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小小的珠子。那可是许南秋和她之间唯一的带着温度的东西了。
“只一颗珍珠是开不了鬼门的,就算你拿到也没有用。”宁远看着黎川讥笑着说。
“如果这深海里所有被海神祝福过的珍珠都在我手里,我是不是就可以打开鬼门了,哈哈哈”黎川摇着头,双手摊开环视着她们。
“那你们刚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好不容易送走的亡灵们又要回来了。”黎川把珍珠握在手里,对着过分刺眼的太阳光大笑。
等他笑够了才指着宁远说:“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很快又能跟你见面咯,开不开心?我可要感谢你帮了我大忙呢,要不是你强行把那人的魂魄放出来我的计划又怎么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宁远看着已经处于癫狂状态的黎川,猛地向前一步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又怎样?”
他好不容易给思瑜奶奶求来一个轮回转世的机会,黎川如果要打开鬼门,那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黎川转头苍白又狰狞地笑了笑,他的身体像是沙子一样四处分散开来,最后完全挣脱了宁远的手。
宁远看着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捂着腰慢慢倒了下去。
他的腰上插了一把漆黑的匕首,血在灰色的海面上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他看着毛时玉动了动嘴,似乎是想要道歉,但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和毛时玉其实也度过了一段非常欢快的时光,只是他比毛时玉更加自私而已。
那个照亮了他生命的姑娘,他不忍心她最后的结局就是永葬深海,那对她不公平。
得到的越少,在失去的那一刻就越偏执,说的就是宁远吧。
“只要海神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黎川看着李思瑜歪了歪头。
在他的身后慢慢凝聚起一道风刃,刮起来的风吹动着李思瑜的头发,她头上的王冠被吹落,越滚越远掉进了木架子脚下那片小小的蔚蓝色海域里。
李思瑜可以自己躲开的,但是谢倾瑶能不能活下来就难说了。
谢倾瑶把李思瑜拼了命的往外推:“走…”
李思瑜摇摇头,她的身上泛起一层淡蓝色的雾气,那些雾气慢慢把谢倾瑶和她包裹在一起。
风刃袭来的时候,李思瑜看见了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笑起来眼睛特别亮的少年。他得了名字之后就一直躲在高架上,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看着李思瑜似乎有些腼腆,嘴里溢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指尖盛开的蓝色花朵:“你取…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君归!”
风刃袭来,君归转眼化作了一滩血,连骨头都没剩下。
李思瑜看着倒在她面前的人,心里一阵一阵发凉。
“要怪就怪宁远吧,怪不得我。”黎川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神色遗憾。
趁着黎川不备,谢倾瑶用尽力气控制在黎川身后的剪刀。
处于疯狂状态的人感官都特别敏感,黎川的头呈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他伸手接住了谢倾瑶的剪刀:“你忘啦?这把剪刀谁帮你修的?”
一击不成,谢倾瑶再也没忍住喉咙里的痒意,歪头吐了一大口血。
刺眼的光闪电般朝着李思瑜的面门袭来,毛时玉离得远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思瑜!!!”
“这次我看谁还救得了你!都去死吧!!!”
灰色的海面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剐蹭痕迹,海面上雾气四起。
黎川摸着珍珠朝着毛时玉说:“你守了这片海这么多年,还真是辛苦了呢。”
是啊,自从上任海神沉寂,他就默默站在李思瑜身后跟她一起守护着这片有着特殊封印的海。
现在一切都毁了。
毛时玉动了动手,他之前和宁远斗得太狠了,现在能站着全靠着一口气在强撑着。
毛时玉一连扑了好几个空,他的脸色白得可怕,眼睛也逐渐涣散起来。
他现在这个状态黎川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像逗猫一样接连换了好几个方向:“还想挣扎吗?”
刺耳的铃声在黎川耳边回荡,他放弃了和毛时玉继续玩下去的念头,一把抓住毛时玉的脖子。拖着他往铃声的来源走去。
他看着完好的两个人,眼睛往外凸,面部因为颤抖而痉挛,腮也变得起伏不定。
“还真是命大啊。”
如果神真有那么容易被杀死的话,又怎么会被世人供奉起来,虔诚跪拜呢?
他把断气的毛时玉仍在一边,抬头看着飘在空中动弹不得的河伯与湖泽,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
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只要信奉海神的妖怪全都死了,海神一样活不了。
察觉到黎川的想法之后,李思瑜放开了谢倾瑶,她护在河伯他们面前。
手上的三叉戟对着黎川袭去。
这回黎川可不像是对待毛时玉那样吊儿郎当,因为他看见河伯的手动了,天空中的太阳也不知不觉只剩三个。
只要祭祀典礼一结束,黎川想杀死李思瑜就没那么容易了,光一个湖泽就够让他喝一壶的。
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黎川强行抢了谢倾瑶剪刀的控制权,他一边装作要接近河伯他们,一边露出破绽来降低李思瑜的警惕。
‘咻’的一声,湖泽直挺挺从高架上跌落,砸在地上化作一团蓝色的液体。
李思瑜胸口一痛,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手中的武器再也拿不住,那种快要溺死的窒息感布满了整个大脑。
“还有一个!”黎川的牙齿咯吱咯吱的响,一击得手他转而向李思瑜发起疯狂的进攻。
天上的太阳只有两个了。
河伯勉强能动,他像个提线的木偶娃娃一样,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只要能顺利落进木架脚边那个越来越小的蔚蓝□□域,他就能逃掉。这样想着,河伯往下倾斜着身子,跳下了高台。
“想跑?”黎川一挥手,瞬间数把风刃向河伯涌去。
看到空中漂浮着的细小蓝色水珠,黎川吹吹手指甲:“一切都结束了呢。”
他落到海面上看着脸色透明的李思瑜,瞳孔瞬间放大:“不可能,那些信奉你的妖怪都死光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的眼睛怨念又恶毒的看着在海面上爬行的谢倾瑶,作为李思瑜曾经的保护神,谢倾瑶怎么会不信海神呢?
黎川脑袋晃得像个不倒翁:“我再杀一个就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谢倾瑶握紧拳头狠狠锤向了海面:“出来!!!”
可是海面上只有一道又一道血印子。
她趴在木架边上,离那个蔚蓝色的圆圈很近。
“出来啊!!!”
在黎川风刃到达的时候,一把白色的剪刀破开灰色凝固的海面,插在黎川心脏的位置。血一滴一滴落下来,黎川眨眨眼睛往后倒去。
怎么可能?
从黎川的外衣口袋里掉出一张照片,里面的男孩跟他长得很像,但是照片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上面的男孩样貌更加模糊了…
海水包裹着谢倾瑶,身上实在太疼了,以至于没一会儿她什么都感觉不到。鲜血从她的鼻子、嘴巴、耳朵里涌出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扑向她的李思瑜,努力想记住她的样子。
“谢倾瑶!”
她听到了李思瑜带着恐慌的声音。
慢慢的李思瑜的身体开始分解,无数个细小的泡沫从她身体里分解出来。
你别怕,我做你永远的信徒,护你永生。
第六十四章
大海恢复原样后,谢倾瑶拿回身体在海底躺了两天。
“老朋友好久不见。”一个拿着绳子,只有一只眼睛的妖怪站在她面前说。
它长得有点滑稽,就像是一根长了手脚的木棍一样,颜色也灰扑扑的。
谢倾瑶眨眨眼睛:“我能去道个别吗?”
“可能有些困难。”它把绳子换到另外一只手上。
“元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纹瓶。”
那妖怪愣了一下,面上更加为难了。
“加一个霁蓝釉白龙纹梅瓶。”
妖怪搓搓手,听她这话脸上难掩兴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这…这不太好吧…”
“宋代冰裂纹的碗,再多我也没有了,只有一堆宝石。”
妖怪这下满意了,它点点头:“三个小时。”
谢倾瑶闭上眼睛从海里走了出去。
回到小院子,谢倾瑶不免想起了那个逆着光对她微笑的姑娘。
她走进去,看见黄小白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打算离开。院子外面和屋子里面都被它打扫的一尘不染。
它看见谢倾瑶几步就窜上了她的肩膀,抱着她的脖子好半天也不讲话。
“你勒到我了。”谢倾瑶拍拍它的爪子。
掰开黄小白的爪子,谢倾瑶拎着它转了一圈看了看:“黄小白,我怎么觉得你更加胖了一点?哎呀,你的毛怎么秃了好几块?”
黄小白瘪瘪嘴,正打算哭,就被谢倾瑶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今天可不许哭,我要走了,不想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弄脏了我的衣服。”
黄小白一抹眼睛不满地瞪着她。什么叫毛秃了?明明是受的伤还没好!!!
“你还敢瞪我,吃豹子胆了?”谢倾瑶作势要打它。
黄小白:“别,我伤还没好呢。你进了泥塘,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不知道,也许思瑜回来那天吧。”谢倾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抱枕。
她是最后一个信奉海神的妖怪,只要她不死,李思瑜就有回来的那天。
“这个给你。”谢倾瑶从衣服里拿出大把大把的宝石还有那块怪异的怀表。
“你给我这些干什么?”黄小白问。
“请人定期来打扫院子,修剪花草。”她垂下眼睛,看着放在电视机旁边笑得过分甜蜜的姑娘,神色有些彷徨。
黄小白:“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谢倾瑶:“你都拿着吧,反正我以后也用不上。”
“那你把怀表给我干嘛啊?”
谢倾瑶见它不接,直接把怀表套在它的脖子上说:“泥塘下没有光,我拿着看不到它转没转,你拿着,看看它正常转动是在什么时候。”
黄小白点点头把怀表放在一边,慢慢走过去躺在谢倾瑶的肚子上:“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吧?”
谢倾瑶摸着它的背没有说话。
“你必须要好好的呀。”黄小白不死心又说了一遍。
她们心里都清楚,泥塘作为惩罚妖怪的地方,用九死一生这个词形容再贴切不过。黄小白的话外之意是让谢倾瑶保护好自己。
“嗯。”谢倾瑶低低应了一声。
黄小白抬起头,隔着抱枕晃了晃身体:“我说的你听见了没啊?”
谢倾瑶:“听见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啰嗦呢?”
黄小白眼眶有些湿润,它废了老大力气才把到嘴的呜咽声咽下去嘴硬道:“我那是关心你好不好。”
谢倾瑶拍拍它:“嗯,你快点把秃了的毛长出来,摸着硌手。”
黄小白叹了口气,不想跟她计较:“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它拿着最后一颗巫宁花的种子递给谢倾瑶:“这是最后一颗种子了,我拿着没用,要不要我去送你一程?”
谢倾瑶接过来随手放在口袋里,李思瑜都已经不在了,种不种巫宁花并不重要。
“不用了,你去了我怕我把你一起带进塘。”
黄小白在谢倾瑶手上挠了一爪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你别去送我了,泥塘那边有火翅目,你身边不跟着监管者,很容易被蛰的。”谢倾瑶捂着手,在黄小白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看你在收拾东西,你怎么打算的?”她问。
它舔了舔爪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找瓷婆,让她给毛时玉捏一个身体,至于其他人我就管不了了。”
毛时玉是半神,不可能轻易就死。
“之后呢”谢倾瑶又问。
黄小白眨眨眼:“梅梅一直想去土元村以外的地方看看,尝尝当地的美食,我出去转转可能会过几年再回到这里。”
“去外面多走走把伤养好了再回来。”谢倾瑶建议道。
身为山神的黄小白,在发生山体坍塌的时候受了重创,没有三五年是根本恢复不过来的。
“我会的。”黄小白说。
谢倾瑶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看着天边的夕阳以及越走越近的人影,她拍拍屁股揉了揉黄小白的头。
“走了。”
“你一定要回来啊!”黄小白举着爪子冲谢倾瑶的背影大喊。
她灰灰手,跟着院子外面的妖怪走远了。
谢倾瑶整个人沉入泥巴里的时候,死寂的泥塘上方慢慢开出来大红色的花朵。
黄小白抱着一个小包袱,给正在睡觉的南瓜浇了最后一次水。
它走的很慢,好像在等什么人叫它的名字。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黄小白还是没忍住跳上了那颗大桃树上看着它住了很久的家。
红色花海蔓延开来,转眼覆盖了整个村子,黄小白看着树下艳丽张扬的花,动了动耳
朵:“这是…谢倾瑶的花…”
耳朵上传来轻微的痛感,黄小白瞪着眼珠努力往上望去,他看到一只透明的溪女,正趴在它的包袱上努力往上爬,没注意扯掉好几根它的毛。
溪女还在,河伯他们都会回来。
黄小白捏捏爪子,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土元村。
第六十五章
谢倾瑶蹲在地上,她浑身都沾满了泥巴,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