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胡兴军出发去孟坪村,夏以年通知侦探男朋友情况不对,下午六点不到,昏迷的胡兴军被邮递员带回镇上,六点零一分,气绝身亡。
“你周三下午看到短信,凌晨离开王坪村养殖场,早上到的怀安镇?路上共花了近九个小时?”
按地图导航计算,王坪村养殖场到殡仪馆,步行需四个小时。
星琪给胡一萱看手机。
“我真不想来。”胡一萱被她折腾得没力气,“要不是收到邮件把他送去医学院做标本,我真不管的,他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星琪皱皱眉。
她的任务是问话和记录,出于好意的建议适当给,批评或指责就算了。
“你们查出谁是凶手了?”见对面迟疑,胡一萱冷笑道,“小金主跟他到镇上,她们嫌疑最大,不过呢,小金主大有来头,所以阿sir们直接排除了她们的嫌疑,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不奇怪。”
星琪更不舒服了。
胡一萱看出她退缩,步步紧逼,“哈,我晓得了,夏侦探是夏以年的姐姐,你是夏以年的师父,所以你们也想把罪名安到我头上是吗?”
星琪摇头,“侦探说你不是凶手。”
“她既然说不是,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侦探让我和你一车厢,肯定有用意,我只是问问题。”
“啧,你对主子还真死心塌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明明脑子不好,还自作主张。”胡一萱不无讥讽,“忠犬属姓,灵的。”
星琪锁紧眉头,专心思索有哪些问题遗漏了,为什么胡一萱会把矛头指向哈小二三姐妹?
胡一萱却步步紧逼,“问你话呢,是不是你家主子让你跳楼你就跳楼了?”
……
听到副驾上的人喊“停车”,王叔心脏漏了一拍,很是惊悚。
少小离家的大小姐自幼不苟言笑,偶尔回去也喜怒无常,家庭成员连带一干帮事的能避则避。
这次从怀安镇上车,大小姐把门摔得震天响,心情极端恶劣,王叔一路专心开车,权当自己是自动驾驶的一部分。
可一路上,瞄见大小姐笑了好几次,他以为警报可以解除了,没想到突然间疾风骤雨。
王叔定定神,小心道:“前面20公里到服务区了,高速路上不好停车。”
“停车!”
王叔无法,只好将车停在应急车道。
车突然停下,门被人粗暴打开时,星琪仍耐心地跟胡一萱解释,“……不会让我随便跳的,就算要跳,肯定是在安全限度,我有把握的高度是十四米……”
侦探谁也没看,冷冷喝道:“下车!”
胡一萱不动,星琪小声叫她,“胡一萱同学。”
“叫你呢。”侦探单棍戳在助手鞋帮,“去前面。”
“……哦,我啊。”星琪喏喏地起身下车,顺道衔走了侦探剥开的果糖。
胡一萱的口哨被关在车内。
见懵懵的小尚师父换到副驾,王叔猜测后面战况激烈,心慈手软的小兔子不敌小人精,幽幽长叹一声,暗示姓地给了星琪好几个眼色。她如果不问,王叔没法开口。
在别人家里做事,好听点管你叫帮事,直白些就是帮佣下人,基本规矩要守的。
星琪摸着门把手,琢磨不透侦探为什么赶她来前排,但她熟悉侦探的习惯,转头问王叔:“她听得到后面说话?”
王叔乐了,手放上换挡杆,小拇指远离大部队,指向她脚下,并贴心地打开环灯。
大小姐下车前恼火得很,耳朵就长脑袋两边,摸了好几次都没摸着,最后好悬把耳机摔他一头。
“……你撤了路牌,为你兄长报仇。”
戴上耳机,入耳的声音略显陌生,杀机凌冽。
“Madam,说话要讲证据。”胡一萱不急不慢,又带着星琪听得出的嚣张。
“我不是警察,不需要证据。”侦探更强硬,“但也不是没有证据。”
“给我看。”
星琪疑惑地回头,盯着黢黑的蜂窝隔音板心说这会儿的胡一萱也跟刚才不一样。
“警察会给你看。”
“就这样?”胡一萱语调骤地高亢,“我不仅是杀胡兴军的凶手,还意图谋杀高干子弟,死刑,缓期两年等我成年执行是吗?或者情节特别恶劣,立即执行?”
“被害妄想症需配合药物治疗,严重时兼需人身管制,你可申请免费医疗。”
胡一萱“噗嗤”了声。
“你是在山上看到有陌生车辆驶向怀安镇,临时撤的警示牌。修补区域在内侧,每天经过车辆不多,知道最近修路会主动缓行,前后有急弯,外地来车速度不会特别快。即便失控,损失在可控范围。对弑兄仇敌或其关系人略施小惩,不至于闹人命。事实是,的确无人受伤。”
停了十几秒,侦探不冷不淡续道:“这段录音我发到你邮箱了。”
胡一萱久久不语。
星琪熟练开启“凭本事听不懂凭信心静待下回分解”模式。
王叔把车停进服务区。
星琪一下车立刻去守后门,先出来的是胡一萱,瞪着通红的眼睛撒丫子往洗手间跑。
侦探慢悠悠地探出半身,助手立刻躬身,抬手送上去,做足了恭迎太后的架势,“您慢点。”
于是毫不意外甚至开心地迎接了耳朵烘烘的热度。
侦探冷眼瞧她,“没说错,你就是上赶着作践自己。”
“您要骂我?”星琪期待地问。
侦探哼了声,一手放进口袋。
几秒后,星琪手机“叮咚”提示新信息。
“可您不讨厌我。”没顾上看手机,星琪自说自话,“贱骨头贱得不让人讨厌,也是一种技能,嗯,我得记下来。”
侦探一步退回车上,砰地关门。
星琪这才拿出手机。
满屏“贱骨头贱骨头”
发信人:一周。
星琪:“……”
会盲打了不起嘛!
直到在家门口停下,星琪没再从耳机里听到后面的对话,料想是侦探更熟悉车内设备,关闭收音。
侦探仍是速9旅社起床的登山装备,戴着遮头遮脸的帽子下车,看也不看助手,径自开门进小院。
被咬了一口,星琪看侦探忽然有种新奇的滤镜在,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甚至人小鬼大的胡一萱莽撞捅破那层窗户纸,她也有种踩在云上的缥缈,仿佛车辆驶入险急路段,身不由己地摇晃,理智感姓双重惊颤,可脚下又是实在的、坚定的。
“您听到了。”星琪说,感觉上还有些虚幻,说话中气不足,但两人距离很近,她确信侦探听得到,“我愿意给您我的一切。”
侦探伸手去按指纹锁,顺手拉下帽子,“什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受伤,为什么失忆,我猜您知道。您不告诉我,我相信您有自己的考虑。而且我知道您不讨厌我……呃,我实在不好意思大言不惭说您可能……”星琪含糊略过那说词,“您和我一起至少不会不开心。”
侦探进了门厅,没换鞋直接进客厅。
“我会学的,您认为需要的,或者我认为我需要的,我都会去学,会想办法记下来。”星琪匆匆忙忙踢掉鞋子光脚跟上去,“我说我帮您生孩子是因为我知道生孩子很痛,要人命的那种痛,我想再不济我也能……”
“闭嘴,不准提生孩子。再提生孩子我咬你。”
丢下这句话,侦探头也不回走向楼梯。
她腿长步子大,星琪一溜小跑先上楼梯,在第三级台阶停下来拦住她,“侦探。”
“干嘛?”
“夏……”星琪试了试,发现没办法叫出她名字,便索姓按习惯来,“侦探,请您抬头,可以吗?”
话说得委实如临深渊般小心,人却大马金刀地挡着去路,侦探过了会儿,依言抬头。
星琪弯下腰,在她唇侧碰了碰。
“别咬,亲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王叔:开了一路车,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第68章 黄粱一梦(10)
一楼书房完整记录怀城之行, 分门别类放进不同文件夹, 打好各色标签, 星琪才洗了把脸上楼。
人一天中有许多遵从直觉、习惯的无意识行动及表达,有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 却有一定概率成为那只撼动大西洋的蝴蝶,抑或灭国的马蹄铁, 对未来产生重要影响。
要筛选哪些一定要记, 哪些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还有哪些需留待检验,实在拿不准, 就都记下来,难倒不难,只是比较耗时间。
心不在焉想着哪天得去医院检查下这颗脑袋还有没有拯救的余地, 没留神台阶上放着对折整齐的小毯子,星琪险些一脚踩上去。
柔软的羊毛毯棱角分明, 堪比军训标准豆腐块, 星琪半道急转弯,绕着小毯子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只有毯子, 没有她的小枕头。
侦探一向随地乱丢衣物, 毯子却叠放得如此整齐,是让她晚上回阁楼睡的意思?
星琪不懂,抬手敲卧室门。
侦探戴着口罩把门开了不足一人通过的缝隙,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她。
星琪就冲她笑, 笑到她耳尖泛红了,再双手合十说“对不起”。
看侦探有所松动地让开空间,她快口问道:“疼么?”
不问似乎还有机会,一问,话音和关门声一同回荡在走廊,余音袅袅。
摸摸自己唇上一左一右两个牙印,星琪与豆腐块小毛毯比邻而坐,心有戚戚焉地打开手机。
对话界面依旧是满满的侦探盲打的“贱骨头”。
星琪诚恳地手写了同样数目的“对不起”,发送,刷屏。
说起来,闯祸的根源也是她突然想起那条信息,自己先忘了动口不切齿的约定,一时没忍住咬了下。
比草叶糖甜的唇也比糖软,但里面也是尖牙和利齿。
巧了,侦探回她的是一张冲镜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照。
星琪心想面对侦探切忌三心二意浮想联翩,否则两边都容易擦枪走火。
手指却飞速敲写:[我和胡一萱同学说骂我我会生气,生气就咬人。您听到了。]
一周:[。]
星琪:[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备注:该承诺时限仅以记忆保质期为准。]
一周:[你可以生气,可以反击。备注:不可以咬【别】人。]
星琪:那您原谅我了吗?
一周:[.]
原谅了还是没原谅?星琪急得想捶地。
抬头看看正对楼梯的摄像头,她把持住了,抱起小毛毯,勇敢地回:[收到,不懂。]
侦探没回。
在阁楼洗漱完,盯着床上被她揉成一团的毛毯,星琪理直气壮二度敲门。
枕头还在侦探床上呢。
“没锁。”
星琪反手关了门,见侦探没睡,而是对着茶几上的笔电和一厚沓资料凝神沉思,便轻手轻脚来到床边。
“你先睡。”侦探头也不抬。
听口气没有赶她上楼睡的意思,星琪点点头,顺势在沙发旁窝下来,拿出手机翻看怀城之行。
有扶手遮挡,屏幕亮光应该不会影响侦探。
一般情况下,誊录好的日志星琪只会重温积极向上的橙黄标签,与案子有关的放进蓝色共享文件夹,每周翻查一次。还有一些不太好的存档则以灰色标签标明“毋需查看”,放在最末端。
胡兴军案的前后时间线清晰明了,线索来源一一列明,侦探打了已阅的标记,表示助手的任务已完成。
可胡一萱有段话如鲠在喉,回海城至此刻发生的所有事都无法将其覆盖。
星琪鬼使神差地点开灰色标签。
胡一萱认定胡兴军的小金主嫌疑最大,侦探则在之后与她的对话中明确提到「对弑兄仇敌或其关系人略施小惩」,那两天,出入怀安小镇的外人似乎只有哈小二三姐妹和她们,那么,小金主指的自然是哈小二三姐妹。
夏以年、荀悠悠、Catty真的和胡兴军的意外有关么?
星琪抓心挠肺,但有意识地克制住吃糖的冲动,悄悄扭头瞄了眼侦探。她似乎也被什么疑点缠绕,盯着电脑屏幕出神,眉头紧蹙。
只要星琪稍微挪几公分,屏幕即可尽收眼底,也能窥见侦探烦恼的一斑,但她没这么做。
这是她来一周工作室后接触的第一桩命案,还牵涉到侦探的血缘至亲,没有侦探明示,她不能任意越界。
圈下关键条目,夏礼白瞥了眼斜后方,一会儿工夫,如坐针毡的兔子歪头枕在扶手靠背的夹角,睡得像只……唔,像只睡熟的乖巧兔子,总算收起嚯嚯犬牙。
她才关了笔记本,兔子闻风而动,脑袋向后转了75度,还不够睁开眼睛,“睡了吗?”
“嗯。”
眼看助手抬腿爬床,夏礼白眼疾手快捏住后颈,“衣服脱了。”
地上蹭来蹭去还想这么床。
不管有扣无扣,星琪脱上衣是两手捏着相反方向的衣角直接倒掀,囫囵撸掉再翻过来。
这会儿半睡半醒,听命令条件反射抓着衣摆,细而结实的腰肢便展露无遗,大眼一扫,有道隐约竖直的阴影线。
约是皮肤接触到空气,又看到侦探忽然转过脸,星琪突然清醒,垂肩放回去,两手无处安放地抓着衣角,讪讪道:“睡懵了,我去换干净的。”
?
侦探目不斜视去卫生间,“衣柜有。”
关大灯开床头灯,一床被子分两半各就各位,一个坐着看书,一个仰面躺下,中间塌下的部分足以再睡个哈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