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身边的人对此事讳莫如深,我……看二哥上回来到南楼,对你似与其他女子不同,我问过母后,她却让我不要探究此事。”
“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我二哥做到这地步罢了,若南家真有冤屈,你只需如实说来便是,若是我能力不足,还有我二哥,再者……”
“太子哥哥当年也是与南御史同路的,他作为大雍朝的未来储君,日后未必不能替你平反——若是你所言句句属实。”
盛妍笑了一下。
那笑声让长孙凌听了只觉不大舒服。
她立刻炸毛道:“你笑什么”
这可是她难得态度好的时候,这女人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盛妍摇了摇头,眼中漫不经心地掠过几分浅淡的讥讽意思,半晌才同她道:
“公主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公主还是请回吧,若是日后再听你的哥哥们提起此事,但同他们直说无妨,南萝并不对他们二人心存怨怼,甚至还很感激他们。”
“至于公主想要探寻的所谓真相,或许大理寺的卷宗足以说服你,南萝……无可奉告。”
事情哪是那么容易的呢
当年的案子,从最源头的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也是南槿自己死后很多年,心存怨气,残魂飘在世间,无意中看到了后来的发展,才知道这真相——
竟然纠缠了多方。
皇帝、端王、段一尘的势力……还有那深受灾害困扰的暴民们,地方赈灾的官员们……
桩桩种种,在有心人的运作下,变成了当年那桩仔细思考时处处是疑点的案子,但从卷面乍一看去,又寻不到任何的痕迹。
这就是幕后之人的高明之处,将人心处处都算计了进去,无怪乎将整个大雍朝玩弄于鼓掌。
想到这里,盛妍垂了垂眼眸,伸手摸向水果的果盘,在一颗葡萄的根部捏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将那颗圆润的果子摘下。
“你——”
“你这人可真不知好歹!”
“你道我真是想同你翻案吗我不过是看我两个哥哥被你一个喜好对食的玩弄于指间,看不下去所以才来试探你一句罢了。”
“如今看来,你果真不愧是南见迟那个叛徒教出来的,功于心计,我哥哥可真是错看了你!”
按照盛妍的姓格,她本不该被这样的话语激怒,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就算长孙凌说的再难听,她也可以忍住。
但体内属于南槿的那道意识却表现出了愤怒。
上一世的南槿因此事而丧命,因此事耽搁了自己的一生,可以说,直到死她都在等着自己父亲的冤屈被平反。
盛妍忽然感觉到自己心底一股难言的怒意上升。
那盛怒程度完全不亚于她在上两个世界时,听见有人想毁自己的容颜那般。
她眸光冷冽地扫了长孙凌一眼,语气不善地提醒道:
“不想死就给我滚!”
长孙凌被她的气势所摄,有一刹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大雍第一公主,长孙凌,我让你滚——”
“冒犯你又如何你们家杀我南家人杀得还少了吗何况,你不过是个娇纵跋扈、一无所知、仗势欺人、不辨是非的酒囊饭袋,空有皇室名头,却无任何本事的小姑娘罢了。”
“如今南家阖府仅剩我一人,便是我冒犯你,大不了又是像我爹一样被凌迟。”
她言语间毫无惧色。
盛妍倒是不想将话说的那么死,但现在她的意识并不大能控制这身子,只能懵懵地缩在角落,小声和脑海中的花白禾交流:
“禾姐,这……原主意识还清醒这什么情况”
她这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花白禾笑着回了她一句:“因为南槿对复仇太过执着,才会这样,但在其他的事情上,你还是有绝对自主权的,一会儿见就好了。”
盛妍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她觉得自己需要将报复渣男的事情提上日程,否则万一哪天在和段一尘相见的过程中,万一原主意识直接清醒,拔刀捅了段一尘……
那任务失败的盛妍该上哪儿哭去啊
她借着这短暂的时间,暗暗地数了数自己如今的打赏金额,上个世界的刺激剧情让她收获了大约一千多万的小钱钱,后台的仓库开放产品更多了。
盛妍瞧见了其中一款标价一千万的梦幻彩妆盒。
她在心中暗暗咋舌。
“这是什么神奇的彩妆套,居然值一千万黄金打得也不过如此吧”
盛妍好奇地问花白禾。
花白禾同她解释道:“这个是在修寻找到的一种致幻的原材料提炼出来的四色底妆。”
“口红、眼影、腮红、散粉……都是用同一种花的不同区域提炼出来的,用了之后,近距离见到你这套妆容的人,都会受到你的影响。”
“只要见过了三次,你就能为那人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幻境,持续时间是三年。”
盛妍:“哇——”
她觉得段渣男的好感度和后悔值似乎有着落了。
盛妍半点不知道节省为何物,当即就按下了兑换,恰好此刻原主已经将长孙凌给欺负走了,她便再次接管了身体。
与此同时,本属于南萝的房间内,相对应地出现了几个彩瓷样式的瓶瓶罐罐,是她方才兑换出来的宝贝儿借用了这个世界的彩妆载体出现。
盛妍走进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幽的香味从里面传来——
她闭上了眼睛,想要主动辨别里面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就在仔细沉浸在那香味中的刹那,她不知为何看到了一些零散的画面。
氤氲的温泉池内,有两道身影交叠在一块儿,仿佛融于一体那般,其中一道冷淡的声音慢慢地开口道:
“如你所见,我正在做你爱做的事情。”
盛妍正想仔细去看,发觉那画面如同雾气般消散。
她茫然地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之前的两道身影了。
雾气只隐约映出了她们俩模糊的轮廓,谁也看不见她们两个人真正的模样,可盛妍就是无端端觉得……好熟悉。
她犹在茫然,却发觉自己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医院走廊,正对她有一扇门开着,里面模糊地传来声音:
“已经够了……”
盛妍还没辨别出那声音是谁说的,就情不自禁地迈步走入——
“醒过来!”
恰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落下,劈开了那围绕她的大片混沌。
盛妍蓦地惊醒,发觉自己依然站在原先的房间内,手中拿着的那罐胭脂才刚开了一半。
她晃了晃脑袋,不记得自己方才见到了什么,只在脑海中同花白禾道:“禾姐,这效果也太强了些,我都差点中招。”
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用这些东西把全套的妆容化完。
花白禾:“……”
花白禾:“你没发现多出来的是五个罐子吗青花的那个里面是解-药制成的粉底液,你在上妆之前先给自己用这个,就能免疫了。”
盛妍恍然大悟:“哦”
她拧开那底妆闻了闻,依稀感觉像是春日清晨的青草、野花芳香混在一块儿,被略有些湿润的空气卷着从自己的面前拂过。
是她喜欢的味道。
盛妍微微一笑,将东西重新放在桌上,已经在脑海中开始构筑为段一尘制造的独一无二的幻境了。
……
另一头。
出了南楼的长孙凌察觉到自己背上出的汗,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知道自己有心寻求真相,却将南萝的爹爹一杆子打为乱臣不好,但她向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的,气急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可她现在却有些懊恼……
原因无他,方才的南萝看上去,竟让她觉出了几分不忍,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似的。
就好像……
当年是她下的令杀得南府诸人那般。
她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了两句,想说南萝的脾气也太反复无常了些,但话到了嘴边,她脑海中又闪现出对方冷淡地看着她,让她有本事也把自己给凌迟了的样子。
真奇怪,明明是那样凶恶的人,却一刹那让长孙凌觉得……
这人似乎有些可怜。
她在日光下站了一会儿,等到背后被吓出的冷汗都慢慢烘干之后,又踱步往宫里的方向走去,小声道:
“不说就不说,哼。”
“本公主这辈子都不会问你,我再问你我就是……我就是狗!”
她照着之前福寿告诉过她的,宫人私自出宫的那个狗洞走去——
长孙凌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皱着眉头看了那狗洞半天,来时她都差点被这层次不齐的墙顶刮了后背,再钻一次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掉一层皮。
但其他法子要带的人多,还要讲究时机,大大的限制了她出宫的自由,这狗洞虽然苦了点,不符合她身份了点,好在能让她随心所欲,想走就走。
长孙凌俯身下去,自言自语道:“像本公主这样没有架子的皇孙贵族,怕是不多了。”
她闭着眼睛,用手肘在那砂砾遍布的狗洞里拍了怕,两条腿在另一边蹬了蹬,将自己身子往前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另一头出去是个杂草堆,她可不想让那些讨厌的小飞虫钻进鼻子里。
长孙凌抬手扒拉到地面,左右摸了摸,竟摸到一根略有温度的柱子,她仔细握了握,发觉那柱子还有些凹凸,有些纳闷宫里的谁又在这角落里堆奇怪东西了。
等她冒出了脑袋睁眼一看——
草堆早被人拨开,此刻,另一头有一排乌泱泱的红衣太监,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与此同时,那排太监后头传来一个养尊处优的调子:
“抓到了吗”
是她的母后,夏雁枫。
长孙凌:“……”
她打眼一看,发觉自己抓住的是其中一个太监的脚踝。
尴尬地松开手之后,她慢慢地缩回了自己的爪子,给面前这排红衣太监们打眼色,拼命地挤眉弄眼,似乎这样就能糊弄过她的母后。
跟她对视的太监们匆匆挪开了目光,不敢冒犯她,同时,面前一个尖细的声音犹豫着响起:
“娘娘,公主似是……找到了。”
夏雁枫冷淡地“哦”了一声,接道:“把她抓住,带到本宫殿内,我要家法伺候。”
长孙凌:“!”
她想扭头跑,却忘了自己这会儿才过来半个身子,并没有逃离的余地,于是只能苦哈哈地被太监们抓住,连声放肆都不敢说,苦逼兮兮地被带到了夏雁枫的宫里。
……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
盛妍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画好了妆,看着镜子里那张格外妖娆的脸蛋,终于有了当头牌的感觉,慢慢拉了拉唇角,她听见有丫鬟来报:
“南姑娘,有几位公子哥儿——”
盛妍挥了挥手:“我省的,让他们稍等片刻,我描完眉便来。”
段一尘又送上门了。
她有机会试一试自己这价值一千万的大杀器了。
想到这儿,盛妍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儿,拿着眉笔将自己眉色一点点地填充完毕。
不多时——
她一身绫罗、描着盛妆往楼下走去。
段一尘本来和其他的书生在一同喝茶谈玄,余光瞥见她,心中暗自冷笑:
让人拿粪-水泼我
日后定要你好看。
如此想着,他抬头看去,眼中一直以来的清冷、镇定,竟然有了刹那间的迷茫。
……
此刻,皇宫内。
公主私自出宫,被皇后娘娘逮回来的消息,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
曾被长孙凌趾高气昂欺负过的那些个宫人,又在各个角落里偷笑了。
而听见这消息之后,刚从上书房议事出来的太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几分无奈。
长孙泽沉吟了一会儿,向自己的二弟提建议:“去看看”
长孙鸿板着脸半天,没吭声,但迈步的方向却是往自家母后的殿内走去。
虽然知道长孙凌这做的丢人,可到底是他们俩的亲妹妹,于情于理,他们都应当去问问长孙凌这是又出宫去做什么。
二人到的时候,长孙凌正挨完手板子,在日头下罚跪。
太子心中叹气,看到她的背影之后就走快了几步,去到长孙凌的旁边,长袍一撩,在她的旁边跟着跪了下来,朗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长孙凌鼓了鼓腮帮子,忽然见到另一边自己的二哥也跟着跪了下来,她不由抬手去扯他们俩的衣袖,低声道:“我没事……你们请安完就走吧……”
明明以前犯错完之后被罚,两个哥哥也是这样替她求情的,但今天长孙凌不知道怎么了,想到了南萝说自己的一些话,说她不辨是非等等……
她那回来的一路上竟然莫名地想要找出几个例子去反驳那个可恶的女人。
然后她想了一路,愣是没想出来。
竟然差点就觉得自己真如那女人所说的,娇纵跋扈,身在福中不知福。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担当,她头一次在哥哥们被连累的时候感到了一缕难言的、被点醒的羞愧。
因为有太子说情在前,长孙鸿为人本来就不大擅长哄人这个事情,看着自己的大哥被召进去,他干脆只在原地留下,冷淡地小声问自己的妹妹:
“你又出宫去做什么”
长孙凌语塞:“我……”
长孙鸿:“嗯”
长孙凌低着头,从牙缝里偷偷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