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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绛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范青看了罗绛一眼，目光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他掩饰住，“认识，她是我们这一片有名的钉子户，不肯回阴界，也不肯投胎。”

　　说到投胎，卫霖蔷很是警惕地往罗绛身后钻，“这次你可别给我做什么思想工作了，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你们上司是不是给你们规定了投胎任务，天天劝人投胎，难道是因为到年底了，要拿表现？”

　　范青嘴巴都没动就被卫霖蔷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地府也是好意，现在阳界开放二胎政策，正是投胎的大好机会，重新做人不好吗，干嘛做个孤魂野鬼。”

　　卫霖蔷笑嘻嘻地摇头：“第一呢，我还是个黑户，你们也没查出来我生前是什么人，有没有犯什么罪，万一我以前十恶不赦呢，就这么放我去投胎岂不是便宜我了？第二，我现在已经不是孤魂野鬼了，我有我家绛绛，有人供奉祭品怎么能算孤魂野鬼呢，要是我现在投胎去了个穷苦家庭，说不定饭都吃不上，哪有现在逍遥快活。”

　　范青：“身份这件事情是我们的工作失误，阳界人口数目庞大，积压下来的资料又多不甚数，你不是本市人，又不记得自己是谁，根本无从查起，最近地府领导提出，要重点照顾飘荡已久的孤魂野鬼，还要关注他们的幸福指数，所以投胎的名额和好胎位都是优先提供给你们，你又没有什么怨气和执念，干嘛还不投胎。”

　　卫霖蔷摆手，“才不要，没弄清楚自己是什么人就是我最大的执念，所以抱歉，没办法给你冲业绩了。”

　　范青很是无语。

　　罗绛为了缓和气氛，主动转移起话题，她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女鬼道：“那两个跑了，没有关系吧？”

　　罗绛可不想大半夜的还要等鬼差把那两只鬼一一抓回来再上路。

　　“哦，没关系，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这个女鬼押回原户籍地，交由那边的地府处理，顺便把你们送到地方。刚好车也修好了。”

　　薛宜弱弱的开口：“那我们赶紧上车吧，好冷啊。”

　　范青点点头，对身后还在抽烟的司机招手：“上路吧。”

　　于是范青带着女鬼坐在了第二排，而罗绛卫霖蔷薛宜三人坐在了最后一排。

　　薛宜对于死后的世界很是感兴趣，一上车就逮着机会问范青。

　　“鬼差大人，这个女鬼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啊，对了，对了，还有逃走的那两个？”

　　其实薛宜想问的只有那个农民工，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她对劳动阶层的人民很是关心。

　　范青看着身旁还在低声呢喃的女鬼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照理来说她是自杀，还且还带着孩子，但她也是逼不得已，这次的事情她也不会负全责，因为主谋是那个家暴鬼。当地地府应该会酌情处理的。”

　　“那个农民工也一样，他是误失杀人，而且那个富二代作恶多端，曾经开车撞死过人，这会子已经在油锅地狱里受刑了。但尽管是误失杀人也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何况他还逃跑，就算不下十八层地狱，也会在小地狱里受点劳役之苦。”

　　“家暴鬼的话，至少也去好几层地狱受刑，他本身就是大恶之人，这次还敢策划逃跑，这是本市先例，地府为了杀鸡儆猴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罗绛有些想不通，“地府的刑罚不是出了名的严格吗，这个女鬼真的可以酌情处理？”

　　范青愣了一下，也明白罗绛为什么有这样的疑问了，“你们所知道的十八层地狱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阳界所传的十八层地狱里的刑罚本身就是有问题的，比如：

　　你们口中的刀山地狱，刀山地狱规定说，对于羊，不喜欢没关系，但你不能打骂它，杀生者，别提杀人，就说你生前杀过牛马猫狗，死后都会下刀山地狱，因为它们也是生命，阴司不同于阳间，那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牛，马，猫，狗以及人，都统称为生灵。而且牛马羊前世说不定也是人。犯以上二罪之一者，死后被打入刀山地狱，脱光衣物，令其赤身g_uo体爬上刀山......视其罪过轻重，也许会‘常驻’刀山之上。”

　　“听起来似乎没有毛病，但投生为牛羊马的人本身就是因为前世犯了大错，不仅要在地狱里受刑罚，下辈子还得做牛做马，被人奴役任人宰杀。阳界每天有这么多动物死去，这么多人吃肉，如果都判定他们有罪的话，那地狱不早就爆满了吗？”

　　“地府也在改革，以前许多苛刻的刑罚目前都被删除了，但干坏事的人，我们是绝对不会姑息的，有些人以为逃过人界的法律就万事大吉了，等他阳寿一尽，到了阴司有的是刑罚招呼他。”

　　范青说到这里，前排的司机也插嘴道：“可不是，我就是因为生前表现好，又刚好赶上地府公务员考试，就当上了鬼使，，虽然只是个送鬼归乡的小差吏，但我也满足了，不过要混到范青大人这样的地步，我还差得远呢。范大人以前是勾魂的鬼差，后来步步高升，还曾经在十八层地狱当过监刑使者，我这个资质估计得上千年吧。我啊，也，没有太大的野心，能混个监刑使者当当就不错了。”

　　范青没有听出司机在拍自己的马屁，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句，“你不会想在十八层地狱待的。”

　　这一句话到让罗绛来了兴趣，“为什么？”

　　范青看着她，半响才回答道：“我曾经看着一个人在十八层地狱受刑，一受就是上千年，那人犯了大错，日复一日的被鞭打和凌迟……我做监刑官看了足足几百年，最后实在受不了才提出调职的，十八层地狱到底是十八层地狱，哪怕地府公职人员上岗第一天就被强调要摒弃个人感情，长此以往地看着一个人这么受苦……”

　　后面的范青没有再说，但同车的人也都心照不宣。

　　“那……那个人，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薛宜问。“上千年的刑罚这么严重，难道他是天上坏了事的神仙吗？”

　　范青摇头，“神仙哪里会到地狱来受苦，上面的人都是爱面子的，自己的人也会自己关起门来惩罚。”

　　“那是谁呢？千年？难道是商纣王这样的暴君？”

　　范青还是摇头否认，但没有想要回答薛宜的意思。

　　“你们作为活人，本来就不该知道太多，且记得，问心无愧就好了。”

　　薛宜听完，赶紧点头保证，“我一定只做好事不做坏事，还得教育我的孩子孙子都不要做坏事。”

　　罗绛看着薛宜滑稽的样子，眼里含着笑。

　　之后的旅途十分安静，薛宜和罗绛太累，加上危机解除，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司机对于自己工作失误十分抱歉，临走之前表示罗绛不用给他烧钱了，就当是补偿，罗绛也没有拒绝。

　　“绛绛……你说那个受了千年刑罚的人是谁啊，这么牛，一定是犯了通天的大罪了吧？”

　　薛宜拉着箱子，显然是对范青之前的故事上了心。

　　卫霖蔷在她们听故事的时候消灭了罗绛所有的零食，此刻很是满足的趴在罗绛的行李箱上消食，“管他是谁，反正他活该。”

　　薛宜刚想说点什么，卫霖蔷就消失了，她惊讶地大叫：“绛绛，卫霖蔷不见了！”

　　罗绛看着趴在自己箱子上死不要脸的某只，安抚道：“不是不见了，只是你看不见了，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你现在也不是‘鬼’了。自然就看不到了。”

　　薛宜觉得十分神奇，“那么说她还在箱子上？”

　　罗绛：“嗯，还是那个姿势，也还是那样不雅观。”

　　“真神奇啊，想不到有生之年能有这样的经历。”

　　“快走吧，前面有旅馆，先休息一下，再坐一次车就能到罗家村了。”

　　在罗绛的催促下，薛宜也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好奇，跟上了罗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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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刚刚那俩个女孩里，有大人曾经认识的人吗？”司机开着车，还是忍不住发问了。在他的印象里，范青一向严肃又古板，但是今晚范青的举动有些怪异了，范青明明说过禁止向阳界透露任何信息的，可范青不仅说了那么多，还破天荒的没有责罚他赚外快，难道那两个女孩其中一个人的前世与范青有旧？

　　范青握紧了手中的铁链，视线从窗外缓缓地转到司机的脸上，“开你的车，不该问的不要问。”

　　司机赶紧闭上了嘴。

　　女鬼还在低声念叨着找孩子，范青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42章 罗家村

　　罗家村是盘龙市十分不起眼的一个小村落，这里闭塞传统保守，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朝五晚九的生活，罗家村的大部分的经济来源出自农作物的种植，但随着盘龙市的发展，这个村子逐渐被人们发现，近几十年来，也涌入了部分外来人口，原本小小的罗家村，如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罗绛记得薛宜一家就是从外地迁来的，但罗家村的原住民十分排外，最初的一批外来人口曾遭受过当地村民的严重打压，在时间的磨合之中，有些村民也不得不接受村子不再“纯粹”的事实。

　　罗家村之所以这么受青睐，除了当地水美土肥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煤矿。这也是当地人这么排外的原因之一，他们觉得认为外来人口破坏了村子的和谐，好好的山被挖得破破烂烂，街道也不再干净，村子的大部分人都姓罗，他们像是一群抱团取暖的人，敏感而戒备地防备着外人。

　　罗绛站在村口，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对罗家村的感情十分复杂，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但她又痛恨着这里的人，干枯的树枝上零星站着几只乌鸦，罗绛看着这漆黑阴沉的天空完全无法想象出奶奶所说的自己出生时漫天红云的样子。

　　“谢天谢地，终于到了，红红，你奶奶来接你吗？”

　　罗绛从思绪中抽身，摇头回答，“我奶奶年纪大了，我没告诉她我今天回来。”

　　薛宜有些惊讶但想想好像也是，“那这样吧，你等我把箱子放回家，送你回去，你家跟我家顺道不？”

　　罗绛下意识地拒绝了，“不用了，我家比较远，在村东头，我自己能回去。”

　　说话间，远处就跑过来一个人。

　　“小宜啊，乖孙，你到了怎么不跟爷爷说一声。”

　　罗绛见薛宜的爷爷来了，拉上行李箱准备离开，“你爷爷来接你了，我先回去了，卫霖蔷跟着我呢，没关系。”

　　薛宜一边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爷爷，一边有些为难，“那……那好吧，明天我来找你玩。”

　　说完，薛宜赶紧跑向自己的爷爷。

　　“哎哟爷爷，你怎么过来了，都说了不用接，我记得咱家住哪。”

　　薛宜的爷爷摸着薛宜的头，笑呵呵地说，“你奶奶担心你没有灯看路，催了我好几次了。”

　　“哪能啊，爷爷你年纪大了，就拿着根手电筒，要是摔了怎么办，我跟朋友一起回来的。”

　　“你朋友在哪儿呢，叫她去家里坐坐呗。”

　　爷孙两的声音越来越远，罗绛也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卫霖蔷百无聊赖的陪着她聊天，“你说你爸妈不在人世了，是怎么回事？”

　　罗绛尽量避着人走，选的路也是小路，小路很是难走，加上天气的原因，地上到处都是泥泞，听到这里，她顿了顿，回答道：“不知道，我记事开始，我奶奶就告诉我，我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但不管我怎么追问，奶奶就是不肯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没的。”

　　卫霖蔷沉默了一阵，然后啊的一声，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说呢，怪不得你对之前那个小鬼那么好。”

　　罗绛：“？”

　　“就是那个饿死鬼啊，还有那个叫陈雪的，我说你这么冷心冷肠的人，也会同情别人，原来是因为确实父母爱吗。”

　　罗绛低头看着路，“你想多了。”

　　卫霖蔷笑嘻嘻地凑上来问：“你是不是又要说你做事只是凭心情，承认吧绛绛，你内心就是个渴望爱的孩子啊。”

　　罗绛终于忍不住把箱子往原地一放，“你话很多，到这里就不用你送了，找个地方自己凉快吧。”

　　看出罗绛生气了，卫霖蔷也没再顶嘴，想起两人之前的约定，她对罗绛挥了挥手，“那我就不送你了，我先到处转转，有事叫我啊。”

　　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放心，我绝对不靠近你，不会被你奶奶逮到的。”

　　“滚。”

　　罗绛一脚踢向卫霖蔷，卫霖蔷闪身一躲，就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地面，罗绛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很多次自己也是挑着晚上，尽量避着村子里的人，这么悄摸摸的回家的，想到这里，她还有几分羡慕薛宜。罗绛的姓子大部分随了她奶奶，她奶奶也是这样冷清，很多事情也不会挂在嘴边，对待罗绛又十分严厉，做事也从来不解释，导致罗绛慢慢长成了这样别扭的姓格。

　　路很稀，一到冬天，罗家村就开始淅淅沥沥地飘雨，整个冬天看不见几丝太阳，罗绛此刻却庆幸今天老天给力，至少自己不用再腾出手来打伞。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那家人养的狗嗅到了陌生的气息，突然狂吠了起来，尽管罗绛已经快速地赶着路，但闻讯出来的主人还是看到了罗绛的背影。那人一看是罗绛，就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罗绛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对于这样的轻视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回到家的时候，罗绛发现灯还亮着，进门一看，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