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赟抓狂,噌的一下从地铺上坐了起来,瞪着床帐不满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别这么敷衍我啊!”顿了顿又嘟哝道:“和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别总这样自说自话。”
夏晗沉默了一会儿,也坐起身来,放下的床帐被她掀开了一小片,可室内黑暗也只能隐约看见床下一个坐着的人影轮廓。同样的,坐在地铺上的林赟也看了过来,掀起的床帐内更为黑暗,连个模糊的影子也看不清,可她却能脑补出了夏晗此刻冷淡的表情。
两人似乎无声的对视了片刻,夏晗终于说道:“我不喜欢你,我有心慕之人。”
林赟觉得心口有点儿疼,又有点儿酸,疼过酸过之后还有点儿甜,那滋味儿简直复杂得无以复加。她隐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又隐约有些懵懂,于是蹙紧了眉头许久没说话。
黑夜里安静久了也会变得尴尬,林赟回过神后意识到这一点,便立刻嘴硬道:“你有喜欢的人就有喜欢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要特地跟我说。那我没喜欢的人,还用特地告诉你吗?”
夏晗听到她这样说也有些没脾气,只得道:“既如此,那一别两宽各自安好,难道不好吗?”
林赟又感觉心里闷闷的,重新躺下翻个身,拿后背对着床上的夏晗:“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过河拆桥!当初你跟我成婚就是为了来信州,来了之后你就要把我给甩了!”
这话夏晗就没法接了,因为林赟说的也是事实。她呆坐了一会儿,见林赟没再有动作,也只好躺了回去。只是这一回为和离的事烦心的,就不再只是林赟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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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的一场谈话可谓是不欢而散,不过林赟到底是将自己心里的憋闷说出了一些,也得到了发泄,于是这一晚睡得还挺香,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辗转反侧。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赟就起身出去了,彼时辗转了整夜的夏晗才刚入睡不久。
自从回到将军府,林赟便将这月余有些荒废了的晨练就又捡起来了。每日清晨她都会跟着林骁一起挥洒汗水,虽然免不了被嘲笑两声,可有了亲哥的监督帮忙,还有林家的药浴辅助,确实比她之前自己锻炼时的效果要好得多——也许过个三年五载,她能恢复身手也说不定?
抱着这样的信念,林赟重新开始了勤勤恳恳的习武锻体之路。林骁这几天也看够了妹妹的笑话,嘲笑够了她如今的弱鸡体质,便是勤勤恳恳的重新指导。
今早两人刚开始晨练不久,林骁还没活动开筋骨,林赟已经满头大汗,冷不防就看见林将军背着手走了过来。一双虎目盯着盯着林赟上下扫视了一番,只带着些许审视,却没了昨日的不善。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估摸着林夫人应该把话都说了。不过对视还是林骁先迎了上去,冲他爹问道:“阿爹今早怎么过来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将军轻飘飘看他一眼,大手一挥就把人推开了,然后继续向着林赟走去。
到底是沙场悍将,林将军沉着脸不说话时威慑十足,被他盯着的林赟眼皮无端狂跳。
果不其然,林将军刚走到她面前就忽然伸手向她攻来。林赟下意识就矮身躲过了,林将军见状也是半分没停,手一错下招接踵而至。林赟深知她爹手上力道,从来不敢硬接他的招式,于是又仰头下腰去躲。却不料如今这身体着实不够灵活柔韧,她一个下腰直接回不来,摔地上了。
脑袋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让人听着都觉得疼。然而差点儿摔懵了的林赟却是半分不敢停,因为知道她爹下一招就得上脚了,于是顾不得此刻狼狈直接翻身滚开。
下一刻果然见到地面扬尘,却是她正好躲过林将军踢来的一脚。
三招下来,林赟躲避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她这弱鸡身体能做到的,虽然也滚了一身土,后脑勺上还多了个包,可总算是逃过了亲爹的毒手。
而这三招一过,林将军的态度立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只听他哈哈一笑,不仅停了手,还主动伸手将林赟拉了起来:“不错,还能躲得开。”
林赟被拉得站了起来,却是翻了个白眼,抬手揉了揉后脑勺鼓起的包,疼得龇牙咧嘴之余也愤愤说道:“阿爹你又欺负我,我要去跟阿娘告状!”
林将军闻言笑容顿时一僵,昨夜睡软塌睡得酸疼的腰,似乎一下子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晗(冷淡):我不喜欢你,我有心慕之人!
林赟(无辜):等等!你所谓心慕之人……难道不是我吗?
夏晗(……):最近脸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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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出行
经过一番动手验证,家里最后一个人也确认了林赟的身份,她高高提起一月有余的心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避开夏晗,她们就又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只是这样一来,总是被秘密避开的夏晗就显得有些可怜了。她虽然不是林赟的亲人,可林赟和林骁都很清楚,林赟的离世对于她而言同样是难以承受的痛苦。她贴在她墓碑上哭泣的模样,透漏出的哀伤也不会比曾经失去亲人的林家人少上半分。
林骁并不是个感姓的人,但或许是事关妹妹,也或许是他最近养伤闲得慌,总会在有意无意间与林赟提起夏晗。全家团聚之后,他就问过林赟:“该知道你身份的人都知道了,夏晗那边呢,你打算永远瞒着她,然后与她和离,将来形同陌路吗?”
不可否认,在听到那句“形同陌路”时,林赟的心揪了一下。可要她对夏晗说出自己的秘密也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有一点在意她,不够喜欢也不够信任,她仍然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会引来麻烦。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林赟看向她哥:“你为什么总是帮她说话?”
帮夏晗说话吗?林骁摸了摸鼻子,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锅,他只是爱屋及乌罢了。如果不是看出林赟那般在意,他才懒得废这些话。可既然现在妹妹不领情,他就只能耸耸肩,说道:“好吧,我只是觉得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有些可怜,不过你都这样决定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完这番话后,林骁果然不再多言。可已经被挑起了话头也挑起了心事,林赟旧事重提,眼巴巴望向她哥问道:“哥,我跟她和离之后真的就不会再见,或者形同陌路了吗?”
林赟关于和离的纠结,林骁这几日实在是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天知道他自己还没娶上媳妇,为什么要被妹妹追着问这种问题。可作为一个有担当又宠妹妹的兄长,他能怎么办?他当然只能回答她了:“不然呢?她拿着和离书回了京城,你还敢往京城跑吗?不怕被夏家人报复啊?”
事实上比被夏晗父兄报复还糟糕的是,和离之后的“林允”和夏晗就没什么关系了,即便林赟将来有机回去京城,她也没有理由再去见夏晗。
这或许才是林赟最纠结的地方,而她自己其实心知肚明。
话题到此为止,眼看着林赟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林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四周重新恢复了静谧,只有马蹄哒哒轻扣地面。
没错,他们不是在将军府里闲谈,而是行进在城郊的山路上。林赟还没有松口和离的事,林夫人当然不会放她离开,夏晗随之暂住在了将军府里。虽然被蒙在鼓里的夏晗什么都不知道,可总把人晾在将军府里便不是待客,而是赶客了,林夫人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于是敦促着三人出来游玩。
林骁和林赟都明白,所谓的游玩只不过是个幌子,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绊住夏晗的行程,将人暂时留在信州。
这也是林夫人给林赟留下的思考时间,考虑她与夏晗和离的事——虽然这事在林夫人心中已有定论,可她显然不愿意逼迫林赟,怕暴脾气的女儿跟她急眼,坏了母女感情。
夏晗或许看出了林夫人态度的不同寻常,也或许没有,更或许是不在意,反正她是答应了林夫人游玩的提议。甚至于就在答应的第二天,她还亲自列出了一张行程安排的单子。
林赟接过那列满行程的单子粗略数了一下,发现上面几乎将信州附近所有有意思的地方全部囊括了,除了游山玩水,甚至还包括收罗美食!仿佛她对此早有研究,来信州原本就是为了游玩一般!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如果真要按照单子上的安排走,一趟下来少说也需要大半个月光景,慢一些的话得要月余。留给林赟考虑的时间变多了,她心里有些窃喜,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问夏晗道:“这样安排,你不急着回京吗?”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夏晗自然不知道她心里自恋的想法,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却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为什么要急着回京?”
林赟盯着她瞧了片刻,最后在她冷淡的目光下败退了,只能陪着她开始了“无意义”的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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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说起来,夏晗其实是个安静的人。她不喜欢招惹是非,也不喜欢与人争执,甚至不喜欢外出游玩,最喜欢的事也不过是泡上一壶清茶,然后寻个地方安安静静看一下午的书。
不过这些喜好厌恶在遇上林赟之后就全都变了。
夏晗喜欢上了与林赟斗嘴,喜欢上了跟她争个高下,甚至偶尔为了招惹她,还会故意去抢她看上的东西……直到林赟意外离世,她甚至愿意为她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信州。于是在林赟房中捡到那本画满标注的游记时,她又萌生了替她将这些标记的地方全部走上一回的念头。
至于将军府众人的诡异态度夏晗不是没看见,对此她也萌生了许多猜测,她想林允或许真的与武威将军府有些旁人不知道的关联。而这些不仅她不知道,甚至就连她爹都没能查出来。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等到今后和离,她们迟早也不过是陌路人。
抛开那些事不关己的揣测,又有林夫人促成了出游的事,夏晗自然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而后照着游记列好行程之后,便带着复杂的心情开始了这一次的旅程……
游记是林赟刚到信州时随手标注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上面那些地方被她圈画过了,自然也没察觉到夏晗列出的行程单子有什么问题。行程单上的许多地方林赟也还没来得及去,于是她问了她哥,这才知道那单子上的地点囊括了信州方圆百里不止,最远之处甚至距离信州有三日行程。
林赟了解完后龇了龇牙,头一回发现夏晗原来也喜欢游山玩水,比她还能跑能折腾。
而与林赟无所谓的态度不同的是,跟在兄妹俩身后的马车上,藏冬望着自家小姐却是忧心忡忡:“小姐,这信州穷山恶水有什么好玩的?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再遇上山贼可怎么办?”
显然,上一回在古寺的遭遇藏冬还没忘。虽然那一夜山贼们目标明显,直接就冲着主人和行李去了,藏冬这样的丫鬟根本就连山贼的面都没见着。可是在知道姑爷为了救小姐被歹人砍了好几刀后,藏冬一面对林赟好感倍加,一面也几乎吓破了胆。
夏晗闻言却不以为意,她透过车窗看向前方骑马并行的两道挺拔背影,说道:“不会的,信州驻军已经在剿匪了,更何况还有林少将军和将军府的扈从随行。”
藏冬劝不动她,却依旧忧心忡忡,更不明白自家小姐执意出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晗不会解释,车马继续前行,马蹄踏踏,车声辚辚。
他们此行最远的目的地便是距离信州足有三日路程的青龙山,那里有一条远近闻名的瀑布,据说夏日水势充沛时,瀑布宽阔足有百丈,高约数十,远远望去恢宏壮观。若是运气够好,日光恰好洒在瀑布水汽上,便能瞧见一道道七色彩虹浮现,更是美轮美奂。
林赟曾在游记上勾画过青龙山瀑布,甚至还将那张书页折了一角,显然是极感兴趣的。只不过青龙山路途稍远,在她玩遍信州周遭之前,还没来得及往远处跑。
夏晗打听过了,林赟以前还没去过青龙山,因此才将那里定做了第一站。
林赟和林骁都没什么异议,而且青龙山虽远,可途中三日也并非全然用来赶路——从信州到青龙山会途经一处山谷,山谷名唤朝阳谷,也有人称百花谷。因为一年四季中除了冬日,春夏秋三季谷中都有百花盛开,也是那本游记中颇为推崇的一个去处。
恰好,朝阳谷距离信州不算太远,林赟曾在春日去过一回,确实百花争妍美不胜收。如今正值盛夏,再去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另一番风景,林赟稍稍有些兴趣。
于是一行人自清晨从将军府出发,马车晃晃悠悠前行,待到日头西斜终于到了朝阳谷。
夏晗乘坐的马车走得实在不快,他们抵达朝阳谷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饶是如此,山谷里游玩的人依旧不少。不仅有女儿家相约前来的,还有些少年男女在此幽会……大片大片的花海里,时不时就能瞧见成双成对的身影,空气中除了萦绕的花香,似乎也充满了甜腻。
林骁站在山谷入口,远远的望了两眼便“啧”了一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