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烛火映着她白皙的脸庞,散落的碎发,莹润如玉,溪涯偷偷看了几眼才走过去,唤她,“师父。”
“来了。”遥舟抬头,先把书卷收起,起身让出位置,“来,溪涯,上来。”
寒玉床上的厚褥早已去掉,溪涯望着那莹莹清晖的寒玉,心里早已觉得冷了好几分,却不敢犹豫,去鞋去袜,乖巧地爬上去,盘腿做好。
她颇有些局促,望着遥舟心中一片懵懂,“师父,溪涯该怎么做?”
“如往常一般,结印闭神,引灵气入体,按经脉而行,自行冲破。”遥舟半倚在桌旁,垂眸望她,笑意深长,“溪涯莫要慌张,你此番筑基水到渠成,断不会出什么岔子,就算出了,也有师父在。”
“嗯。”溪涯合手结印,平静体内气动,眉间平和,去了五感,神魂如同在空中飘荡一般,吐纳之间皆得章法。
遥舟自认入了凡世以来也见了无数的修士,却从未有人如溪涯这般将神魂收放自如,入定之快怕是诸多金丹修士都要自愧。
果真是天生之才吗……
灵气入体,先于小脉络轮回一周,再进大脉络汇集,溪涯心平气静,只觉周身如至于汪洋之中,灵气之流自发入她体内,循环往来,直冲经脉,甚将些许不通之处缓慢推了开来。
她难有此种汇通之感,仿佛由上而下全为一体,灵气四处可入,无处不出。
神魂飘于体外,甚觉困顿,却又恍然而明,忽地一刻,外放灵气蓦地回收,神魂也忽感一阵吸力,猛入体内,她明台之中一下清朗,凡体之外的世界仿佛顿时变了样子,未曾睁眼,却依稀觉得可见千里之外,喧闹集市,耳边隐隐有叫卖声起。
惊讶之情无法言明,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神魂震颤,心中只疑自己是不是堪破了什么大道,正想的入神,忽而一瞬,万物皆静,目不可视,耳不可闻,她愣上半晌,平复胸中激动气息,忍住疑惑,合眼沉思片刻,才茫然睁眼。
遥舟端坐于她面前,半是疑惑半是欣然地望着她,“这是见了什么?刚刚脸上还笑着,此刻却又惘然。”
“我……我见着远处的一个镇子,灯火通明,街上行人都打着花灯,我看见城中有河,河上漂着些船舶,有一艘彩色船灯,顺着河流漂下来。”溪涯揉着眼睛,却觉万般不真实,就从床上爬起,上前拉住遥舟的袖子,心中多惶恐,“师父,我莫不是丢魂了吧?”
“丢魂倒不至于,许是刚刚那一瞬你偶得灵契开了天眼。”遥舟搂她入怀,用手轻拍她的后背,“莫怕,这是好事。”
天眼?溪涯疑惑,却也不再多问,既然师父说是好事,她便也放下心来。
她今日筑基始成,心中欢喜,只兴致勃勃地拉着遥舟问些修仙之事,遥舟也不忍回绝,细心给她一一讲解,两人聊到了半夜,溪涯才觉着瞌睡,铺好褥子,钻进里面迷迷糊糊睡去。
遥舟自是不困,她只身走入院中,望着天上星辉出神。
算算她已离开云天上境百年之久,与她来说这百年时间算不得什么,只不知那两人可有寻她,寻不到可有生她的气……她终是太过自私了。
星斗璀璨,渐渐隐于白光。
天色大亮,溪涯被一阵蜇人的痒痒闹醒,半睁眼看去,却只见一坨白绒绒的毛团,艰难地蹭着她的下巴。
“竹笋……”她打着哈欠把那小狼举起来,看它蹬着小腿的慌乱样子,低声嘟囔,“你怎地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竹笋嗷呜一声,四只小爪软软地垂下,有气无力地哼咛着。
“来叫我起床?是师父让你来的?”揽了它入怀,溪涯磨磨蹭蹭地下地去,屋中空落,遥舟似是不在,寂静的让溪涯心中略为不安。
她屋内院中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那白衣身影,竹笋叫唤的愈发厉害,许是饿了,溪涯就先将它抱进窝中放好,取了一碗狼乳热了热,温温地端去放在它嘴边,蹲在一旁望着它一口一口舔着。
院中传来轻微声响,溪涯顿时欣喜跳起,小跑着出屋去看,竹笋抬头望她一眼,又哼哼一声低头舔起食来。
确是遥舟回来了,只她此时衣衫稍沾些尘土,背上负着一个青灰包裹,松松散散地搭着,倒是难得一见的狼狈些。
“师父?”溪涯围了她,半担忧地抬头望着,“师父怎了?受伤了吗?”
“未曾。”遥舟蹲下,一手在她脸上划了一下,面上带笑,“不过是沾了些灰,是我太不小心了些。”
她取了背上青灰包裹,递与溪涯,眨巴眼睛,语气中含着分神秘,“来,打来看看。”
溪涯心中疑惑,小手解开绳结,将那青灰包裹一层一层打开,露出其中一柄青竹长剑,剑甚简单,不过一棱一锋,剑柄无挂穗,茎和镗上也无甚花纹,虽是如此,却也轻快爽利,青竹淡香,与之相伴颇有几分意趣。
“这是给我的?”溪涯用手触了触那剑,心头喜欢甚极,却不敢轻拿。
“不是。”遥舟合了青灰布子,脸色忽地认真,作势就要将之拿走。
溪涯定定望她,忽而大窘,收了手局促不安地道:“不,不是啊……溪涯,溪涯……”
“傻丫头,除了你,我还能为谁费心费力地自取竹料,磨了这把剑过来。”徒儿呆懵,不解其趣,遥舟心头甚是无奈,也不好再逗她,把布子一抽,徒余一把青剑予她。
“师父……”大起大落之后,溪涯心中只余些许无奈和淡淡的欢喜,师父颇有些孩童心姓,喜逗弄于她,但她却也不怎么恼师父这样。
她小心取那青竹长剑在手,爱惜万分的在剑脊上抚了又抚,遥舟见她欢喜,便含着笑意起身,要去屋后温泉清洗一番。
“师父。”溪涯出声唤她,抬头用灼灼眼神望着她,“这青竹剑可有名字?”
“并无。”遥舟恍然了悟,“你想给它起个名字?”
“是。”溪涯拼命点头,期待万分地望着她。
“好,随你起了。”遥舟应了她,回身离开。
第六章
入了正午,阳光炽烈,溪涯取了用井水冰着的西瓜切了开,与遥舟一起在屋中乘凉。
竹笋勉强把眼睛睁开,四肢小爪战战,哆哆嗦嗦地围着溪涯,“嗷呜嗷呜”地叫唤,直盯着她手中吃了半牙的西瓜。
“你不能吃,吃了要拉肚子。”溪涯对它摇头,“等再长大些,便给你吃一整块也使得。”
竹笋听不懂她的话,兀自围着她四下打转,眼巴巴地望着。
溪涯无法,就端了瓜快快地吃完,却不想小狼看她下口顿时急了,两只前爪扒起拉住她的裤袖,“嗷嗷”叫着。
遥舟俯下身去,取一牙瓜皮放于地上,推给竹笋,它才放过被自己百般折磨地裤袖,摇摇摆摆地走过去,伸出舌头舔起来。
“它便是看咱们在吃,自己嘴边没有吃的,故而着了急,你便给它些就好,不必太多。”遥舟笑着,取了手巾将手上的红色汁液擦的干净,回头又好奇问道:“你给那竹剑取了甚名字?”
“啊?”溪涯正捧着瓜吃,闻言楞了一下,被红色的瓜水染了手,“哦,哦,那竹剑,我想唤它……寄遥。”说完,她垂了头,脸上飞红一片。
“寄遥?寄遥何意?”遥舟却未感受到她的惴惴,追问上去。
“便,便就代表师父对我的寄望,想我今后能行的更远……的意思。”溪涯捏住西瓜,轻轻咬了一口。
“好名字。”遥舟抬手轻拂她的发侧,“莫要这般自轻,我觉得这名字甚好,师父心中也是这般意思。”
“嗯。”她轻点头,嘴中被那瓜汁浸的甘甜。
寄遥……她苦思冥想半日,却忽而得了这名,其意有三分是自己所说,有七分却是……连自个也不明了。
夏日炎炎,徒留一阵蝉鸣。
今夏颇有些绵长,但却也雨水充沛,空州城郊野农田长势甚好,空州山中的野果也甚是累累。
溪涯取得一日空闲,携着竹笋去踏青采果,竹笋已能小步走着,睁着圆眼,小小的鼻子一嗅一嗅,却不是在闻野果何在,而是嗅着山中野物,但凡发现,就眼中放光地小跑着要追,溪涯把它拉回了数次,它却依旧兴致不改,最后只得抱了它行路。
沿途不见果树,倒是榆杨梧桐长了一路,过了这一片树林,入眼是一条清澈溪流,沿溪流而上,隐隐绰绰见着了些许树桠,其上挂着些红色果子。
溪涯望着那处,心中大喜,抱着竹笋颠跑过去,那树越发多了,红色果实结了满眼。
欣然放下竹笋,溪涯小跑着入了那硕果桃林,背上的小竹篓被扔在地上,她褪去鞋袜,擦擦手上湿汗,麻利地爬上一棵桃树,用小手择下颗颗红果,准确的投进竹篓里,装了大半,便停了手。
竹笋围着竹篓,舔着自己身上灰色的毛,溪涯跳下树时,它就跑过去,“嗷呜”地唤着。
“等等,”溪涯望着桃林边的溪流,对竹笋摇头,“我先去河边捡些鱼来,过会儿再抱你。”
她折了一枝桃树桠,在树旁石上磨了又磨,终是形成一支尖头叉,随后卷了裤腿,露到膝处,踏入略为湍急的溪流,溪水澄澈,清晰可见数尾青鳞鱼。
溪涯提了尖叉,稳住身形不动,对准了那鱼身,又略往上提些,安静等着。
鱼儿不知前方有祸,倒是自在地游了上来,溪涯手持尖叉随鱼儿移动,直到那小鱼游到她面前,找准时机,便要一叉毙命。
“住手!”惊慌失措的呼喝扰了她的动作,尖叉错了那鱼,刺进溪底淤泥中去,淤泥本就滑软,这一失力,她便有些站不稳当,身形晃得厉害,堪堪才稳住了。
等直了身子,溪涯忙向四处看去,想看看是谁扰了自己,让那鱼儿溜了。
桃林却无人,只有艳红桃子挂了满树,也只有风儿吹过树枝间发出些许声音。
“怪事。”溪涯将沾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望着桃林却看不出半点有人的迹象,便收了眼,又提起尖叉,估摸着对下一条青鳞鱼下手。
“你可否不要刺伤这鱼儿?”那绵软好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还带着几分颤音。
溪涯惊然,收了尖叉又四下看去,却依旧不见有人,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何人?有话为何不现身来说?”
“我现了身,你怕是会害怕地慌忙逃走,然后再也不来我这桃林了。”甜软的声音忽忽转转,带着分感伤,“我挺喜欢有人来我这儿桃林的,好歹热闹些。”
“这桃林是你的?”溪涯望了手中那枝桃树桠,回头又看向那桃花树下,自己偷摘的半篓桃子,不由面上一红,上了岸来不及沥干身上的溪水,先赔了句不是,“我不知这桃花林有主了,对不住,擅自摘了您家的桃子和树枝……”
“无妨事的,你喜欢就都摘了去也好,反正不过些日子,这些桃子也会落了地,烂在地上,不如让你拿去。”声音飘来,伴着一声婉转的叹息。
“那便多谢您了。”溪涯心中却依旧惭愧,把手中桃枝平放于树下,踌躇片刻,对着桃林深处道:“人的长相天定,您不必在意这个,若有人说您长得可怖,不用搭理他,况且,您的声音这般好听,定不是坏人。”
话音落下,桃林深处却寂静了,溪涯心中发了窘,赶忙蹲下把竹篓收拾好,抱起竹笋,嘴中说着暂别之词,起身就要跑走。
“且等等,”那声音又扬起,却是半含笑意半含失落,“你以后还会来吗?只要不来伤这溪里的青鳞鱼,我这的桃子,你可以随便摘去。”
“会了,”溪涯止了步子,转身面对那桃林笑道:“过上三四天,我便再来。”
她静待片刻,却着未能得到回音,向那桃林深处望一眼,心想许是那人已去,就抬步走了,行了数十步,回头去看,只见些许桃子隐在其它青葱树梢中。
她边走边砸吧出些许意思,心中惊讶不小,不敢再做停留,赶忙小跑着回了自家的木屋,先把竹笋放回窝中,随后将那篓桃子随手放在墙边,先去看了卧房,不见遥舟,这山崖统共不过这点地方,前院屋内都未找到,她就向着屋后而去。
刚刚所见之事让她心中颇感惊奇,半刻也等不住,想和遥舟说道说道,问问自个是否真是遇到了那桃花树修成的妖精。
她跑过屋后竹林,向那深处的温泉而去,她跑的甚急,抬眼看去,越过青翠竹林小叶,在那一片白雾茫茫之中,看到了一人,被一袭乌黑长发挡住身形,便高声喊到:“师父!师父!我,我……”
看到二字还没说出口,眼前人影却忽而转身过来。
溪涯只觉眼前一晃,面前那人的身子就被看的分明。
温和泉水濡湿她的黑发,松松散散地披下,落在她白皙莹润的肩膀上,轻盈白蔼的雾气围着她缠了几圈,越过她的肩胛锁骨,却遮不住身前那盈盈秀峰,几颗小巧的露珠赖在她身上,腰肢娟软,被泉水遮住下方风景,却更显娇柔动人。
溪涯的脚下错了一步,小腿绊住,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却怔楞地没用双手去护着。
她不是没见过女子的身子,以前年幼时和娘亲姐姐一同沐浴时,也是坦诚相对,没什么羞涩戒备的,可这次……却不同。
她头一次见到这般美景,娇柔身躯,莹白肌肤映着颗颗露水,偏生又被温热的泉水蒸得泛着些稚嫩的红,被云雾环绕的美人一回头,却是差点摄了她的心魂。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却是那泉中那美人的心,遥舟未曾察觉是自个害得小徒儿神思恍惚,于平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