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依旧如从前一般,写着“专项助学金”五个字。
她急翻过信封背面查看,果然在左下角找到了线索。
只见上面印着一行红色小字:深圳弘兴印刷厂(深圳市xx区xx路xx号)
她在深圳!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看过那部电影,要去也一定会往特区跑。
林锦云激动地站了起来,和林妈妈连声说了好几个“谢谢”。
林妈妈有些受宠若惊,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忙一个劲地说“不用谢,不用谢。”
林锦云匆匆告辞了林家,走之前还不忘偷偷压了一张大钞在卧室的台灯下,等林妈妈发现时,她已走出老远。
从南岗镇出来,林锦云没顾上吃饭就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去深圳的车票,接着便回到学校写假条,收拾行李。
火车后天出发,她收拾好行李后决定回一趟家。
刘凤一个月前为林家生了个男孩,郭春兰正春风得意,林锦云不想去扫母亲的兴,于是便直接找了林伟健。
林锦云向哥哥明说了自己要去深圳找蒋兰,因为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求他帮忙瞒着母亲。
林伟健听完她的决定就愁眉深锁,一言不发。
林锦云已经做好了挨批挨骂的准备,所以丝毫不惧怕,只静静地等着哥哥的训斥。
出乎意料的是,林伟健却不急着骂她,反倒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深圳?”
“她两年前资助了我的一个学生,我是通过这个学生得知的。”
林伟健立即显出惊讶来,“资助学生?她真的这么做?”
“是,那个学生家里很困难,她自己掏钱资助了两个孩子。”
林伟健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道:“那你去吧。”
林锦云显然没想到哥哥会答应下来。
“哥,你不反对?”
“我反对了你就不去吗?”
林锦云摇了摇头。
林伟健又问道:“你要去几天?”
“我不知道要花几天,我只知道她在深圳。”
“什么?你连地址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找?!特区那么大,你以为找个人容易啊!”
“只要她还在深圳,我就能找到她。”
“你说得容易,你就一个人,一双腿,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那也要找。”
“你说你...”林伟健没想到妹妹竟这么执着,叹息着摇了摇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罢了,罢了,你等着。”
林锦云不明所以,林伟健却突然起身去了他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功夫,他又走回林锦云房间,朝她递来一本黑色笔记本。
“你看看吧,这都是她寄回来的。”
林锦云接过来翻开,居然是一叠储蓄所的取款通知单,一共八张,每张汇款人那栏都赫然写着:蒋兰。
每笔款项数额不等,最少的一次也有六百多块,最多的一次有一千块。林锦云粗略算了下八张单子上的汇款总额,两年多以来,汇款已近七千元。她又看了下日期,最早的那笔汇款居然与她离开的时间只间隔了八个月。
林锦云一一翻查着这些单子,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想象着蒋兰独自在外拼命赚钱的辛苦。
她可能餐风露宿,可能居无定所,甚至有可能食不饱腹,衣不暖身...但可恨的是,她是个很能苦熬的人,又是个不善言辞、老实本分的个姓,在学校食堂本本分分做着事尚且会受两个外地女工的欺负,更何况只身一人在外打工?
人离乡贱,要吃的暗亏,要遭受的不公平,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像她这样的一个人,就算被人欺负了肯定也只是默默忍着受着,拼尽力气,舍弃青春和尊严,一门心思要赚钱还债给林家。
一想到这些,林锦云心里就难受得像被针刺一样,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眼泪在里边打着转,于抬头的瞬间终于滑落下来,“她怎么会给你汇款?”
“她走的那年年底挂了个电话给我,问我要了证件号码和地址,说要汇款回来。”
“你有问她在哪吗?”
“没有,可我听着电话里头好像很嘈杂,像是…”
“像哪里?”
“像工地。”
“哥...”
林锦云才一开口就被哭声哽住,她抽噎起来,一时开不了口说话。
林伟健见妹妹哭得难受,赶紧去寻了毛巾给她擦拭。
过了好一会儿,林锦云才终于止住哭泣。
她吸了吸鼻子,平复了好几下呼吸,才朝林伟健埋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怎么能这样?这么多钱,她在外面肯定过得很苦。”
林伟健挠了挠头懊恼道:“我当时也是...挺恨她的,你嫂子又一直在旁边念她的坏,而且这钱本来就是她欠我们的,怎么知道她会一直寄下去。唉,我是想和你说的,但一想到妈我就为难了。”
“妈知道吗?”
“妈不知道,我一提她的名字妈就发火,我怕刺激妈就也没敢提这事。连你嫂子都不知道。这钱我一分没花,都用在妈和伟康身上了。”
“她打电话回来有说什么吗?有问你什么吗?有…问起我吗?”
“她就问了妈的腿。”
“她怎么知道妈的腿有事?你跟她说过妈偏瘫了?”
“没有,我没单独找过她,刘凤肯定也没有。”
“那就是她自己偷偷来过一次,或者就是,妈告诉她的,是妈把她逼走的。”
林伟健一听,紧张道:“阿云,你别怪妈,妈也是为了你。你还没孩子,不知道做人父母的心思,我也是有了你侄子后,才越来越知道妈的不容易。”
“我知道。我不怪妈了,我现在只想把她找回来。”
“你去吧,我给你看这些也是想你能少绕些路。”林伟健抽出一张单据指给她看,“这个单子是最近的一张,是她三个月前寄来的,上面有地址。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这了。”
林锦云把这张取款单连同其他几张一并拿走收进自己包里。
“哥,那我去了,我买了票,后天的。你千万替我瞒着家里。”
“你去吧。出门在外,你自己当心。你也别去太久,找不到就先回来,妈总会问的。”
“哥,我问你一件事。”
“啥?”
“你还恨她吗?”
林伟健想了一会儿,皱眉道:“算了,都这么久了,早就看淡了。再说,她也不是完全没良心。就像你说的,她一个女人在外面肯定是不容易的,这里边也都是血汗钱。所以我一分不敢用,说实话,真要叫我这大男人去花一个女人的血汗钱,我也办不到。”
林伟健想到一事,又问她:“阿云,如果让你找到她,下一步怎么打算?”
“我得带她回来,不能让她在外头这么漂着熬着,她也有家,有家人。我们不能这样对她,这么做,跟她那个爹又有什么区别...”
许是初为人父的关系,这番话说得林伟健心里也没来由生出股惭愧来。
而林锦云心里只有满满的痛苦。
她盯着手上的单据,觉得自己没用透了,当初口口声声说要让她自由。可到头来,只是把她推向另一个更黑暗的深渊。
第65章 找下去
林锦云第二天就回去学校请了假。
一直以来她勤勤恳恳地守在校图书馆干活,一天假都没请过。所以图书馆长见她一次要请一周的假,虽有些不太乐意却也勉强给她批了假。
请好假后她又回到宿舍楼去,但才刚走近309,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声。
林锦云很惊讶,马上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推开门,却见到有个人正背对自己坐在书桌前听着录音机。
林锦云当即愣在门口。
许是太过想念,她竟觉得这身影和蒋兰有七八分相似,回过神后便疾走上前伸手搭上了这人的肩膀。
对方被这一搭惊了一跳,忙转过身来,在看到林锦云后冲她笑道:“你回来啦。”
林锦云看清来人,眼里的惊喜瞬间散开,遗憾取而代之,垂着唇角嘟囔道:“怎么是你...”
丁雪却把这话听得分明,随即皱眉反问她:“不然你以为是谁?”
林锦云没答她,转身关了门在门边换完拖鞋,又开口问她:“你怎么有钥匙的?”
“傻,钥匙本来就没上交给楼管员呗。”
“你都走了怎么不把钥匙还回去?”
“人家楼管员都不管,你瞎CAO什么心。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回来啊?”
“再不欢迎你不也来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丁雪想起这事,哼道:“我特意请假来找你,你就这种态度对我。”
林锦云想到丁雪找自己也有可能跟蒋兰的事有关,马上又有些紧张道:“找我什么事?”
丁雪指着床上早已打包好的行李,问她:“你知道她在哪了?你要去找她?”
“是。”
“去哪里啊?”
“深圳。”
“深圳哪?”
“不知道。”
“那怎么找?!”
“就这么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而且你在动,她也在动,你能保证她还在深圳吗?”
“我保证不了,但不找找看,怎么知道在不在?”
丁雪对她很无语,站起来在宿舍转悠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林锦云以为她就这么走了,想着她这人一向欢脱,就也没太在意。
谁知,傍晚时丁雪又来了309。
她一进门就给林锦云递来一个崭新的传呼机。
林锦云愣着不敢接。
丁雪急道:“你拿着啊!一个人跑去深圳找人,没个通讯工具怎么行?”
“可这太贵重了...”
“就当我借你了。有个BP机在身上,别人找你也好找,你也可以给别人留个号码,找起人来不就更方便了吗?”
林锦云觉得很有道理,便也不再迟疑,收下了丁雪手里的传呼机,“算我跟你借的。”
“对了,你懂得怎么用吗?”
“不懂。”
“唉,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出土文物。”
“你能不能教我下?”
丁雪想到林锦云读的那些书,突然调侃起她来:“林锦云,你不是读了很多书吗,咋连一部BP机都搞不定?”
“我没你聪明。”
“哼,拍马屁。”
“没,我说的实话,你是真的聪明。”
事实证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说这还是丁雪第一次听到林锦云恭维自己,自然很受用,于是也不再崩着脸,而是浅笑着叹道:“林锦云,能听到你夸我,我也是三生有幸了。”
“丁雪,你教教我吧。”
于是,丁雪花了点时间跟林锦云说了传呼机的使用方法,其实并不复杂,林锦云很快就听明白了。
她很感激丁雪,又想到两人之间出过尴尬,便思忖着问道:“丁雪,你为什么帮我?”
不想,丁雪却突然学起她来:“我帮你是为了成全自己的良知,我是看你可怜,我就当还你当初救我的人情了。林锦云,我不欠你了!”
“好,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最好把她找到,把她找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极品,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的。”
她说这话时,眼中分明还带着不甘,林锦云却不敢看向她,只道:“她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那我就更要见见看了。”
林锦云不置可否,心里开始有些后悔接了这个BP机。
丁雪却不管她,挥手就同她作别道:“那我走了啊。”
“好,你慢点。”
丁雪见她杵着,只动动嘴皮子送人,又不满道:“慢什么慢呀!你也不送送我啊?!”
“哦。”
两人走到校门口,丁雪同她最后告别:“那我走了,你独自一人去外地当心着点,有什么困难别死撑着,你可以打给我,我给你写过我家电话的。”
“好,你也慢走。机子我用完就还你。”
“你别还也行。”
“还是要还的。”
丁雪冷哼一声,挥挥手就往前走去。
不想,走出七八米后,林锦云突然又唤她。
丁雪含了期待转过身来。
却听林锦云朝她喊道:“你最好还是把宿舍钥匙还了。”
丁雪听罢,狠狠白了一眼她,又快步朝前走去。
三号这天夜里,就像蒋兰离开时一样,林锦云仅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少量个人物品离开了309,踏上了遥不可知的寻人之旅。
这趟火车要坐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深圳,林锦云三号晚间上的车,一直坐到四号下午才到深圳。
她买的是硬座,一下车后腰酸得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