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按摩解乏。
因在屋内身上并没有着广袖衫,那股绵中带韧的力度从脚窝来到脚腕,由脚腕来到腿上, 身上的衣物被除至里衣,早间熏过惠安水沉香的被褥轻柔的覆在身上,凌秋泛合着双目状若安静的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虽然洞房之夜早与危岳雁行过巫山云雨之事,但是她心中芥蒂未除怎能再次坦然接受?
这等纠结已经将刚才的惬意舒适渐渐吞噬,凌秋泛的内心越来越烦乱越来越挣扎,排排青铜编钟混响成章引起一片云雾缭动,宫商角徵羽五音间杂不绝乱耳乱心,突然“噹”的一声闷响扣在凌秋泛心头,将她的思绪扣入钟壁闷震之声笼住全身。危岳雁此番行为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感到害怕故意佯装要走故意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进而趁虚直入。
一想到此处凌秋泛的心就越来越沉,直到沉入谷底,再也升不起来。
就在此刻,身上的力道突然消失,温柔的暖意也随之荡然无存。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凌秋泛诧异睁眼,却见危岳雁已经挑起珠帘要向外面走去。
燥火降下的一瞬无边无际的失落感一涌而上,凌秋泛连忙扶住帘钩处的床柱,“你去哪!”
危岳雁一脸茫然的转过身来,“夫人已经就寝,我自然是要去安排守卫。”
去他的什么失落感!凌秋泛在心头暗骂了一声,疯狂跃动的火苗在心头燎原。
危岳雁眼睁睁看着自家妻子面上红晕褪去冻上了三四层冰霜,纤长如削葱的玉指一动,帘钩除下,松峦云雾般的窗帘层层落下掩住其后曼妙佳人。
“有劳将军费心。”
这外头的天好像够冷的,连屋内的人声也笼着一股寒气。
危岳雁走了。
凌秋泛背对着床帘躺下,自己生自己的气。早知道结局是这样她就应该像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说了那么多还被人拒绝真是没身份!惠安水沉香的甘甜渐渐淡下,属于木质的苦涩气味萦绕枕畔,这气味怎的比平日里熏人?明日将人全换了,换成乳香!再不济就用鹅梨帐中香!一点涩味也不许带!
胸口无名火泄尽,丝丝缕缕的恐惧化作百足蚰蜒,扭着身子爬上心头,带起一波无声无息的战栗。凌秋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目光四处查看什么也发现不了,虽然如此但她总觉得屋子里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瞧,就连绣球鸟在笼中喝水的声音都变得诡异无比。凌秋泛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到危岳雁在外面布置守卫的声音,心里头越来越不安,越不安就越怨危岳雁,自己……虽然表现的不那么明显,但是身为名义上的夫君,好歹也有顾忌妻子的安危,倘若那贼子不在外头而是早一步潜入了屋里,自己岂不是要不明不白的丧命于此吗!
凌秋泛思来想去横竖睡不着,气头上脑干脆就不睡了,她一下子翻身坐起伸手就要去撩开床帘,手甫触及缀玉的帘钩,床帘就被人从另一头拉开。
“啊!!!”
“别怕是我!”
“啊啊啊!”
“夫人!是我,危岳雁啊!”
凌秋泛急促喘息过后终于看清楚对方的脸,只是今日这张华丽的容颜看在眼里只有说不出的欠揍。欠揍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凑到她身边,声音如有实质轻轻刮挠耳内绒毛。
“夫人,你想我们这个姿势持续到什么时候?”
凌秋泛闻言一愣,顺着自己的手看去,危岳雁的衣襟被自己拽的大敞,露出一大片浅蜜色的肌肤,由锁骨而下侧面延展开去,圆润肩头往下是她的臂膀,屋内烛光透过床帐只余些幽弱的光,隐隐可以看到那臂膀上覆着一层薄而韧的肌肉,彷如随时随刻蓄势待发。凌秋泛怔然抬头正好对上一双跳动着暗沉的火焰的长眸,危岳雁正不避不躲的看着自己。
闪电似的将手收回,危岳雁微微侧目在自己裸/露的肩头巡视一番,唇角勾笑转过头来,“夫人怎的还未入睡?”
凌秋泛冷眼刮了她一下,冷冷道:“将军不是睡在外间?怎的跑到里间来了。”
“我是为了夫人的安危呐。”某人恬不知耻。
“将军不是说已经在门外安排了守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门外有守卫把守,夫人这处——”危岳雁眸中含笑,层层云雾似的帷帐落在身后,“当由我亲自来守。”
凌秋泛心头一紧,一张俏脸如同经了雪的腊梅,红了个透。幸好光线微弱身前那人瞧不到自己的失态。正胡思乱想间,一个温热的怀抱将自己拥入其间。
危岳雁轻笑着看自家妻子害羞的模样,舒服的将满怀温香软玉紧了紧,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挨着,满足的合上眼睛。
“好梦,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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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过坊门的令牌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两半。
曲荃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阴鸷。绛紫的广袖在桌案上疾风般横扫而过,将满桌子的卷宗供词毛笔砚台扫落在地,发出“晃啷动噹”一连串的声响。
“都多少天了!真正租马车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一排排金吾卫低着头站在堂中任刑部尚书大人大发雷霆。
“朔石斛!”
“下官在。”朔石斛出列,一抖广袖弯腰作揖。
曲荃负手不想冲挚友发火,只得转过身去眼观鼻鼻观心,半晌才闷闷出声,“阿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朔石斛点头,不疾不徐的将阿茅的身世简明扼要的为曲荃说明,最后下了结论,“身世上他倒全无虚言。”
“哼,然后其他都是虚言!”曲荃沉下眸子,又将注意力放在命案上,加上吴郡那起,一共四辆马车运送尸体至闹市,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租赁地点,不同的人,吴郡那起甚至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租的马车。这些人被抓到衙门审问之后说并不知道马车里面装的是什么,虽然觉得味道不太对但是因为那个让他们租马车的蒙面人给的报酬真的不少,他们或为生计,或为好奇都接手了这件事情。后来等出事了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姓,若非衙门派了金吾卫来查,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事漏出来。
但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却是怎么也查不出来。
“大人大人!!”金吾卫张斐扯着嗓门从门外一路跑进来,才进大堂就挨了朔石斛的训斥。
“大吼小叫做什么!”朔石斛拂袖,他和曲荃都在这里,这么喊是想搞事情吗!
曲荃倒没说什么,只一双手臂撑在紫檀木桌案上,语气森冷,“何事?”
妈耶,曲大人这模样怎的比尸体还可怕!张斐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便道:“刚刚夏台刑狱司的狱卒来报,说那个阿茅说他要招!曲大人您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此言一出,再没人说话。张斐这下更不用想擦汗了,满堂的人都知道曲大人被那个阿茅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偏偏不用严刑拷打的法子,这时阿茅说要招供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都屏气吞声的站在那里,咽口口水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连朔石斛也只敢偷偷去看曲荃的表情。只听得一滴汗珠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声冷笑骤然响在空寂的堂内。
曲荃缓缓眯起一双眸子,幽暗狡黠的光色在其间流转。斗胆抬眼偷觊的几个金吾卫都打了个冷战,明明外头光天化日清朗乾坤,而曲大人此刻的样子却偏生令他们觉得害怕。
此地非人间。
第四十六章 口干舌燥
曲荃搁下茶盅,一身绛紫滚银绣鹤广绫袍在幽暗刑房里隐隐发亮, 她看向不远处被四个虎背熊腰的狱卒摁在地上的阿茅, 露出玩味似的一笑。
阿茅双手被紧紧钳在身后, 盯着曲荃满脸屈/辱的神色。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话应该由本官来问。”曲荃修长莹润的手指轻扣桌面, “你先前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怎不见了?你这突然开窍, 倒是让本官不敢信你了。”
阿茅双目布满血丝,几日不见形容憔悴了不只一丁点, 牢狱中的日子可以想象。他使劲挣了一下换来的是更强烈的镇压。
“大人这些日子对小的不闻不问,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他声音嘶哑, 双目充血, 此番看上去像只被逼急的狼崽,这些日子曲荃命人将他关押在夏台刑狱司中, 虽允他一人单间住着一日三餐定时派送狱卒牢役不得苛待,但却有一条死令,不让他与外界有丝毫往来。
对方既然有这个本事把他逼上绝路也定有势力打听到他被人关入了刑狱司中, 时间一久哪怕曲荃和朔石斛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对方也定然会怀疑阿茅的嘴风。时间越久阿茅便越沉不住气, 加之他双腿已断刑狱司看守甚严, 思姐情绪日日发酵,曲荃就算不将之严刑拷打, 也能逼得他痛下决心。
他被她逼上了险峰,步步后退,若不紧紧依靠住她,便只有万丈深崖。
“小的招供, 请大人相信小的。”阿茅说完低下头去,目露绝望之色。
“且慢。”曲荃端坐在楠木梅兰纹太师椅上笑容依旧,抬手止住菡师爷做笔录的动作,优美的下颔微微后仰,画出一条倨傲的弧度,“你现在想说,本官却不想听了。”
“什么!”阿茅双目徒然睁大,满面不可置信,“你——”
“撑开他的嘴。”曲荃冷冷命令。
那四个狱卒领命立刻将阿茅的嘴死命撑大,令他“啊啊啊”的叫了半天一个完整的字音都没有发出来。
曲荃:“取刀子来。”
“是。”身旁待命的狱卒立即从邢具台上拣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呈给曲荃看。
曲荃:“太锋利了,挑把钝的,给本官慢慢儿割他的舌头。”
那持刀的狱卒虽然已经习惯曲荃审讯时的狠辣,但还是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从刑具台上找出一把刃背上满是锈迹的旧刀,向阿茅一步步走去。
曲荃重新拿起续好茶汤的瓷盅,好整以暇的看着阿茅脸色越来越白,“既然你先前不说,那便一辈子——”
话音未落,听得刑房的铁门“咚”的一声巨震,把房里的人都惊了一跳。
凌雪霁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绝望的朔石斛。
曲荃手中茶盅发出一声脆响,“雪霁?你怎么来了这里。”言落立刻一个眼刀直飞朔石斛。
凌雪霁往左跨了一步,挡住朔石斛一脸“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啊”的表情,铮然道:“曲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行此阴毒之事!”
曲荃猛摔茶盅,溅出一桌茶汤,“反了天了!你不过是菡师爷身边的贴身女婢,竟敢对本官口出狂言!来人,给本官拿下。”
菡师爷身边的贴身女婢?凌雪霁被一群狱卒团团围住的时候愣怔了一下,转头看向朔石斛发现后者正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的表情。
几个狱卒合力将这个来历不明对尚书大人大吼大叫的少女捆缚住,按在了曲荃的长案前。凌雪霁拼命挣动时,只见一截银丝滚边的下裳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甫一抬头正对上曲荃高高在上的冷漠目光。
“曲……”凌雪霁咬住下唇,差点曲荃两个字脱口而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又仰头看了看上方正用狐狸似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曲荃,顿时面红耳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自己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绑着押在一个人面前,这个人还是自己拜过天地的夫君,真是太羞/耻了!曲荃就是一个大混蛋!!
曲荃看着凌雪霁恨恨的目光,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有趣。凌雪霁比她矮一个头不到一点,平时看着就觉得小小一个倍是可爱。眼下看着凌雪霁被人捆着押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经意生出一股诡异的满足感。嗯,以后也可以这么玩。思绪一飞出去就立马收了回来,呸呸呸,什么这么玩那么玩的,是想要怎么玩啊!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曲大人开始严厉批判自己的内心,十年苦读圣贤书,怎么现在脑子里竟是一些荒/- yín -/祸国的玩意。
“咳咳。”曲荃轻咳一声,“本官仁厚,念在你是菡师爷的贴身侍女……”
话未说完,凌雪霁“呸”了一声怒道:“人家好心好意要给你提供线索,你倒好,不让人家说便罢了,还要用刀子割他的舌头!阴狠险毒狡诈至极!居然还有脸说自己仁厚,哼,我看就丫的一狗官!”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曲荃转头想去摔茶盅却发现离自己有点远,只得摔袖,“来人,先将阿茅押回去,本官择个黄道吉日再割他的舌头!”
阿茅的嘴上被塞上布巾押了下去。
曲荃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对着自己扇呀扇像是被气的不轻,等看押阿茅的狱卒回来复命确认阿茅已经被押回牢房后,曲荃才点头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她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黏到菡师爷身边的朔石斛,“你们也先回去吧。”
凌雪霁看着朔石斛夫夫俩并肩走出刑房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等到刑房里只剩下她和曲荃两个人之后,这种不祥的预感强烈到顶点。她虽然习过武艺,却挣不开这夏台刑狱司的狱卒捆绑的绳结,紧张的跪在原地甚至忘记起身。
脚步声在身前响起,绛紫的衣料每带起一片微风都会引得凌雪霁一阵战栗,风到了她的身边,止住了。
曲荃微微弯下腰来,拿扇骨往那个漂亮的下巴处一挑,一双冒着火星子的大眼睛对上了她笑宴似狐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