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赵攸就忘记了。温沭今日打算用旧计,道:“也不知齐安可曾回心转意。”
“不知,反正与我们无关,阿沭你莫要打岔,告诉我,她教你什么了。”赵攸巴巴地望着她,拽着她的袖口:“你且告诉我,可好。”
以前她以为温沭与她一样是穿书的,可是这么多时日里她身上有太多古人的习惯,如何都不会是她那个时代的人,多半还是那个梦境。
深深一想,怎样的梦境会这么详细?
赵攸咬咬腮帮子,脑海里有个荒唐的想法,温沭是重生之人,有着前世的记忆。
温沭依旧不答,想要出殿去逃避,未料赵攸穷追不舍,拽着她的手不放:“你休要打岔。”
“梦里的事不可当真,你休要胡闹。”温沭走不得,只得由着她抱着。
赵攸不肯,嘟囔道:“她肯定教了你很多东西,你看你都不说,肯定有猫腻。”
温沭掰开她的手,拍拍她额前的碎发:“你想多了,她未曾教我什么,我与她也无交集,再者她喜欢的是温瑾,怎会看得上我,你好好养精神。”
赵攸不应,抓着温沭的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你和她应该很熟悉,对不对,你来报恩的?”
温沭眉眼一颤,揉了揉眉心:“病中之人爱胡思乱想,不与你一样疯。”
说罢,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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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通商一事大定,使臣回来将具体细节报与皇帝知晓。赵攸病中挣扎起身见了他们,一一听后就让他们与枢密院商议出细策,届时再呈上御案。
皇帝轻咳几声,朝臣见状就退了出去,唯独安时舟留下,当初苏安两家的婚事是皇帝赐婚,若要和离需要告知皇帝。
一听要和离,赵攸就掀起眼皮,故作不解道:“为何要和离,朕见她二人感情和睦,怎地就这样不能生活下去。”
安时舟支吾不语,皇帝又先开口:“夫妻之间的事姑父也不能越俎代庖,不如改日朕召两人来问问,若真感情不和,朕就准二人和离。”
一听皇帝这样宽恩的话,安时舟就忙叩首谢恩。
赵攸摆摆手,道:“姑父不必如此,安妍不计较苏韶是女子,也是难得。”
一句话让安时舟身心透骨的冰冷,皇帝当真知晓这件事?
他沉吟许久道:“女子成亲终究不妥当。”
“哦?既然这样,当初为何又要成亲,难不成安妍现在又后悔了?”皇帝声色渐冷,见安时舟说不出话来,又说:“成亲不是儿戏,安妍就这么荒唐?”
“不,是……”安时舟又说不出来,总不能将她妻子推出来,告知陛下是他的姑母逼迫两人和离。
这不是在打皇帝脸面吗?
皇帝接连咳嗽几声,脸山涌现不正常的红色,她无奈道:“姑父莫要揪心,她们年轻人如何做事有她们自己的道理,苏韶幼年身体不好才当作男子来养,安妍心动,明知她是女子也要嫁,你与姑母在旁也只有祝福的份。”
安时舟面对皇帝的劝说也只有点头,最后皇帝实在撑不住了才允他回宫。
赵攸靠着御座撑了片刻,让人去召苏文孝来。
她等了半个多时辰,批阅十来本奏疏,苏文孝才大步走来,他行色匆匆,可见收到皇帝传召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赵攸不放心与楚通商一事,想要与苏文孝商议几句,她嘱咐道:“此事关系重大,苏卿多用些心,另外苏韶一事只要朕不点头,齐安逼迫也是无用,不过朕虽挡了下来,安妍若与苏韶离心,朕也无用。”
强扭的瓜是不甜的,苏文孝如何不明白,但苏韶这种模样再娶也是不可能的,皇帝出手相助也是他想不到的。
他心中自是感激:“陛下嘱咐一事,臣必尽心,您不计前嫌不计较苏家的欺君之罪,臣感激涕零。”
赵攸冷笑道:“朕不过是看在贵妃的情分上才不计较,但是苏大人以后莫要再气朕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小皇帝不留情面,苏文孝自己也微窘迫,俯身谦虚道:“臣不敢。”
“苏大人还会有不敢做的事?真是稀奇、咳、咳。”赵攸抵唇咳嗽几句,精神不济,旋即就打发他离开。
苏文孝解决心中大事,也对小皇帝多了几分感激,若无他之前的提点,只怕齐安早就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刀不见血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又能保住苏韶与安妍的婚姻,皆大欢喜。
他大步往外走的时候,柳钦出来拦住他,神秘道:“阿沭给你解决难题,你倒是快活了。”
苏文孝被说得老脸通红,讪笑道:“柳太医有难事?”
“我无甚大事,不过被关在宫里罢了,倒是你那个宝贝女儿,要开棺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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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孝走后,皇帝就倚靠着御座睡着了,小脸通红。温沭过来时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温热。
她轻轻推了推赵攸的肩膀,轻声唤道:“陛下、陛下,回榻去休息可好?”
赵攸微微动了动,脑袋埋在温沭的小腹前,靠着她没有说话。温沭知她不舒服,身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了过来,心中蕴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安慰道:“困了?”
“不困,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在梦里教了你什么?我也可以教你,我什么都会。”赵攸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淡淡的鼻音,鼻息不通的后遗症。
温沭莞尔,不急着回殿就在一旁坐下,吩咐宫人去取药来,自己与赵攸逗笑:“你会蹴鞠吗?还有投壶,可善对弈,哪里就是什么都会。”
“不对,你也不会蹴鞠投壶,这些世家子弟玩的你都不会,至于对弈……她教你对弈了?”赵攸歪了歪脑袋,红扑扑的脸蛋上涌现淡淡的不甘心。
温沭善对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若只是对弈,温沭何至于这样吞吞吐吐呢,所以,多半还不是对弈,她否决自己的想法:“不是对弈,是什么?”
温沭不答,由着她一人去胡思乱猜,时而去捏捏她的脸,多了一抹逗弄的意味。
赵攸猜了几句后忍不住咳嗽起来,温沭轻轻拍着给她顺气,嗔怪道:“你自己慢慢想,想得出就想,想不出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赵攸轻哼了一声,恰好宫人将药端来,她鼻翼微动,嗅了嗅,道:“好苦,柳钦肯定放了黄连,不喝。”
宫人窃窃笑了一声,俯身退了出去。
温沭接过药盏后,汤勺搅动几下,笑道:“可要我喂你?”
喝药不如一口喝尽的好,一口一口的喝,格外的苦。赵攸不应,反道:“你先告诉我她教你什么了?”
温沭不理她,病中娇气得很,将药汁轻轻吹冷后轻抿了一口,道:“哪里苦了,我都给你试过了。”
赵攸不动,温沭无奈,自己扬首饮了一口,赵攸惊呆了,道:“你怎地喝了……”
话未说完就被温沭堵住了嘴巴,苦涩的药汁渡了过来,赵攸蹙眉,腰被她紧紧禁锢,推都推不开。
待她咽下后,温沭才松开她,浅浅一笑带着得意:“剩下的你要自己喝吗?”
第105章 一零五
赵攸小脸通红,被逗弄过后就开始生气, 接过汤药就一饮而尽, 不去理会温沭。
皇帝今日在崇政殿理事, 朝臣断断续续地过来禀事,温沭不好久待, 嘱咐宫人好生照料皇帝。
她出殿后就让人去寻找柳钦, 问一问开棺的事。
没多久, 陈氏身边的人来了,道是宫墙坏了要修补, 近日落雨时屋内总是漏雨。陈氏自从迁出慈宁殿后就安分了不少,没有大事不会让人过来。
皇帝今日精神好了很多, 看着殿外等候的朝臣,温沭思索片刻后还是去了陈氏那里。
朝臣络绎不绝地入殿,直到天色擦黑, 崇政殿内才安静下来。
殿内落针可闻,偶尔可听皇帝轻微压制的咳嗽声,去岁大雪压了不少庄稼,今年收成怕是不会太好。
有人提议减轻赋税,被温轶压了下来,最后闹到皇帝这里。
温轶行事历来霸道,皇帝亲政后反收敛些许, 不想最近又变本加厉, 苏文孝头疼苏韶之事, 无甚精力去管这些, 安时舟同样如此。
加之皇帝染恙不上朝,温轶就逮到机会了。
赵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着他去了,等他自己惹得满朝不痛快,下线的时间也到了。税收一事是苏文孝门人在管,温轶也算是越俎代庖。
等明日去给苏文孝提个醒也可,让他两人斗去,横竖她不吃亏。
温沭从陈氏那处回来的时候,崇政殿的灯火还未熄灭,小皇帝不知节制,好不容易精神好些就这么熬夜。
赵攸在翻着往年的税目,减免赋税也要有例可寻的,免得到时温轶陡生波折。
暖黄的烛火打在赵攸的头顶上,肤色莹白,走近就像是能看到肌肤下的筋脉,拧着几分病弱之气。
温沭上前道:“怎地还不去休息?”
赵攸未曾抬首就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通,温沭当即蹙眉:“苏文孝如何说?”
“他最近无心在朝堂之上,约莫被人打到家门上才会醒悟过来,到时就已晚了。”赵攸话里皆是对苏文孝的不满,狠的时候打的人满地找牙,怂的时候又被人打到家门口,真是个奇葩。
温沭轻轻将她手中的奏疏挪走,无奈道:“横竖是他的家门口并非是你家,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赵攸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几本奏疏,央求道:“再容我待片刻,可好。”
“不好,都已经亥时了,再不注意些,半夜又会发热的。”温沭捏着她冰凉的手心,不容她再低头看一眼奏疏。
都已经待了大半日,紧急的事该处理完了。
赵攸不情不愿地和她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才问起她白日去了哪里。
夜里风寒,温沭给她拉紧披风,道:“陈氏那里要补宫墙,我去看了一眼。”
“补宫墙?”赵攸诧异,不过宫廷内务她也是不懂的,便道:“你让任宁过来看看,这个时候补什么宫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动土也要看时辰,免得坏了风水。”
温沭颔首道:“也可。”
回去后赵攸就猛地咳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发起热来,温沭气得不让她出殿门一步。赵攸自知理亏,将三只老狐狸连带着那些政事都努力忘干净。
谁知,她还没有忘干净,苏文孝就过来求见。赵攸躺在榻上,高热刚刚退了,人显得不太精神,她伸手拽了拽温沭的衣袖:“阿沭,我去见一面,就一炷香时间。”
温沭掰开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将被角掖好,冷冷地看她一眼:“他被旁人打到家门前,你去给他顶着?”
赵攸被吓得眼睫一颤,手在被子里蹭了半天,才小声道:“阿沭,那也是你的家门口,我可以承认他是我岳父的。”
“我的家门口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还怕狐狸被掏空家底?”温沭给赵攸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亲了亲她的额角,笑说:“我去见见你岳父。”
赵攸:“……”话还可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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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孝知晓见不到皇帝,在殿外等候片刻就见温沭走出来。
皇帝染恙期间,贵妃寸步不离地照顾,朝臣过来相见皇帝必要经过她的准许,起初几日朝臣落寞而归,时间久了,纷纷不满,小声喊着贵妃阻拦他们见皇帝,心思不正。
温沭听到下面不满的声音后只当没有听见,毕竟小皇帝病了,待她还朝的时候,这些谣言不攻自破。
苏文孝入宫想见的就是温沭,小皇帝昨夜又发了一夜高热,这时是见不到的,他这个时候过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臣近日着人去拜祭贵妃母亲,发觉有些异样,特来问问。”苏文孝也未曾点名是柳钦过来寻他。
温沭姓子看着温和,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然苏文孝看着她长大,明白她看似像她母亲那样温婉,可骨子里的韧劲很大,自己打定主意的事是不会回头的。
就像她代替温瑾入宫一样,几乎是人人反对,她还是入宫了。
这次他也觉得温沭还是不会回头,故而他特地来问问,劝劝总是好的。
温沭见他满面愁绪,心中也略微苦涩,多年前的旧事也怨不得他,便道:“不过些许小事罢了,苏大人也莫要见怪,此事你还是站着看看就成。”
温轶与她之间尚算是小打小闹,若苏文孝牵扯进来,便会是朝堂上的纷争,且苏文孝对她母亲心存愧疚,若温轶趁此拿捏住他,赵攸的处境就十分危险。
她的回答在苏文孝的意料之内,他追问道:“贵妃若有难处,可告知臣。”
温沭笑着摇首,“我若有难处,陛下会为我解决,倒是苏韶的事可曾解决了?”
苏文孝道:“齐安在回府后特地来苏府,依旧想让二人和离,不过我至今还未见到安妍,此事还作待定。齐安也不敢再以身份之事拿捏,只是苦劝苏韶和离。”
“这也是好事,然此事未果,还需看苏韶的作为,你让她去见见安妍,两人见面后再商议如何劝服齐安长公主。”温沭提议道。
齐安再是泼辣也要顾及安妍的感受,这次有小皇帝挡着,齐安无法只得应下,就看两人能不能坚持住。
苏文孝应声,只听贵妃又道:“陛下十分看重穆见,苏大人大可让苏韶去结交,此人心知胆识极为不错,脾气不大好。”
俗语说朋友妻不可欺,苏韶若与穆见处得来,穆见古板的姓子也不会再想着安妍。
她这般想法极为恰当,然苏文孝不大理解这个意思,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