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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狼山玉 字数:4953 更新:2022-01-11 07:27:42

罪差不多已成定论,问斩也就是秋后的事儿了。”危岳雁懒洋洋说道,毕竟火烧眉毛的是她的手下霍渊,驸马爷也只是她手下依傍的一条大腿,对于她而言是没有半分用处的。想到那个窝囊的驸马爷,危岳雁嗤笑一声,真不知道骄傲跋扈的二公主怎么就对这么个废物动了情。

  “这个曲荃真的是不要命了啊。”

  “可不是么,扳倒驸马爷对她有什么好处,坏处倒是大把大把的有。她若是当真斩了驸马爷,皇上难道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不对,将军,曲荃此举该不会是想将将军一同拉下马吧。想当初淑妃一案——”

  “嘘,张大人,禁言呐。”

  “多谢赵大人提醒。”

  ……

  接下去的话凌秋泛不想再听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接下去的话无外乎用为官的角度来分析曲荃行事的利弊,以及他们应当如何应对曲荃的发难,仿佛那一场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食人惨案只是一桩扳倒对方的筹码而已,近千名受害女子的血液流淌在他们的脚下凝固成石,以供他们踩踏着往更高处爬行。

  危岳雁的声音混不似平日里温柔,是一种很陌生很陌生的语调,这么想着凌秋泛忽而又笑了。

  现在书房里头的危岳雁,才是危岳雁本来的样子嘛。她不由得想起回门时父亲对她说的话,危岳雁虽然对她有意,但是更有自己要做成的事,目标和她两者之间孰轻孰重,答案显而易见。那么,如果此时站在危岳雁面前的是她,而非曲荃,想来危岳雁也是不会手软的。

  原本暖暖的心乍然又有些冷下去,凌秋泛突然觉得自己这模样有些可笑,名动吴郡的太守府嫡长女,何日有过这么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时候?

  自谷雨之后,金陵城时刻笼罩在淅淅沥沥的阴雨之中。才刚放晴没几日,便又暗下天来,听春雷阵阵闷响于天际,凌秋泛的心情愈发沉甸甸的。晦暗的云层像极了备甲齐发的兵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压压的聚拢过来,占据了大半天穹,一泼大雨毫无预兆的倾倒下来,凌秋泛闪避不及,一身月白丝缎颜色都重了一度。

  偏又在这时,书房大门开启,凌秋泛不得直接从书房门前离开,只得紧忙躲到了偏门后头的屋檐下。

  几个官员在门前匆匆作揖道别一一离去,危岳雁正想回书房取备用的伞,忽然身形一滞,如月华般倾泻的寒芒瞬间自腰间而发,直向偏门刺去——

  “啊!”

  “秋泛?!”

  危岳雁看清来人后急忙想要收住剑势,由于紧闭大门的书房外围除了暗卫就是探子,危岳雁已经习惯一击必杀,所以这一招剑势没有华而不实的花架成分,实打实的就是要对方的命。身法之快剑势之猛,令她根本来不及收住,即便收住了,残留的剑风划破空气也会伤到自己的妻子。危岳雁一不做二不休不顾腰部旧伤,奋力一拧,用肉/身的肌腱势能强硬的阻住了失控的剑气,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的行为带出的撕裂声顷刻便被风雨声覆盖下去。

  但即便如此,凌秋泛也听到了。她赶忙扶起摔倒在地的危岳雁,又不敢动作太过迅猛,只能将危岳雁拦腰扶着,让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自己身上。

  好沉……

  凌秋泛秀眉紧蹙,吃力的将人扶到了屋檐下的台阶上坐好,这才松下一口气。

  危岳雁脸色很难看,凌秋泛不知道的是,危岳雁刚才那一下收势,还牵连到了之前在井底石宫里受的箭伤,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撕裂般生疼的伤口处渗出,带来黏腻不适的紧绷感。但是她控制的很好,只是紧扣了下后槽牙,并没有让凌秋泛发现异样。

  “我去帮你找绿沉来。”凌秋泛说完就要起身,被危岳雁一把摁下,这一动饶是危岳雁也忍不住溢出一丝痛呼。凌秋泛见状立马老实了。

  雨水似要将天地淘洗一遍,剪不断的水帘将苍穹与大地接壤,水晶似的长串落到地上溅起一大捧碎晶乱玉,继而化入满地飞溅的雨水中,不见了踪影。在看雨人就要以为方才那一番轻盈跳跃只是春末一场缥缈缭乱的梦境时,第二捧雨帘紧衔而上,再次飞溅出一大捧一大捧的水晶珠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是春末,虽然雨天带来的冷意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呢,但是这股子氵朝湿的寒意侵肌入髓,对女子来说是看不见的损害,凌秋泛见危岳雁铁犀一样镇在身边丝毫没有打算挪动的模样,只好从旁建议:“那我们进书房里避避雨?”

  以前甚至不用凌秋泛开口,危岳雁就会脱下外套裹在凌秋泛身上把人带回屋里,但是今日就像是在和擅自躲在书房外偷听的凌秋泛赌气一样,原本没什么想法的眸子里突然浮出一抹坚定,“我觉得此处甚好,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阶梯上听雨了,夫人陪我一起吧。”

  这话说的七分随姓三分强势,凌秋泛对方才之事有些心虚,便也没再说什么,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顺从。虽然没有人告诉她紧闭的书房不能接近,但是自己确实是存了偷听的心,不是么?

  不过危岳雁嘴上虽硬,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了凌秋泛的身上。

  两人足足静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期间内只听见檐外雨水倾泻,无断无绝。一下子好像天地都染成了同一种颜色,高墙瓦砾不在,杨柳岸桥不在,大夏皇城不在,天地间只留下自己和自己身边的那个人那般的纯粹。

  “听到了多少?”危岳雁打破宁静。

  凌秋泛如实相告,“只有几句话,但是内容差不多都晓得了。”

  危岳雁沉吟了下,道:“这些事,原本也不打算瞒你的。只是那些人口无遮拦,说话不中听。”

  “再不中听的话,只要存了善意,也是好话。再中听的话,如果存的是歹意,也不如不听。”凌秋泛淡淡回道。

  “可有些时候有些话,并不能单纯的用善意和歹意来区分。”危岳雁叹了口气,“对于朝堂中的事情,我无字自辩。夫人,如果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便是。我绝不隐瞒。”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四面楚歌

  “曲尚书那边,情况如何?”

  要斩驸马爷, 除非有圣上钦赐的尚方宝剑。但是大夏开国以来, 还从未有哪个臣子得到过这样的殊荣。凌秋泛不用问也知道, 曲荃现在的处境定然不乐观。她的确可以潇潇洒洒的捉了驸马爷, 潇潇洒洒的拿着奏折上朝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科了一干人等的罪。那然后呢?她还能潇潇洒洒的继续做她的刑部尚书, 潇潇洒洒的在圣上黑沉的脸下为官吗?

  所以与其问那些虚的,倒不如直接问曲荃目前情形如何。

  危岳雁倒是惊讶凌秋泛居然不提霍渊, 要知道先前曲荃帮她一同掩盖,就是害怕凌秋泛知道霍渊和危岳雁关系紧密之后对她翻脸。毕竟食人惨案这种事情, 确实不是人能干出来的。知道凌秋泛在书房门口偷听的时候, 危岳雁就好似浑身的血管一条条被雨水侵占,身体一截一截的变冷僵化。她根本不知道凌秋泛质问她的时候, 该如何回应。

  此时听见凌秋泛打头的问题竟是这个,看来并没有打算用霍渊的问题来苛责自己,惊喜之余也不藏掖什么, 摇摇头叹出口气,“四面受压。”

  言落顿了顿, 又补充道:“才一天功夫, 尚书府的门槛就快被人踏破了。求情的施压的,差不多都是驸马家族里的人, 和国舅那边的关系。”

  驸马爷的家族自然好解释,只是能劳驾国舅爷身边的关系出面,可见皇后对她的这个二女儿是何等宠爱。凌秋泛抿了抿唇:“将军这边也不好过吧。”

  危岳雁讶异看了眼凌秋泛,她竟不知, 自己的夫人竟然还有这种眼界。转念又想,是自己狭隘了,吴郡太守府的大小姐,再如何身居闺中不闻外事,也必然对官场里的东西有所涉猎。她的夫人,早已不是那个每日只知抱着琴跑到废弃的院落里头,寻自己谈天说地的小姑娘了。危岳雁不禁猜想,那个凌秋泛萦绕心头的意中人,会不会是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公子呢?若没有自己这一出自作自受的圣旨赐婚,她现在应该已经和意中人结成眷属,养儿育女了吧,又哪里还会知道,有一个人,把她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一藏就是三年。

  “将军?”凌秋泛见危岳雁神情暗淡,像是怀缅着什么似的看着漫天雨幕,以为自己不小心戳到了她的什么痛处,不安的唤道。

  “啊。”危岳雁缓过神来,接道:“差不多,除了我自己这边的人,也见了不少生面孔熟面孔。”说着她突然开玩笑似的说:“看来我可以写封信给曲荃,问问要不要等此间事了,一同去京城的木匠铺子定做新的门槛。”

  “史桩呢?”凌秋泛又问道:“史桩假死,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危岳雁笑着叹口气:“有曲荃这么个大靠山在,他能有什么事。假死的事情被曲荃在折子里划归到计策中,说这实则是一招引蛇出洞之计。他们文臣的一支笔,颠倒乾坤都不在话下。”

  凌秋泛正要接话,突然湛金撑着伞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看到凌秋泛明显一怔,但见自家将军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忙松了口气,还没等呼完整个人又僵直了脊背,“将军,昭仁公主来了。”

  “带夫人回屋。”危岳雁沉声命令,湛金忙点头应下。

  看着危岳雁一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凌秋泛突然心中发紧。像是这类宫中女眷来访,自己身为将军内眷理应出场,但是自己的身份敏感,寻常举动,却可见危岳雁对自己的用心。

  ————————————

  所有人都不知道昭仁公主对危岳雁说了什么,只知道昭仁公主扬长而去之后,剩下在屋里的危岳雁一个人像魂魄被抽走了似的。湛金嘱咐绿沉不要告诉夫人,自己一个人进去将将军扶了出来,但是在经过二老爷院门时,危岳雁突然挣脱湛金的搀扶,跑到危二老爷的房间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湛金一看就慌了神,连忙上前将雨伞遮在危岳雁头顶,雨水冲刷着的脸上满是焦急,“将军,二老爷今日旧疾发作,浑身骨头疼的跟拆开了似的。现在怕是已经休息了,不如明日再来吧。”

  危岳雁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湛金总觉得她这模样下一刻就要磕头了。其间绿沉来过一次,带来的饭菜危岳雁也不吃,就跟个木雕似的杵着,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君前琼珠

  湛金想着这么跪下去不是办法,想起身再去拿一把雨伞来, 结果危岳雁平日里挽弓握剑的手现在居然软的跟抽掉了骨头似的, 伞柄一握上就滑落到积水里。湛金没办法只能站在她身边两人勉强挤着一把, 毕竟她自己也不是铁打的, 尤其是她们习武之人抵抗力强平日里都没什么小病小痛的, 一旦生病那就是病去如抽丝,回头两人一块病的不省人事, 可指望不上绿沉那家伙来照顾她们。

  “湛金。”

  湛金闻言转头一看,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正想着绿沉那丫头人就来了, 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把伞。湛金突然觉得绿沉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顺眼过。她接过绿沉手中雨伞,给自己和危岳雁一人一顶撑好, 接着问:“回头把饭领了放我屋里去,我中午就扒拉两口,到现在一粒米都没进呢。”

  绿沉点头应下, 看了眼将军又匆匆去了,拐了几个弯直到她绣着凤仙的翠色衣角彻底消失在雨幕中, 一道人影自暗处步出, 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她来时的方向。

  一场春雨一场暖,但是春寒料峭, 战场杀伐落在骨头里的病根抵上这傍晚的寒风寒雨根本不堪一击。湛金自己的小腿骨已经有些受不住,再看危岳雁平日里因气血活络不点儿红的唇色已经被冻得发紫,想来也是正常,伞面谁能遮蔽从天而降的雨水, 但是膝盖可是一直浸泡在地面积水里头,再这样跪下去很快将军就能病倒在床,不用再面对那些令她心烦意乱的人或事了。

  思及此湛金挑眉看了看眼下不要太凄惨的将军,莫非这就是将军的苦肉计??就在她开始揣摩危岳雁真正意图的时候,快冻成冰尸的人终于开口,一团暖雾自她颤抖的喉咙里吐出。

  “湛金。”

  “属下在。”

  “我们……活到现在,为什么?”危岳雁说话已经不太利索,她除了颅内的血液飞速流转供热,自眉眼而下的半张脸几乎已经丧失知觉。

  湛金没她冻得那么厉害,说出的话也流利不少:“找出南疆弃军而逃的狗贼,为老爷少爷们复仇。”

  “多年探查一无……所获,可如果……只要你背弃……原则,在……朝堂上诬告曲荃,为驸马翻供……就能知道那狗贼……下落。你,如何选?”危岳雁的眼眶先前被雨水侵入刺的通红,她缓缓抬头看来,湛金只觉自己胸口猛挨一拳,也不知是话语间的内容太过不可思议,还是因为此时的危岳雁宛如嗜血的妖灵,美的触目惊心。

  “将军,难道昭仁公主……?”

  “……”危岳雁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湛金一拳砸在手掌上,伞面积攒的雨水抖颤着四散滚落,这简直比送命题还送命题。她太了解自己的将军了,如果在天平的两端放着的是“生”和“义”,那危岳雁的答案毫无悬念。可如今“生”那头的砝码换成了“孝”,再与“义”对拼,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令危岳雁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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