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女士从外头进来,旁边跟着一位穿着得体,举止优雅的女士。
“小唐,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闺蜜,马女士,这是她的宝贝闺女,陆米雪小姐,”随着丁女士的介绍,马女士对着唐啁微笑打招呼,陆米雪站起来对唐啁略弯腰,行了个绅士礼,“美丽的小姐,你好呀!”
她站起来也比唐啁高半个头,笑容灿烂,却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噗,小滑头!”丁女士先被陆米雪逗笑,“这是小唐,是给小海补习的小老师。”
“哦,小唐老师你好呀。”陆米雪往后一退,退到刚站起来的施海旁边,手臂往上勾住施海的脖子,“我是小海的青梅竹马!”
“呸呸呸!谁跟你是青梅竹马啊!”施海鬼叫道。
“哎哟,不要害羞嘛!”陆米雪去抬他的下巴,“好久不见,你长大了,更帅了!”
“神经病啊,你别太嚣张啊,我比你还大两岁好嘛!”
他们两人在闹,丁女士和她闺蜜见怪不怪已经先离开客厅去别的地方叙旧了,剩下唐啁一个人,完全状况外地看着两人扭来打去。
她微微吁出一口气,看来阅读也不用做了。
八月底的暑天蝉鸣阵阵,庭院的凉风吹进过道来,但客厅里空调仍旧开着,年轻人一点点热息都受不了。
唐啁独自坐在一边沙发,对面的两个人还在扭来扭去地打闹。
陆米雪的妈妈马女士曾经和丁女士共事过一段时间,当丁女士定居萳城后两人还保持着频繁的往来。陆米雪和施海年纪相仿,从小就在一起玩,感情非常好。
“我们是秤不离砣,孟不离焦。”陆米雪笑着补充。
“你能不能不要乱用成语?”施海毫不留情道。
“我哪里错啦?文学院的高材生?”陆米雪丝毫不恼。在她的自我介绍里,她是混血儿,父亲是澳洲籍,长相不是第一眼美人,属于越看越大气好看那种,穿着非常个姓,短短的紧身t,热裤,露出一截紧致的腰,两边耳朵赫然是两排密密麻麻的耳钉。
而她的母亲,穿着典雅的旗袍,佩戴珍珠胸针,与她的风格大相径庭。
一看陆米雪就是成长在宽松有爱自由的家庭里,从她气质谈吐穿着就可以看出来了,而她们这次来萳城,除了来施家拜访,还想来看看萳城大学的环境。
“我新学期就高三了嘛,我也想考萳城……”陆米雪用手肘撞撞施海,“哎哎哎。我也考文学院,做你的直属学妹好不好?”
“不好!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施海嫌弃她。
“哦……”陆米雪往旁边挪了下身子,手还搭在施海肩膀,“够远了吧?”
“你真的很烦!”
在施海的表达那里,很小他们就认识。小时候,陆米雪长得比他快,也比他高,一点妹妹的自觉都没有,整天爱捉弄他,拿冰激凌涂他心爱的外套,往他的球鞋里洒沙子,在他的床下放遥控音响,大半夜就按响,阴森诡异的小丑笑声响彻他的房间,吓得他大哭大叫。
“她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施海对着唐啁说,他现在想起来还很生气,一副跟唐啁诉说委屈的模样,“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哎哟,我不是道歉了嘛?那时候咱们看了《蝙蝠侠黑暗骑士》,我们不是都很爱希斯·莱杰演的小丑嘛! 你看你还记到现在哦……”陆米雪表面是个男孩子气的女孩,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但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故意拉长,装成娇滴滴的语气,施海都抖了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唐啁内心无奈极了,她很想走了,这周很无聊,昨天还好,今天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她也很明显地感受到陆米雪不是很喜欢她,她也不受欢迎,还在这里做什么。
“施海,既然你朋友来了,那么今天的补习就不算吧,到这里结束。”唐啁站起身来,下面一句就是我先走了。
施海及时阻止她这句话,“先不要走嘛!”
丁女士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对对,小唐啁,先不要走,等一会一起出去外面吃晚饭?”
“丁阿姨,我回学校吃……”唐啁刚想拒绝。
“你回学校还不是吃食堂,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施海急忙道。
“对,”丁女士看着唐啁,笑了下,突然道,“施辞今天看来赶不过来了,她打电话跟我说留你吃晚饭呢。”
丁女士说完这话,一双依旧明亮笑意满满地看着唐啁,在她眼中,这年轻的小姑娘听完她的话明显地愣了下。
丁女士的心漫过一点复杂的说不清的思绪,面上笑容却不改,“就这么定了好吗?”
唐啁抿了下唇,迟疑了。
“嘿,我觉得小唐老师好像很犹豫啊,要不然别勉强她了。”陆米雪坐回沙发,笑容有点令人费解的深意。
“我就要唐啁留下来,关你什么事!”施海没好气道。
“……”陆米雪耸耸肩,无辜地眨眼,“你那么凶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你们又开始吵架。”丁女士摇头笑,显然之前已经劝过无数次。
马女士也走出来,笑着接话,“一见面就吵,真是一对小冤家。”
陆米雪笑嘻嘻,“谁叫我喜欢他啊!”
她这话应该说了很多次,但从没一次让施海如此炸毛,“我又不喜欢你!”他气恼地抓了抓头发,余光瞟到唐啁,脱口而出,
“我喜欢的是唐啁!”
……
!
第30章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施海瞪大眼睛, 有一秒他的心是慌的。
咻, 我怎么说了这个?怎么办?
他快速转了转眼睛,决定将错就错, 如果能借机摆脱陆米雪更好了,等下再跟唐啁道歉好了。
他眼神含着恳求地望着唐啁。
唐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忍住没说话。
丁女士头疼状地按了按额头,刚想打破这略尴尬的瞬间时, 伤心难过的哭声顿时响起来。
是陆米雪掩面哭了起来。
众人一阵无语。
她的妈妈马女士首先说:“米雪,不要小孩子气。”
米雪不管不顾,照旧呜呜哭, 双手掩着脸不让人家看清她的表情。
“好了好了, 宝贝……”丁女士和马女士两位一左一右坐到她身边去。
“她有什么好,她比我老, 比我矮, 你们看她穿得多穷酸!”
“哇! 陆米雪!”施海刚来得及叫出她的名字,另外两个大人已经说话了。
丁女士:“米雪,这么说不礼貌。”
马女士:“收回这句话, 跟人家道歉。”
“我不! 我不喜欢她,我说的是事实。”
马女士:“现在是情绪在替你说话, 我们不可以这样。”
“你别装了, 你也太假了!”施海没好气地说。
“施海!”丁女士冲他摇头。
两位大人劝了陆米雪半天, 她仍旧嘤嘤地哭个不停。
施海忍着气不再说,烦躁地挠头发,扭头, “咦?唐啁呢?”
他们才发现唐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施海追了出去,在大门张望,已经不见她的影子了,他只能打开微信,果不其然,唐啁留了一条,“我先回学校了。”
他只能回来,对两位大人说:“她回去了。”
“你看你!”马女士叹口气,“真不懂事!”
“我也不去吃了!”施海气呼呼地上楼。
马女士略有点尴尬地看着丁女士。
“没事,没事,他等会会去吃的。”丁女士笑着说。
这时,陆米雪才放下脸,她脸上干干净净,眼睛也清清澈澈,根本一点哭泣的痕迹都没有。
在大人们责备的目光下,她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
“没事没事,小孩子。”丁女士再一次宽慰老友的心。
她把地方客厅留给了她们母女,走到后面的庭院接了个电话。
“对对对,李经理,是我订的,嗯,时间不变,哈哈,麻烦你了。”丁女士确定完订餐后。思索了片刻,拨通了施辞的电话。
第四声的时候,施辞接起来了,“什么事?我在路上。”
丁女士说了陆米雪母女的来访,问她能不能赶到一起吃饭。
“我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到家,到时看看。”施辞说。
丁女士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也不挂电话。她就听听蝉声,她就吹吹风。
三秒过后。
施辞问了,“施海还在补习吧?还是在偷懒了?”
丁女士语气淡定,“哦,闹别扭呢。”
“他怎么了?”
丁女士语气淡定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无奈,“谁知道呢,男人嘛,每个人总有那么几天。”
“……”施辞默了一秒,“是不是又跟陆米雪闹呢,丁女士,施海的补习要抓紧,还有几天就开学了。”
丁女士叹气道:“那他不专心难道还能逼他吗?”
居然还在跟她绕弯?她就偏偏不顺着施辞的话往下讲。
丁女士表情一点都不像她的语气,格外轻松,她就看看爬山虎,瞧瞧她种的瓜。
反正急的不是她。
“小唐呢?”施辞终于如她所愿问出了这个名字。
丁女士嘴角咧开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
放下电话,丁女士无语望天。
她还以为她多想了呢。
看来这里头把事情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她了。
真系阴公啊!
唐啁是趁乱走出来的,她走得静悄悄。有几分心不在焉,脚下的动作却没有慢下,很快就到了公车站。
三点半,暑热直逼她裸露的小腿,闷烤着她的皮肤。
这件薰衣草紫的裙子确实很便宜,她在淘宝买的,才69元。
对于她来说,一点不穷酸了。
她其实一点也不介意陆米雪的态度,唐啁知道她没什么恶意,就是女孩子的小情绪,何况还没高三呢。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车来。
唐啁突然有点心浮气躁,想走一走。
她也没目的地,就沿着灰色马路边的绿化带慢慢走着。
这个时间段,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唐啁低垂着头,拎着大包。
她有三个包包,一个挂肩棕色小包,一个黑色双肩包,还有就是手中这个拿着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色包,是合成皮,而且是颇为廉价的合成皮,拿得久了,磕磕碰碰,边角已经破了好几处。
看上去是有那么一点点寒酸……
唐啁意识到心里有一点淡淡的颓然,摇了下头。
她怎么了?
再不客气再尴尬再无助的场面她都经历过,为什么突然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评价?
高中后来的两年,复读的一年,她才是真正的不修边幅,放学就冲到医院,隔天早上又急急忙忙冲到学校。换洗的衣服只有校服,运动服,医院换洗衣服不是很方便,她有时连澡都没法洗,或者累到不想洗,坐在病房走廊的椅子就可以睡着。
那样无法在意别人的目光的日子。
那样忘记自己外表的日子。
那样稀里糊涂抓起衣服只要没有太重味道就穿的日子。
都过来了。
唐啁轻咬着嘴唇,低头看脚下的鞋,她不知不觉走到一条陌生的街道。
是一家小店,貌似是烧烤店。
是店子的后厨。
还没开张的样子,一个妈妈模样的中年女人在洗青菜。旁边几个菜篮子放着金针菇,冬菇,豆腐,辣椒,韭菜的食物。
她边洗边哼着歌,“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向往……”
唐啁立住脚步,在旁边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听着听着露出了一点点的微笑。
手机震动起来。
唐啁掏出来一看,顿了顿才接起来,“舅舅。”
“小啁,”舅舅的声音听起来要比之前苍老了一点,语气倒是不沉重,很亲和,“生日快乐。”
唐啁愣住。
“今天就早点下班吧,去吃一顿好吃的,我们小啁21岁了。”
唐啁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哦。”
“我猜你就是又忘记了……”舅舅叹口气。
唐啁目光不是很聚焦地落在地面上,弓着身子。
舅舅没听到她的回答,静了几秒后,再说道:“我收到了你给舅舅打的钱了,辛苦你了,孩子,够了,剩下的舅舅不会再要了。”
唐啁问:“舅舅,那二哥的借贷怎么办?”
舅舅说:“我这张老脸还有点用,已经跟村里的伯伯叔叔们借到了钱,加上你给的,先还了最急的,其他的每个月再固定还。”
“你大哥,二哥都打工了,二哥也后悔了,我就等着看他的表现吧,小啁,你只有一个人在外面,身上不能没有钱!听舅舅的话。”
“舅舅,亏待小啁了……”
唐啁觉得他每叹一口气,就像在她心口压一块石头,“……我不要紧的。”
“你舅妈也在旁边,她没好意思跟你说话,舅舅替她跟你说声对不起。”唐啁知道这些日子,她舅舅焦头烂额地忙着钱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家里人的情况和情绪。
她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舅舅的声音远了话筒,似乎在对舅妈说话,“你做的事,你也要有所表示,你说一句话。”
一阵微微刺耳的电流音过后,舅妈的声音才响起,“……小啁,辛苦你了……找时间回来吃饭。”
唐啁顿了顿,才涩声说,“好……”
挂断电话后,唐啁拿着手机呆了一会呆,才放进包里。
她确实忘记今天是她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