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看罗绛神色不对，上前安慰罗绛，“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事情都结束了。”
“不。”罗绛本能地推开了卫霖蔷，“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想起来。
卫霖蔷拉住罗绛，面容严肃，“绛绛，你已经出来了，发生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你先洗漱，我们出去吃饭。”
罗绛看着卫霖蔷认真的神色，勉强点了点头，她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心里想着，真的都结束了吗？
这顿饭罗绛吃得心不在焉，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被卫霖蔷拉进了餐馆，胡乱地塞了一嘴的菜，回到家里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注意卫霖蔷在说什么。
“哎，你都没听我说话是吧，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丫丫走后，另外一个房间空了出来，罗绛也把那个房间布置了一下，卫霖蔷早就不用跟她挤一张床了，可是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对方留下来的冲动，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卫霖蔷问。
“没事。能不能……给我念首诗。”
心烦意乱的时候，这个方法对罗绛最管用了。
卫霖蔷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有不悦，有一闪而过的怨恨，在罗绛疑惑且以为对方会拒绝自己的时候，她又笑嘻嘻的同意了。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罗绛掀了掀眼皮，有些意外，“怎么念起这么苦情的诗来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
罗绛喜欢诗歌，一方面是受奶奶的熏陶，另外一方面是纯粹出于艺术的角度，毕竟当年她不善与人交流，而诗歌又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读诗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能到另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可卫霖蔷不是，她骨子里没什么浪漫情感，罗绛让卫霖蔷读过几次诗，这家伙都是挑简单的，顺口的念，这还是卫霖蔷第一次念这种悲到骨子里的句子。
卫霖蔷耸耸肩，扬扬手里的书，“看到这一首就念了呗。”
罗绛忍不住调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上谁了呢。”
卫霖蔷盯着罗绛，若有所指的回答，“谁知道呢。”
“不会吧，没有迹象啊，也没见你对谁特别上心。”罗绛嗓子发干。
卫霖蔷接触最多的人就是锦薇，薛宜了，锦薇现在有男朋友了，薛宜和舟时分手之后，两人藕断丝连一直有联系，不对，卫霖蔷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罗绛好像没有卫霖蔷对异姓狂热的印象啊。
首先使用排除法，肯定不是薛宜和锦薇了。
卫霖蔷看罗绛这么认真，笑弯了眼，“跟你开玩笑呢。”
罗绛暗自松了口气，“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看着紧闭的房门，罗绛有些后悔。
当晚，罗绛又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跟之前的不一样，梦里黑漆漆的一片，她光着脚在黑暗中漫步目的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很远又很熟悉，沉沉浮浮地落在她的耳边，但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声音的主人语气急切，好像要告诉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样的情绪也感染到了罗绛，她着急地朝声源处跑去，可跑了半天她也没听见对方要说什么，最后她实在是累得气喘吁吁。
“你是谁？！”
她朝空气大吼了一声。
那个声音突然消失，一切又归于宁静。
“绛绛？”
罗绛张开眼睛，无意外地看见了自家的天花板。
她胸前的朱砂痣发着细微的光，又很快消失。
“卫霖蔷？”罗绛头疼地张开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卫霖蔷担心地看着罗绛，“你做噩梦了。”
“噩梦？”罗绛使劲回忆自己的梦境，虽然又想不起做了什么梦，但是她并没有噩梦之后的心悸感。
“给我拿杯水。”
卫霖蔷起身给罗绛倒了一杯水来。
罗绛勉强喝了几口，对自己这两天的异样和心里的违和生出一股子烦躁。
“你果然还是没有缓过来。”卫霖蔷给罗绛擦了擦汗。
不知道是不是梦的缘故，罗绛躲开了。
卫霖蔷尴尬又诧异。
“对不起，可能我真的做噩梦了，你出去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卫霖蔷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过水杯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罗绛才从房间出来。
卫霖蔷手里捏着两章游乐园的门票，对罗绛说，“看你心情不好，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罗绛看着卫霖蔷手里的票，最终也没拒绝，虽然她对这个没大兴趣，可卫霖蔷的表情实在让她说不出多余的话。
“好啊。”
今天外面天气不怎么好，天色有些暗，但挡不住卫霖蔷的兴致，她先是买了冰淇淋，然后拉着罗绛把所有项目都玩了个遍。
虽然游乐园人不多，但卫霖蔷很开心，看着她的笑容，罗绛也一扫之前的阴霾，渐渐投入到娱乐中去。
晚上有个烟火会，卫霖蔷执意要看，罗绛拗不过对方，草草在肯德基对付了晚饭，就和卫霖蔷坐在河堤边等烟火会开始。
灯火映照在水面上，远处吹来一阵阵的微风，一切平静又美好，罗绛感觉自己有点困。
“上眼皮都要跟下眼皮黏到一起了。”卫霖蔷不满地拐了拐罗绛。
罗绛打起精神，一脸‘我不困，我一点都不困，刚刚发生了什么，跟我没关系’的表情。
“得了吧，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你，好不容易出来约次会，认真点好不好。”
罗绛挠着头笑了笑，“自从住在了一起，我们天天在一起，这要是约会的话，频率也太多了。”
卫霖蔷又用复杂的目光盯着罗绛，最后哼的一声，不说话了。
见卫霖蔷不开心，罗绛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没。”
罗绛摇摇头，“那你干嘛生气，真搞不懂你。”
卫霖蔷赌气地看向罗绛，咬着牙说，“你今天下午不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罗绛突然正襟危坐，但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于是别开目光，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吗？”
卫霖蔷双手捧住罗绛的脸，一派认真，眼睛明亮不掺杂质，“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嘭……
无数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明明很吵，但罗绛仿佛听见空气中的气流摩擦的声音，草丛中幼虫的呓语。
接着，卫霖蔷就吻了上来。
一阵冷清的空气窜入口腔。
罗绛整个人如同炸裂一样，头皮发麻。
第132章 穆容家的阴私
关于味道,罗绛和卫霖蔷曾经有过严肃的讨论,一开始的结论是罗绛只能闻到卫霖蔷身上的阴气,但后来罗绛也能从那阴气中觉出其她的味道，照样很清很凉,像是夜晚潭水中的弦月那般遥不可及，若有若无,那个味道给罗绛带来的是安心,可是罗绛现在鼻间萦绕的，虽也阴凉，可这味道酸酸涩涩,还带着一丝苦味。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全部回巢，包括昨晚那个梦,梦里的声音是罗芸桑，她告诉罗绛,罗绛被困在了镜像世界里,唯一的生机就是找到镜像世界的断隙，也就是尘缘镜上的裂缝。
松开卫霖蔷的怀抱，罗绛目光澄静,她伸手扶上卫霖蔷的脸颊,手指慢慢滑向她的衣领，将那个伤疤暴露了出来。
身后的烟火还在盛放，可罗绛的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温情。
“很像，可惜什么都可以复制,唯独那个人，你复制不了，因为你不是她。”
说完，罗绛驱动咒语，朱砂痣泛起一阵红光，打在了毫无防备的罗苑姬身上。
事到如今，罗苑姬也放下了伪装，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她满眼泪光，恨恨地看着罗绛，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情况，“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你不喜欢这个世界？”
罗绛看向天空，星辉如昼，月如玉盘，她摇摇头，“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这个世界不够美，只是你替代不了她。”
罗苑姬悲惨一笑，身上慢慢浮起黑气，“你答应过我，要留下来陪我的，我不会让你走的，你离开了这么久，我也等了你这么久，这算什么！”
说完，一股狠厉的阴风夹杂着风刃朝罗绛袭来。
“是不是只要你死了，你就属于我了，哥哥。”
罗绛飞身躲过罗苑姬的招数，反手一道符光甩了过去。
“我不会属于你的，就算你把我强行困在这里，你也得不到我的心，你自己也发现了吧，我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我了。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罗甯早就死了，就连罗苑姬也不在了，你只不过是她临死前留下的执念。”
关于自己的身份，第一次罗绛还有所怀疑，可现在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镜灵是不会认错人的，但让罗绛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圣子甯会补出自己的转世将会覆灭罗家的卦象来。
罗苑姬就像受到了刺激一样，嘴里发出尖叫，“我不信，我不信，你就在这里，你骗我，你骗我，你以前说过，你会回来找我的，你来了啊，你就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我证明了那么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做那个约定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那是对罗苑姬说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罗苑姬双目通红，攻势也越加密集，罗绛渐渐招架不住，周围的世界突然扭曲，地上青草疯长，化作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魔鬼，抓住了罗绛。
罗苑姬长长的指甲鉗住罗绛的脖子，眼里全是恨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罗苑姬，你就是我心爱的人，你我从小就定了亲，我注定是你的妻。”说到后面，罗苑姬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柔，“哥哥，你还欠我一场婚礼，就不打算还我了吗？”
罗绛颈上吃痛，但目光坚定如初，她看着执着的罗苑姬，最后无奈地吐出了一句，“对不起。”
罗苑姬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般落下，她无奈地松开手指，周围的景象也如同她的一样裂开，破碎，慢慢化作荧光似的齑粉四散开来，最后只剩一片黑色的虚空。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醒来，哥哥就不属于我了，为什么明明是哥哥承诺过的话，突然又不作数了，又为什么，哥哥爱上了其他人，就算是我变成那个人的样子，哥哥也不喜欢我。”
罗苑姬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最终，她还是舍不得杀罗绛。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看到这个场景，罗绛再怎么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心软起来，她蹲下/身摸了摸罗苑姬的头，“放下吧，放下就不会不甘心，也不会这么累的，你的哥哥他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罗苑姬缓缓抬起头，目光里的怨恨和邪气逐渐散去，“哥哥，以后，你还会喜欢苑姬吗？”
看着罗苑姬肩膀上的伤疤越来越亮，也越来越长，甚至已经蔓延到她的脸上，罗绛忍住情绪，嘴角泛出一丝微笑，“会，苑姬永远是我最爱的妹妹。”
罗苑姬开心地抱住罗绛，慢慢在罗绛怀里闭上眼睛，“苑姬也最喜欢哥哥。”
嘭……
是镜子破碎的声音。
罗绛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回过神来时，罗绛已经站在了容家的大堂里。
“小二！”罗芙上前抱住了罗绛，“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回来就好。”
罗芙对独自把罗绛留在镜像中这件事一直很自责，现在看到罗绛平安出来，一方面心里的石头平安落地，另一方面觉得自己作为姐姐，没有尽到保护妹妹的责任。
这是罗绛第一次看到罗芙对自己表现出这么露骨的关心，心头一暖的同时，她看向一边浅笑的罗芸桑，神色复杂，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问候，“姐，我回来了。”
罗芸桑点头，“嗯，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罗绛余光一瞥，瞧见了布满裂纹的尘缘镜，心中愁绪万千，“容家的两位哥哥和其他人没事吧？”
罗芙整理好情绪，又恢复了平时稳重冷静的样子，“没事，两位哥哥在房间里休息，其他人被送回去了，只是你被困在镜子里许久，我们很担心。”
容老爷子也上前问候，“罗家果然是人才辈出，这样的险境都能破解，老朽佩服。”
罗绛回了容老爷子一个晚辈礼，“不敢当，只是可惜了这镜子。”
罗芸桑读出了罗绛眼里的惋惜和不忍，笑着安慰到，“安全回来就好。不过……”
罗芸桑话锋一转，看向穆鸿逸兄妹，“这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你又想干什么，当初说好的，你救容哥哥他们出来，镜子归你，现在镜子碎了又要耍赖了是吧。”
穆卿不满地闹着，她的这翻举动惹得在场的长辈们很不开心。
罗芸桑眸光噙着寒冰，从容不迫地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符纸，递到容老爷子面前，“当初我设阵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阵外的人是绝对不会被拉入阵里去的，而这张符上故意被人改错了一笔。”
穆卿冷冷一笑，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交给穆鸿逸的，在她看来，罗芸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故意给她哥泼脏水，“开什么玩笑，符是你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容老爷子接过符纸，虽然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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