧张，他们都没做过亲子鉴定吗？”陆明萱有些无语，“我还听说那江玉恬身体不好呢，这都没查出来？”
“具体情况我们暂时也不太清楚，不过江玉恬是先天姓心脏病，但是并不严重，而且他们血型一致，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佐证吧，才让他们没怀疑下去。”
“不过大概去年的时候，江太太的母亲倒是来警局报过案，希望能调查出江月离和江玉恬的身世。”
“那后来呢？”
“后来她又来撤销了，说是又不想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了，反正都是一起养。”
在当时这个举动也很正常，虽说搞错了两个孩子的身份，但怎么说江玉恬也被宠了很多年，手心手背都是肉，江家也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儿。
所以当初也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一点。
但到了今日，过去一些合情合理的行为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陆明萱又回想起江夫人见到自己时突然发疯的样子，紧跟着思绪便又回到了“江月离”身上，她不由一滞。
“江月离她妈还有其他女儿吗？或者其他兄弟姐妹的女儿？”
陆明萱觉得脚下的地砖都变得有些烫人了起来，她换了一只脚当做身体重心，一手扶着病房门把手，有些紧张地等待着韩麟的答案。
韩麟摇了摇头：“江太太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平常在交际圈都很活跃，这点应该没法作假，至于她母亲那里，听说倒是有一个哥哥的，不过早年就走丢了，而且好像也没有血缘关系。”
陆明萱有些意外：“我没记错的话，她娘家家业也不小吧，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她好像也没经手家里的生意，那她家谁来继承？”
韩麟对江夫人娘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听说是准备找侄子当继承人了，一毕业就进了公司，现在已经能做主了。”
陆明萱顿了顿，良久才接着问道：“那这里躺着的是......”
“我还不确定。”韩麟又苦笑了一下，“不过遇害的那个.......八成就是江月离了。“
陆明萱手心发凉，一时木然说不出话来。
“还不确定的意思是——”陆明萱有些艰涩地问道，“你已经有猜测的人选了？”
韩麟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几分犹豫：“还需要做鉴定。我们也会找江家人再来做一次鉴定。”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陆明萱，大约是意识到了她的不安，便又安慰了一句：“如果，她真是我想的那个人的话，你也不用担心，她绝对不可能伤害你的。”
陆明萱愣了一下。
她担忧的其实并非这一点，然而韩麟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也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那你过来这边是为了给她做个鉴定？”陆明萱花了点时间才让自己的大脑冷却下来，“不过，这些事就这么告诉我没关系吗？”
“对。”韩麟用指节敲了敲手上的文件夹，答道，“你现在还算是她的法定配偶，告诉你也不算违规，而且这件事很可能与你......也有关系，你，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韩麟对当中的细节含糊其辞，陆明萱只想到了追杀她的那些人。
但对于那些人为何追杀她，她心下多少也有所预料，当即心下微微沉了沉，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韩麟的表情遗憾又歉疚，像是不忍心去戳陆明萱的伤口，却也不得不给她一些预警。
陆明萱移开视线，让开了门口的路：“她估计还没醒，你要直接给她做鉴定吗？”
韩麟推开门，一边答道：“也有其他更快的方法。”
陆明萱靠在门边，看着韩麟在江月离床边停下，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右手，提取了她的指纹。
这确实是更快的方式。
陆明萱无所事事地转动着视线。
不过全院最偏僻的病房里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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