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我舔鞋我总不能真的舔鞋吧?但是这时突然态度放软我怕这苍蝇就叮我这有缝的蛋,所以我僵持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随便你,我继续工作了。”
咖啡已经凉了,我把它扔到一边。
许敏紧跟过来,一杯咖啡下肚,把我的小杯子拿起来端详半天:“这不我送你的么?你也念旧啊。”
“十二块一个呢,还是凑合用着吧。”
“承认喜欢我有那么难吗?嗯?”
我对着屏幕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保存了一下关机。
“太恶心了吧?哇上次和你有瓜葛我差点被丑男孩拉黑,今天还好停电黑漆马虎的没人看见,不然天理昭昭立马就有人来捉-女干你信不信?”我嘴上说着烂话,手摸索主编给我的钥匙,翻出防水袋把手机和电脑都放进去,再放回包里。
冲进雨里还没五秒,许敏就把我拽回去了。我还以为她要搞什么大事情,谁知道她就是动作慢,把伞撑起来,把我一拽,我连门也没来得及锁就被她拖上地上一层。
“门没锁!”我极力挣扎,许敏吹着口哨好像没听见,夜里十二点多的街道上稀稀拉拉几分钟才来一辆车,路灯坏了俩,我俩走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的,我攥着钥匙心忧办公室,许敏吹着口哨哼歌,一副无所事事的纨绔样子,越看越可恨。
明眼人谁会相信她对我有企图啊?就算糟老头那么猥琐一人都知道给商佚撑伞,她自己撑着伞悠哉悠哉,我自己被雨当头浇灌,衣服里鼓鼓囊囊全是水。
她的车停在八百米开外的地下停车场,把我拽进车里,我才发现她的司机早早等着了。我排除了她大半夜带我兜风的神经可能,跌在后座抹了一把头发,看包里的电脑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你就那么怕领导骂?”
“要恰饭的嘛。”
“商佚死了也不会让你流落街头,那么用功反正脑子也那么笨,不会出人头地,靠商佚和自己瞎忙活还不是一个样子。你傻不傻。”
“我又不是瞎忙活,你根本不懂劳动的意义。”
“就是怕人说你呗,你就怕人说,又为这个CAO心那个CAO心,自己这个鬼样子,啧啧。头发多久没理了都长这么长了,还有,胸都瘦没了,摸起来怎么样?”
“去死吧,你这是姓-骚-扰。”我不想和许敏多说话,她是极端个人主义那种人,从她懒得给我撑伞就可见一斑。她自己活得舒服根本不会注意别人死活的。
我总结出来了。
车停在她家,我进门的时候还担心她突然禽-兽起来我一介弱女子无法抵挡,没想到她把我拽过来给我讲了一晚上她小时候的故事,我大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去洗澡,她钻进浴室把我拽进浴缸一起挤着,我没办法,只好听她讲那过去的事情,顺带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暗恋过商佚。
这我要是他妈的跟许敏好上了我真是天理不容了,我又困又累地听许敏讲,还好她表达能力不错没把一件事颠来倒去地说,纵然如此我睡下也是凌晨三点钟了。许敏大半夜凑过来抱着我睡,又抠门,不把空调开低一点,热得我做了个徒步穿越撒哈拉的梦。
很多百合小说里都莫名其妙有个同居情节,我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某个女主家里总是刚巧就有新买的还洗好的内衣呢?见了许敏我明白了,我拉开抽屉全都是我的尺码,当然不是我的尺码我也可以凑合穿,小时候乱穿惯了我也不娇气,我发自内心地质问她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了,她懒洋洋地打哈欠:“我一直在等你长大,攒了好久,你还骂我禽-兽,你都成年了也不说快乐快乐,你下面都要结网了吧……啧,现在胸还不如高中时候大。”
“……”我真是后悔有此一问,等回去我就打算借商佚一点钱报个散打班,见许敏一次就给她一个回旋踢。
她真的一直在骚扰我!这不是浪漫!这就是骚扰!
妈的!就算被骚扰我这种天生就爱当大傻狗的姓格也只会吼她几句就没有下文了,真的好不甘心!能不能像许敏一样自我?怕是不能,我可是有教养的,不能丢了商佚的脸。
我就知道没锁办公室肯定会出事,昨天雨夜全楼停电,小偷早就瞅准机会了。
我一进门主编就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紧接着把我拖进办公室去:“您能不能让我信任你一次?嗯?钥匙就给你一次你就没锁门,丢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清算完,今天还迟到,把你升上副主编啥也没干,昨天让你交的ppt也没交,你就说你怎么交代?“
”对不起!“我深鞠躬,恨不能以死谢罪。
都是许敏那个人!气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进来 ,老板和主编男女搭配批评不累,把我过去四年来所有的错误一一回想列举,我也无话可说,确实是我犯下的。我点头哈腰的时候总是看见老板的手串,浅棕色的小核桃红线串成一串,老板的凸肚子看起来格外明显,人到中年总是逃不过凉鞋和手串,车里再放个弥勒就油腻齐全了。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不是副主编了,昨天我还是年轻的副主编,今天就不是了。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多少悲怆。我十五岁的时候还是小学六年级,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大学毕业,在商佚的栽培下我真的很用功终于能和同龄人到一个进度,但是毕竟资质平平,山沟里出来的闪亮新星是李招娣,不是我,彼时李招娣正兴奋地向我嘲笑今天碰到的德国客户说他们的猪肘子和酸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她分享各种沙雕小视频,她以为我过得很开心,其实我正在办公室坐着,开着做到一半的ppt,耳听八方地了解到身边的人其实早就觉得我升职很奇怪,如今也是降得其所。
办公桌上的核桃被我盘得滴溜溜转,润光水滑的看起来就很有质感,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拿起来盘一盘,提前进入老年生活,但除了盘核桃你能干点儿什么呢?这点儿本事也什么都做不了,纵然我已经千般努力不让商佚觉得领养我是个错误,不让丑男孩觉得我一丧到底,但是你一直想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得了什么。
我真的很羡慕许敏,所以四年前真的是我没推开她,商佚没冤枉我。我偶尔也觉得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很累,当然像许敏那么极端自私也不好。我还是总回想起来十五岁的那个上午,她开车在盘山公路带着一直在尖叫的我,后面的警笛声呜哇呜哇地追在后面,但我们不停,它就永远追不上来。风把头发吹成一条直线,连脸颊都觉得风变得迅疾遥远,每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喊叫,我攥着许敏给的一把巧克力,其实那时候就很想哭。
但是即使重新选择,我还是会为了商佚跪下来求她,因为那个时候许安程活着,我不想因为我给商佚添麻烦。就算讨好别人让我觉得很累很烦,但没有办法啊,你就是很在乎他们,就是这一点奇妙的软肋让你变得柔弱,变得没有力量,也因此变得有力量,但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啊!
过了一会儿财务走过来:“喏,遗失物清单发你邮箱了,昨天没有锁门的是你,你要负责任。”
“啊好的好的!”我接过清单一溜看到总结,贼人真是勤劳,一晚上偷了六万块东西,还搬走了一台苹果电脑。
等我把卡里的余额榨干之后我已经只剩四块二毛六分钱。
商佚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不至于饿死街头,但事故突如其来,我也不能对她交代说许敏来找我,我乖乖跟她走……商佚可能会给我一个惊天白眼,让我自生自灭。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舅舅亲切问我:在吗?
我料想可能要出血,自我跟着商佚跑去大城市之后他笃定认为我小小年纪就傍上大款,该给家里做点贡献,以报答他照顾我那段时间的恩情。
县里的房子给了他之后,我表妹读完了高中,最近一段时间我看我舅舅开始分享国外留学相关事项,我就知道他应该会咬咬牙把我聪慧机智的表妹好好培养。
在不在一律不在。
但躲不过一世,他发来第二条消息:最近忙不忙?
忙不忙?一律特别忙。
我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没回应,他发来了一张照片,我表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好家伙,我表妹是真英雄,考去复旦了。
这时我感觉到一阵羞惭,人家自力更生挺好么,我怎么这么龌龊地觉着人家肯定会来啃我呢。
我表妹升高中复读了一年,高考又复读了一年,立志要去复旦,现在目标达成,我竟然没给包个红包恭喜,理亏地应了一声:“我就知道表妹好出息”,配上三个大拇指。
“人家说假期想丰富一下生活呢,我说你表姐不是在北京么,你看能不能带她锻炼锻炼,充实充实假期生活。”
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我舅舅不是乡野里尖酸刻薄只要钱的短视人,我斟酌了一下想了好大一会儿没想到有什么“充实生活”的地儿,于是建议我表妹考驾照。
“去驾校也要钱了哇。”
哦,我多嘴了。窗口切回丑男孩,跟他借个五千块。
丑男孩:“你这是要打胎?”
“啧我怎么能干这么不符合当代行为规范的事情呢,哪个黑诊所要我?我这是准备投资我表妹,我表妹是匹黑马,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五千块到账,我打给我舅舅,说给孩子报个驾校,再搜索“高考后的假期考驾照有什么好处”若干文章发过去,终于我舅舅给我几个微笑的表情后高高兴兴地发发朋友圈晒,我给点了个赞,评论表妹这么出息,每一笔教育的投资都是家长的明智!
晚上九点公司还是人满为患,一下午都在摸鱼的众人突然开始新青年的奋斗,开始拍窗外的风景,把一片宽叶子挡在镜头前,又是个美好的加班夜。
九点半时外面开始刮大风,于是一群人原地下班,我继续憋着写不出来的方案,盯着核桃老僧入定,企图格物致知,从核桃中参透人生的真意。
大雨降临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无心工作,继续匆忙收拾东西,接孩子的早早接孩子去了,老板都走了,剩下加班也没什么可表现的,我终于赶完了我今天的工作收电脑,许敏提着伞哒哒踩进来,外面的风雨果然厉害,许敏被吹得像只野猫,头发都炸开了,那把伞也劈了叉。
“您找哪位?”前台立马坐定,“我们要下班了。”
“我看见了。”许敏探头看见我,走过来把我胳膊一拽,我也不矮,被她一拎像只小鸡,几乎是拖着走出去。
突然新上任的副主编看见我:“张绪!你过来一下,这里有点问题。”
我甩开许敏冲过去,副主编自己做的方案需要改,他说:“你是当惯副主编的,有经验,帮我改一下,今晚十二点前交我邮箱,我先走了。”
于是我重新坐定开始改,屁股刚沾凳子,许敏又把我拽起来:“走,去吃饭。”
“啊不是,我要工作!我可在这儿劳动光荣,你自己可耻去吧,就知道吃,都长得快通天了还吃。”
“我约了商佚,走走走,再不走她就要杀你了。”
“你疯了!”我豁然站起。
许敏和商佚的过去我肯定没什么话语权,许敏主动招惹商佚我也管不着,就是许敏自己怎么琢磨着这点儿贱要给我添堵让我很不痛快……她约商佚就约,再拽上我干什么?强行见家长?八字儿都还没一撇……
而且她说这么大声干什么!商佚两个字在商界如雷贯耳,自从老头死后她就不是阴影里的人了,我进公司可没说我是商佚干女儿,我可没富二代的命,先给自己按上富二代的名儿干什么!
我清楚看见我对面的本该回家的小姑娘收拾包的速度明显慢了一点,四面八方八卦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啧,你以为鸿门宴呐,当着我的面商佚不会怪你的。”
“呵,等你走了我就等着她骂我吧。”
“你那么怕她啊……那更要去了,走吧,我也是好心。”
如果不是办公室好奇的目光我实在承受不住,我绝不服软跟她过去。
坐在商佚面前我感觉我犯了天大的错,低头吃菜一个屁也不敢放。
商佚愣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说:“行吧,许敏,我死后财产归谁我也管不着,但是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儿老了呢?”
她真是说话刻薄一语中的,许敏倒是天生自以为是惯了,根本不屑这点儿攻击:“哎谁老?你拿出身份证我们比一比?”
“那你得叫我妈了你知道吗?”商佚脸上还是笑,她一向都是这副皮相,笑得眉眼含情的,话里还是写不出的尖酸。
“兜兜转转反正逃不过,叫一声我也不吃亏。”
我举手:“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和她——”
“你闭嘴。”商佚给我夹菜,筷子抖得洒了我满碗金针菇,看起来并不是表面那么平静。
于是我借口上洗手间出去一趟,给商佚发短信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和许敏在一起来着希望她不要喜当妈。
但是她没回我,我对着镜子没事干顺带补了个妆,等我出去的时候商佚已经走了,撇我一个人面对许敏,她真的很不仗义。
桌面上放了个合约,许敏推过来给我看,我一看,商佚真可怕,有备而来,大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