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其归。日后,鞑靼与大晋修好,不得再起侵占之意。”
“是,大汗!”
吩咐完之后,纳真又命几个将士,制作担架,将李唯兮送下了山,与之一同回到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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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纳真正于大明宫内,批阅奏章,忽然,一宫女匆匆入宫殿,急禀道:“大汗,汗后醒了!”
“当真?”纳真从堆叠如山的奏章中猛然地抬起头来,面容欢喜,嘴角上扬。
宫女道:“汗后是方才醒的,太医已入殿查看了。”
闻言,纳真立马抛下手中的奏章,不断加快脚步地往清宁宫敢去。
“柯仑。”一入寝殿,纳真便飞也似的扑向床头,一把握住柯仑放在床边的手,急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柯仑虚弱一笑,应道:“太医说,无大碍了。”
纳真一只手将柯仑的手握着贴在脸侧,一手伸到前方,抚着柯仑的秀发,嘴中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是如何救的我?”柯仑声音喑哑地问道。
纳真神情一顿:“此事说来话长。”
纳真坐在床头,慢慢地将赤塔山中的那些事情讲给柯仑听。絮絮叨叨地讲了许久,太医熬好了药水,侍女端来。纳真接过,用瓷勺小口小口地喂给柯仑。
药水饮尽,故事也说完了。
柯仑听罢,眉头紧皱:“那救我之人死了?”
“那赤塔山之高不可估量,若坠下,只怕是会粉身碎骨。谈及奇迹,微乎其微。”
“那大晋的公主此时在何处?”
“在明仁殿中,有宫女好生照料着。哀寻了最好的太医与厨子来,必不会亏待她。待她身子好一些,哀会亲自送她会大晋。”
“我要去看看她。”救命之人,柯仑想亲自谢过。
她抓着纳真的手臂,欲起身,被纳真按住肩膀拦下。
纳真道:“你现在身子未愈,去不得。大晋公主欲求清净,平复愁思,亦不让他人打搅,现在委实是不合时宜。过些日子吧,好吗?”
如此,柯仑只能应允:“好吧。”
又过了五日,柯仑身子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纳真上完早朝,便急急归来,搀着她到清宁宫的花园中走走,看看烂漫鲜花,草木之景,晒晒阳光,除除晦气。
二人于石子路上慢慢走着,几个侍女太监捧着糕点茶水跟在身后。
忽然,一宫女来寻,她曾在纳真身旁伺候,在宫中地位极高。那些随行之人见着了,不敢懈怠,急忙上前通报。
此人正是纳真派到李唯兮身旁,照料其生活起居的。纳真见是她,停下脚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宫女低身一礼,禀道:“大汗,大晋公主欲即刻回大晋,令奴婢来传话。”
“好,哀知道了,你去回她,哀即刻做准备。”
“是。”
纳真扶着柯仑继续朝前走去。
纳真道:“也不知她想通没有,哀怕路上会出什么变故。”
柯仑道:“她既想归去,便说明那家中有她割舍不下的东西。她不是莽撞之人,那日欲与子由共赴黄泉,想必是心急。醒来之后,她心中应当是思量过了。我猜测,如今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既然如此,哀便吩咐下去,备足车驾粮食,明日便启辰送她回大晋。”
“嗯,你此刻便去吧,我也疲了,回寝殿中歇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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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一亮,浩浩荡荡的车队自鞑靼皇宫出发。
纳真履行诺言,亲自率兵将李唯兮送回大晋。
她已派使者入紫禁城,与李嘉懿禀明了情况,入各关之时,未曾遭到阻截,一路顺通无比。
李唯兮端坐于马车中,神色郁郁,纳真多有规劝,只是其眼中光彩皆无,仍是悲痛,并不与纳真搭话。
行程中,何时行,何时停,何处歇脚,已被得明明白白。
一路下来,不疾也不徐,确保安然舒适。
十五日后,鞑靼护卫队顺利抵达大晋紫禁城,皇帝李嘉懿,携诸王,率文武百官于承天门前相迎。
李唯兮自车厢中出来,行至李嘉懿面前。
“兮儿,你受苦了。”李嘉懿见李唯兮这憔悴瘦削的面容,心疼道。
“父皇,兮儿身子不适,欲先回公主府。”
“好,父皇派人送你回去。”
李唯兮安然送到,纳真又带了鞑靼的特色贡品来,足以见得其修好之心。
李嘉懿高兴不已,欲邀纳真入紫禁城住些时日,体验一番大晋的风土人情,并感谢其救护之恩。
纳真婉绝,只道是汗后刚从鬼门关上拉回,身子十分虚弱。她得回去亲自照看,否则安不下心。
纳真率姓,言辞恳切,并无造作扭捏,亦或是不满情绪。
她与大晋皇帝相约,待汗后病愈,定然带着她一同前来,一睹晋朝大好河山之风光。
既然如此,李嘉懿不好强行留人,速速派人送了些金银珠宝来,不至于折了门面。
纳真大方接下,在承天门前停留的时间连一个时辰都未到,便掉转马头,率领车队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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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兮回到公主府之后,闭门谢客,连顾善羽、尊王夫妇、太子都不愿见。终日寡言少语,面不带笑。何人劝谏都不行。
在皇医的照料下,她的身子已恢复如初。
寒毒能够痊愈完全是顾子由的功劳,每逢十五、十六夜,她再也不必受至冷之苦。
只是李唯兮仍觉得冷,夜夜冷,是心冷。
此番心殇之下,李唯兮瘦了诸多。
皇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急坏了。李唯兮又难以劝服,只得将这些烦躁发泄在皇医顾峰会身上。
谨身殿中,李嘉懿宣来顾峰会,与之道:“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假若还是如此瘦削,朕就革了你的官职。”
顾峰会跪于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老泪纵横道:“皇上,公主殿下她心结缠得极深,非臣之力能解啊!”
第九十七章 赤塔寻人
李嘉懿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公主是因驸马之死才如此。驸马已死, 无力回天,但驸马因何死, 如何死, 他未曾知晓。说不定查清这些因果, 就能弄懂解开心结之法。
现在李唯兮囿于公主府中, 谁都不愿见,这些因果自她嘴中是难以得到,只能他自己去寻了。
李嘉懿暂且饶了顾峰会,随即寻了兵部的人来,任命刚刚上任的兵部左侍郎杨擅为总兵, 率领五千精兵前往赤塔山,好好调查驸马绑架公主一事。
永乐驸马坠崖了,京城的百姓中都炸开了锅。二人的伉俪情深皆是有目共睹,如今只回来了一个。幸存的永乐公主是伤心欲绝,形单影只, 孤独终老呢?还是安于天命, 顺从天意,再择良婿?
不过这些言论,李唯兮是听不到的,没人敢传,也没人能传入她的耳中。
她日日夜夜待在寝殿中, 不愿出门一步。
入夜后, 身子很困很乏, 精神却强撑着,仿佛一阖上眼,脑中便会闪现那日的情景。
二三日后,她强撑不住了,于午夜沉沉地睡去。
果不其然,心殇入梦来。
梦见顾子由凌空的那一刻,李唯兮惊醒,满脸泪迹,继而抬起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她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三个字,“要等我。”
那是顾子由抱着白芨冲出悬崖口之时,转身望着自己,蠕动着嘴唇无声对自己说的三个字。
那时无声,于梦境之中却有声,李唯兮清晰地听见了。
她要她等她,难不成她有死里逃生之法?
所以她没死?
这几个月来,李唯兮一直不敢往这个方面想。赤塔山耸入云霄,高不见顶。人若自山顶坠落,定摔得个粉身碎骨。
如何还能生还?
可是万一呢?倘若子由有逃生之法,死里逃生了呢?
自睡梦中醒来,李唯兮便呆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膝,脑中不断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子由身上能否有奇迹发生,于高不见顶的悬崖上生还?
而在这个问题形成之后,李唯兮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有。她承认这个“有”微乎其微,但总归是她可以为之努力的东西。
天微亮,柔和的亮光洒入寝殿,李唯兮寻回了主心骨,只觉得过去的那些阴霾一挥而散。她掀被而下,伸手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发髻,迅速唤了婢子伺候穿戴梳洗。
而后出寝殿入厅堂,用了满满一碗的米饭。
公主府的管家马叔于其身旁候着,见状,忧心忡忡。
前些日子公主殿下一蹶不振,费劲万般心思劝下的米饭,犹如小鸟啄食一般,只勾了几粒米便放下了箸。怎今日一反常态,主动宣了早膳,还胃口大开?
马叔顿感不妙,心道:公主身上发生的反常之事,定与驸马相关。公主莫不是想随驸马去了?
这可不行啊!
思虑再三后,马叔开口了,他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及表情,想让自己表现得随意寻常一些,就比如在询问饭菜可口与否,天气好坏一般:“公主殿下,您今日可是要出府去?”
如若不出府,于公主府中,可让家丁婢女看牢些。如若出府,暗卫高手是必不可少的。
马叔为仆多年,隐藏得很好,但声音中的小心试探与忧虑还是被李唯兮听出来。
李唯兮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状况委实令人担忧。
她放下手中的箸,抬眸望向马叔,轻声道:“本宫今日要入宫。”
对上李唯兮的双眸之时,马叔才发现公主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其眼中已重新注入了神采,那个聪慧机敏的公主殿下又回来了。
见马叔惊愣住了,李唯兮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忧了。”
马叔那布满皱纹的眼角泛起了泪意,赶忙回道:“公主振作起来便好。”
李唯兮正色道:“传本宫之令,通知延平知府顾辛,驸马未死,延平府不得行丧。”
“是,老奴这就去办。只是殿下,驸马爷当真未死?”马叔疑惑。
“尸首未寻到,便是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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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兮用过早膳便让下人备了车马,准备入宫。
李嘉懿闻说公主殿下来寻她,急忙将手头的奏疏放在一旁,宣了她进来。
“兮儿,身子如何了?”
“尚可。”
“今日的气色确实好多了。”李嘉懿慈爱地笑笑,柔声道“急忙来寻父皇,所为何事?”
李唯兮应:“父皇,兮儿想回赤塔山一趟。”
闻言,李嘉懿脸色稍变,念着李唯兮仍有丧夫之痛,未曾拉下脸来,委婉拒绝道:“你这身子还如此虚弱,不宜长途跋涉。可是有东西落下了?朕派人替你去寻。”
夫妻之间,少不得几件定情信物,如今人已殁,信物亦不在身旁,确实会焦急。
李嘉懿想到的便是这些,与李唯兮所想大相径庭。
她道:“父皇,兮儿要去寻子由的尸骨。”
“胡闹!”李嘉懿彻底拉下了脸,“你可知上次你被人掳走,任姓妄为,谎报实情,差点就断送了你的姓命。朕见你受了苦难,不愿责罚。你现在还如此任姓吗?”
李唯兮的眼角淌下了泪水,她伸手抓住李嘉懿的袖边,哀戚道,“父皇,子由当今下落不明,您让兮儿如何能安心?兮儿的命是子由救的,身上的寒毒亦是她治好的。”
李嘉懿见她哭,瞬间便有些心软,想要训斥却愈发说不出口,不自觉声音也放轻了,安慰道:“可是你都亲口与朕说了,驸马坠下悬崖,已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那只能是生死未卜罢了,是兮儿太过伤心才出此言。如今我已镇定下来,在细想来才惊觉子由是有生还的可能的。”李唯兮顿了一顿又道:“父皇,你便让兮儿去吧,假若驸马已经命丧黄泉,兮儿寻到她的尸骨,便将她带回来,好好安葬。”
李嘉懿眼神闪了闪,有一丝松动:“这些...”
李唯兮继续道:“父皇,兮儿终日闷在府中,为此事愁容满面,日渐消瘦,您亦是不愿见到的。兴许让兮儿去这一遭,心结至此打开,兮儿才能彻底放下。”
李嘉懿沉默了,他在思虑着。
不一会儿,他开口道:“那你要答应父皇,无论搜寻的结果是何,你回到宫中之后,不可堕落,不可为情伤身。”
李唯兮点点头:“好,兮儿答应你。”
“哎...”李嘉懿叹了一口气,伸手揽住了李唯兮,拍着她的肩膀道:“那便去吧,你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酸甜苦辣,都是必经之路。父皇老了,生怕护不住你,在外需照顾好自己,不要让父皇担忧。”
“嗯。”
踏出谨身殿,李唯兮用手背擦去了眼下的泪花。
她眼中的哀痛撤去,换上的是沉静与坚决。
李唯兮转身,望了一眼这金碧辉煌,恢宏大气的殿宇,望向那九五至尊的方向。心默道:父皇,兮儿不孝,利用了您的心软。但兮儿答应你,会护好自己。
接着她又转身面对广袤渺远的天空,提起裙摆,一步一步的走下石阶。
子由,我来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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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塔,大晋营帐中,总兵杨擅正端坐于桌旁,手中捧着几份口供,仔细的阅读着。
一遍看下来,杨擅发现这些口供一无所用。
主谋已坠入悬崖,这些虾兵蟹将嘴中自然是撬不出太多东西。
杨擅无计可施,坐在营帐之中干着急。
“杨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