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你现在这副样子像鬼一样你知不知道。”
谢倾瑶眨眨眼睛,她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说:“知道啊,我这样子也把你吓到不是吗?”
“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话说我要不要把你扔回海里?海里更加适合你养伤。”黎川犹豫地说。
“别,我就是这段时间看上去比较惨而已,我刚来那会儿不也是生龙活虎的吗?熬过去就好了。”谢倾瑶赶紧说道。
“你…”
谢倾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只要踏进海里,泥塘的监管者就会立马知道,他们会把我抓回去的。”
黎川:“不是和二十七…”
“交易失败了,珍珠也没找回来,我现在相当于是个逃犯。”谢倾瑶大抵是脚缩在一起麻了,她从冰箱里伸出一只脚。
黎川看着她脚上那只破破烂烂的拖鞋,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你能不能把鞋脱了。”
“这鞋多好看啊,不脱。”谢倾瑶觉得舒服了又把脚缩了回去。
黎川黑着脸,走过去把她强行从冰箱里拽出来,可是谢倾瑶刚一出来身上就像是着了火一样,苍白的脸色开始迅速变成病态的嫣红。
她站不稳,朝虚弱地冲黎川一笑,然后挣开他的手又慢慢爬回冰箱。
“怎么伤成这样?”黎川问。
谢倾瑶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以为李思瑜家门口那张符纸是个摆设,没想到它的威力这么大。”
“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你就不怕那张符纸把你魂魄烧没了?”
“过了今晚就没事了。”谢倾瑶淡淡道。
黎川不想管她,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你这症状跟其他被赶出来的妖怪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谢倾瑶问。
黎川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向书房在一堆书籍里面翻找起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黎川才从一众书籍里面抬起了头,他从书桌上拿起眼镜戴上,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把书摊开递给谢倾瑶:“你看看,被赶出来的妖怪是不会以魂魄的方式在外面行走的。她们顶多就是被饿几顿,等找到另外一个愿意请她吃饭的人就好了。”
黎川歇了口气问她:“你这几天觉得饿吗?”
谢倾瑶摇头。
“那就对了,你就是没被赶出来啊。”
谢倾瑶捧着书,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黎川:“不对啊,李思瑜明明给那只龙鱼做饭吃了啊,我亲眼看见他吃得干干净净啊,这说不通啊。”
“我怎么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奇怪啊,我待会儿要去上班啊。”黎川学着谢倾瑶说话,他心疼他的书,于是从呆愣的谢倾瑶手里把书抽走。
“只有一个可能,那饭不是她做的,你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迫使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这东西的效果应该有时间限制。”黎川戴着眼镜翻着书页喃喃自语:“你是吃了什么呢?”
“我那天就是吃了鳗鱼饭和自热火锅啊。”谢倾瑶回想起来,那天出发前李思瑜还抱怨说吃鳗鱼饭要是有拌饭海苔那就更加完美了,然后她为了怕李思瑜生气就从柜子里给自己和她都在碗里加了很多拌饭吃的海苔。
“饭里加了绿云子,一种妖怪吃了会醉生梦死的植物,吃多了就会导致魂魄和肉体分开,通常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的妖怪特别喜欢这东西。”黎川耸耸肩说。
谢倾瑶突然想起她带李思瑜去海背面看妖怪庆典上的烟花时,她好像偷偷藏了什么,现在想起来,谢倾瑶有些挫败。
原来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布局了吗?
黎川说完这些把书宝贝地放回架子上,低头看了看表:“哎呀,我快要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看来又没有了。”
他抱怨完立马就去了卧室换衣服,他把脏衣服扔进脏衣篓里,临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冰箱:“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待在冰箱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谢倾瑶说完从冰箱里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挥了挥。
谢倾瑶把冰箱门开了又关,双目无神地盯着房间里的某个点。等到冰箱再一次关上的时候,谢倾瑶趴在膝盖上低声地呜咽起来。
虽然二十七明明白白地告诉谢倾瑶,李思瑜的命被别人买下了,可是谢倾瑶的遭遇让她知道总有交易失败的时候。
怎么能让李思瑜独自承担呢?谢倾瑶闭上眼睛在冰箱里睡了过去。
在冰箱里睡了好几天谢倾瑶才恢复元气,她出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铺满了整个街道,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距离这个月月底还有三天。
她从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突然看到窗边有一只手,紧接着跳上来一个灰色的毛球。
那毛球看见谢倾瑶像只小鸟一样‘啾啾’叫个不停,小孩爬上窗台,蹲在窗子外面一脸欣喜地看着谢倾瑶:“你原来在这里啊,我找你找的好苦。”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谢倾瑶走过去,她把窗子打开让窗外的两个人进来。
“唔,本来不想找你的,我想去找海神,可是那个院子被一团黑色的东西包围住了,我进不去。”小孩的后面有一条细长的猫尾巴,他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灰色球球。
谢倾瑶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她身影闪了闪,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不由得有些恼怒:“你抓着我干嘛?”
花狸放开抓住谢倾瑶的手,迅速地跳到一边:“你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
谢倾瑶冷静下来:“说。”
“毛球居住的海域出现了大面积的灰色海域,导致很多妖怪不得不爬上岸来。”
谢倾瑶:“还有呢?”
“毛球已经不能从别人身上带走她的好运或者霉运了。”
谢倾瑶听完点点头:“没了吗?”
“没了。”
话落,谢倾瑶瞬间消失在原地。
她顶着一头风雪站在院子外面,入眼是一片阴沉的蓝色,她看着那颗变成蓝色的南瓜心在颤抖。
她刚准备强行破门而入,眼前就出现了一尾飘浮着的红色小鱼,谢倾瑶回头,发现缺了一条腿的赵妍站在她身后,苍白的脸在雪的照映下加上她阴测测的笑容更加可怕。
赵妍伸手,一块怀表从她的五指间漏了出来,她嘴里轻轻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谢倾瑶摸摸自己衣服口袋,从里面拿出在宁远那里抢来的怀表。她看着赵妍,这时候她手上已经没了怀表。谢倾瑶脑子里一团浆糊,赵妍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这样想着头上就被人用雪球砸了一下,她抬头看过去,紧接着一团雪球直接照着面门袭来。
谢倾瑶没闪开,被砸个正着。她抹了把脸,看着树上的黄小白和另外一个长得比较奇异的姑娘在树上嬉戏打闹。
它们笑得那么开怀,那么无忧无虑。
谢倾瑶嘴巴动了动,她转头看了看赵妍,又看看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花狸:“你们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说啊!”
“你们说出来啊!”
可是她们都只是冲着谢倾瑶友善地笑了笑,然后全部消失了。
谢倾瑶脸上挂着眼泪,她的脸上红红的,胸口上下起伏,她弯腰喘了口气。
刚向院子方向没走几步。院子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背心和短裤的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的肩上扛着一个白色的棒球棒,脚上穿着一双溜冰鞋。
她白色的眸子和谢倾瑶对视了几秒后,她弯腰向谢倾瑶拜了拜。
是冬来了。
第六十章
谢倾瑶看着周围渐渐消失的身影,她头痛地抓住了头发。雪花从她透明的身体里穿透过去,她干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她现在脑子里越来越乱。
要是李思瑜没换保护神,那为什么换师二十七会找上门来说她们之间的交易失败了?
二十七的原话是:海神有了新的保护神,她请了别人回去吃饭,与之前谢倾瑶的诉求有冲突。
她跟二十七之间的交易是用一把剪刀和她所有的宝石换她一直留在李思瑜身边,而按照黎川从书上看到的内容来判断,李思瑜并没有把她从家里面赶出来,而是给她吃了绿云子。
换师二十七在说谎。
谢倾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之后,低着头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
李思瑜救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她顶替了龙鱼在李思瑜身边的作用,违反了之前‘订好’的规则。她没有巫宁花,打开不了通往冥界的路,是什么原因使得李思瑜这样着急把她变成这副样子。
答案只有一个,关乎谢倾瑶的生死安危。
可是李思瑜并没有把她真的赶出去,李思瑜到底再搞什么?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面孔,她们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谢倾瑶在树下坐了一夜,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正当她烦躁的时候,她见到了宁远。
虽然距离隔的有些远,但是宁远身上那股子腥臭的味道对于谢倾瑶来说还是比较敏感的。
明远身上裹着一身黑色袍子,他手里拿着一个木质拐杖站在院子门口敲门。院子里盛开出来的花更加娇艳了,宁远的到来并没有让门上的符纸起作用,就连冷风吹过都没能使符纸飘动起来。
谢倾瑶看见开门的人是那个穿黑色衬衫的少年,他见了宁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们低头又说了些什么,谢倾瑶听不到,她疑惑地转动了眼睛。
看样子宁远和那只龙鱼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等宁远进去之后龙鱼就把院子的大门关上了,门缝里又挣扎着冒出一点蓝色。那蓝色像是墨蓝,又像是紫蓝色跟院子里那些纯粹的蓝色有些不一样,绝望中带着点压抑。
“他果然还是重新进了院子里。”
谢倾瑶转头去看站在树枝上优雅的黑猫,她眯着眼睛语气有些嘲讽:“你伤终于好了呀。”
“多谢关心,还死不了。”黑猫舔舔爪子,在枝丫上伸了个懒腰,身后灵活的尾巴在空中卷起。
“去我那坐坐吧。”毛时玉说。
谢倾瑶有些不放心李思瑜,她看着伫立在风雪中的小院,脸上写满了担忧。
“还没到祭祀典礼那天,苏为玉是不会让李思瑜有事的。”
见谢倾瑶皱着眉头一副不解的模样,毛时玉又说:“苏为玉就是宁远,我只是习惯叫他苏为玉了而已。”
谢倾瑶又看看紧闭着的大门,又抬头看着那只优雅的黑猫,让后抬脚往毛时玉住的地方走去。
他的院子里面没有积雪,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里显得特别突兀。院子外围还开了几朵嫩黄色的不知名花朵。
毛时玉见她盯着那花看得出神,跳上了台阶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说:“你的巫宁花种出来了吗?”
谢倾瑶摇摇头,她想起来她在黎川家里放的那一排花盆,黄小白扔给她的种子全部埋在那些花盆里。
毛时玉叹了口气,他叫了两声,一条黑狗从院子外面扑过来,匍匐着身子低着头抬眼看着毛时玉,眼睛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黑狗的鼻尖上有一圈白色的雪,它吐着舌头,讨好地看着毛时玉。
“身体还没恢复好,又去雪地里疯玩,今天别吃饭了。”毛时玉坐在黑狗身上,眼睛里满是不悦。
黑狗呜咽几声,似乎在撒娇,毛时玉摸摸它,让它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本以为见了院子四周都没有雪,房子里面会很温暖,可是谢倾瑶想错了,房子冷的可怕。
她是常年居住在深海里的妖怪,本身抗寒能力就很强,可此时她的眉毛和睫毛上已经挂满了一颗又一颗细小的冰珠。
谢倾瑶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跟在毛时玉身后。她看了看毛时玉家里的装璜,这家伙简直就是暴发户啊。墙壁上装饰画里的花蕊用的是难得一见的宝石,桌上放的装饰品一看就是上了年代的老物件。
毛时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谢倾瑶,见她一脸蠢蠢欲动的模样,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喜欢收集宝物的大蟹是不会对这些相对来说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感兴趣的,有些高傲的家伙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些东西。
可是谢倾瑶不一样,她从泥塘里爬出来之后就一直跟在李思瑜身边,那段日子她连买菜的钱都没有。
这会儿见了这么多宝贝,自然眼热的紧。
房间似乎没有尽头,他们走了很久。
毛时玉不开口说话,谢倾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那满腹疑问竟然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越往前走就越寒冷,那些冷空气像一把细小的针一样,一直往她的皮肤里钻,有些痒又有些疼。
谢倾瑶的嘴巴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她的脸几进透明,双腿已经迈不动步子了,沉重的像是被灌了铅。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开始慢慢渗血,但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安安静静跟在毛时玉身后。
周围似乎在慢慢变窄,可见度也越来越低。为了怕谢倾瑶走丢,毛时玉一脸嫌弃地把自己的尾巴缠到了她的手腕上。
“还有多久?”谢倾瑶抖着嘴巴问。
“还有几步路就到了。”毛时玉在黑狗背上轻轻挠了几下说。
慢慢的在尽头出现一个光点,随着距离的拉进那个光点在一点一点变大。
走出去才知道,那是一片发光的水幕。
毛时玉收回自己的尾巴,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倾瑶看清楚水幕里的东西之后,快步走上前去,她整个人趴在上面,眼睛似乎有些水润。
“她…怎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