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沿站立。
“你这是...要干嘛?”
“咯吱你。”
话音一落,蒋兰突然俯身伸手朝林锦云腋下袭去。她的手指细长瘦削,挠下去的瞬间就引得林锦云猛地一缩,条件反射地夹紧了腋下两侧。
但她上当了。蒋兰的手在她夹紧胳肢窝的同时奇袭她的腰侧,微拢成爪状的手指马上占领了腰上的敏感肌肤,带着轻微的力道火速挠动了起来。林锦云腰侧立刻痒得像虫蚁爬过,下意识拿手去抓那双正在作恶的手。可那双手立马换了阵地,转攻向中央腹地,眨眼间又在林锦云的肚皮上挠出阵阵痒感。
顿时痒意连连,笑声颤颤。
“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不要!哈哈哈哈快拿开哈哈哈哈别、别挠这里!”
“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别挠了,我喝我喝,我马上喝!”
蒋兰这才停下手,笑着拿来那瓶十滴水,却见林锦云正瘫倒在床上喘着气。蒋兰怕她耍赖皮不喝药,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林锦云慢吞吞地接过蒋兰手里的十滴水,整张脸垂丧成“囧”字。
她看了药瓶子数秒,又看了眼蒋兰,终于还是把心一横,眼一闭,拿起药瓶往嘴里一灌,再咕嘟一吞!
她整张脸僵滞了一秒钟,就像个在等待宣判的囚徒。
药味在第二秒如期而至,直达味蕾的各个神经。辣、苦、涩、臭、怪,各种味道瞬间被神经末梢感知到并传达给大脑,大脑也迅速起了反应,CAO纵着林锦云作出痛苦不堪的面部表情。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蒋兰看着眼前这副扭曲的面容,突然就想到这八个字。
她被勾动了怜悯心,快速跑下楼去林伟康房间找了颗糖,回到楼上时见林锦云似乎还在水深火热中,连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便快快剥了糖纸,俯下身把糖往她嘴里一塞。
这颗糖的意义犹如雪中送炭,久旱甘霖。林锦云觉得嘴里舒服了许多,紧绷的神色逐渐松弛。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蒋兰正凑在她跟前仔细看着她,那对好看的杏眼里全是紧张和担忧。
蒋兰见她终于不再痛苦,长舒一口气。
林锦云此时正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头发乱遭遭,眼睛湿湿亮亮的,鼻头红红的,像一只被遗弃的幼猫般可怜。
蒋兰看着这只泪眼迷蒙的小猫,心里泛起浓浓的怜惜,于是坐到她身旁,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笑道:“喝个药还能喝到哭啊。”
蒋兰说完又继续笑着给她顺着头发,目光温润的像一泓山泉,笑容也越发宠溺,左边脸颊上的酒窝隐隐浮现了出来,如星伴月。
林锦云一眨不眨地看着蒋兰近在咫尺的笑颜,感觉自己的脑袋比喝药前更晕了。恍恍惚惚间,稀里糊涂地,她像入了魔怔似的朝眼前的这个酒窝凑了过去,赶在它消失之前,快速印上一个吻。
“啵。”
唇与脸颊轻触时发出了短促的气息共鸣声,轻微且暧昧。
两人均是一怔,都瞪着一对眼睛看着对方。
一时间,大眼看小眼,杏眼看泪眼,万籁俱寂,唯闻心跳。
到底还是蒋兰沉稳些,滞楞几秒钟后就醒过神来,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往后退了几寸与林锦云拉开距离。
“我...我是想表达感谢。”
林锦云见她一动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头皮发麻,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竟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我中暑了,脑袋犯晕。”
“你给我糖,总得谢谢你吧。”
“谁叫你刚刚咯吱我了,我...我就想着...想着...也...闹一闹你。”
她最后把自己解释成了个结巴。
蒋兰心里原本也挺惊慌失措,但林锦云这副碎碎叨叨的傻模样倒是冲淡了许多惊慌与震撼。
她暗自稳了稳心神,只盯着林锦云问了一句话:“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没中暑吗?”
“我错了,我是中暑了。现在还是很晕,我去躺一会儿。”
说着马上从床尾又爬回床头,直挺挺的躺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蒋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默默走出房间。
林锦云听到动静,知道蒋兰走了,这才敢睁开眼睛来。她长出一口气,回想到刚刚的举动又羞得蜷起身子,拿脸不停地蹭着枕头,最后蹭着蹭着,许是真的太累,竟趴着睡着了。
“锦云,醒醒。”
“锦云,醒醒。”
林锦云睡得正香,突然却听到远处有人似乎在唤着她。她现在困得很一点都不想醒来,于是干脆也不理这人,任由睡意继续带着她往刚刚那个梦境里走。但她发觉自己还没走多久,就感到一阵呼吸困难,胸腔憋闷得厉害,就像个要溺水的人一样窒息难受起来。很快,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她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诈醒了过来。
她抬手揉了揉迷蒙的双眼,感觉到蒋兰正拿着一条毛巾给她擦口水。
“唔,我睡了多久?”
“快三个钟头了。”
“这么久!”
“嗯,大家都吃过饭了。我煮了一碗绿豆粥给你。人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头不疼也不晕了,手脚感觉也轻了很多。咦?怎么感觉鼻子怪怪的,像塞住了一样?”
“......”
蒋兰没打算跟她解释鼻塞的原因,只从旁边端过来一碗煮得香浓的绿豆粥。林锦云已经好几个钟头没进食了,此刻一闻到粥香顿时口舌生津,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咕噜出声。
蒋兰忍着笑意说道:“已经晾得差不多了,不会烫,你可以直接吃了。”
“嗯。”
林锦云接过她手里的碗,马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蒋兰见她吃得香,心里也跟着高兴,又想到早上的事,就同她说道:“你也太惯着伟康了,明明已经很累了还非要带他出门一趟。”
“答应他没做到确实是我不对嘛。”
“你对他的好跟别人对他的好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
蒋兰分明看到林锦云说这话时,眼神有了轻微地闪动,她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对林锦云说道:“我也有弟弟,也很疼他,但不会纵着他。你对伟康除了疼,还一直纵着,你的表现其实跟妈是一样的,像是亏欠了他什么,要一直补偿他。”
林锦云顿时无言以对。她再次惊讶于蒋兰的细腻心思,看事情永远这么敏锐且通透。
“大哥对伟康也好,但就跟你的不一样。他会批评伟康,会对伟□□气,他知道这是为了弟弟好。而你从来没对他冷过脸,即使有时他闹得过分了,你也只是哄着劝着。为什么会觉得欠了他?”
“你怎么突然对这事这么在意?”
“不能告诉我吗?”
“也不是。只不过有些意外,你以前就算在意,也只会藏在心里,绝对不会来问我。”
经林锦云这么一点破,蒋兰也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变化,原来除了对林伟康,她对林锦云的事也无法不在意。
“我就是...有点想知道。”
“蒋兰,你真厉害,你看得很清楚,说得也很对。我就是心里内疚,才一直想要补偿他。”
林锦云望了蒋兰一眼,放下手里的空碗,跟她说起当年的事。
第21章 纠结
原来林伟康最初烧坏脑袋后只是智力受损变得痴傻,但并不狂躁,导致他狂躁的原因却是林锦云。
有一年春节,郭春兰带着兄妹两回娘家走亲戚。
那年正是郭春兰拼命花钱给林伟康治病的一年,所以过年也没给林锦云做身新衣裳。
林锦云当时年幼,心里埋怨母亲偏心二哥。她不敢对母亲表达不满,便把怒火转移到林伟康身上,一路上都对他不理不睬,任他怎么找自己说话都始终冷脸以对。
到了亲戚家后,林锦云马上就撇下林伟康,扭头去找那些相熟的孩子跑到附近的空地上嬉戏玩闹。
都是些八九岁的孩子,可聊的话题无非新衣新帽。很快就有个眼尖的大孩子瞧见林锦云穿着还是旧衣服,就开始笑话她穿旧衣服过年。
孩子都爱起哄跟风,其他孩子一听,也跟着笑话起林锦云。
林锦云急了,正想顶撞那个大孩子几句,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循声望去,瞧见林伟康正站空地一边傻笑边喊着自己。
她此刻正处舆论中心,心想断不能让其他孩子知道自己有个傻子哥哥,便一扭头假装没听见。
那个带头的大孩子却把林锦云的反应看在眼里,问她这人是谁,林锦云忙说不认识。
孩子群里其中有个是林家亲戚,恰好认得林伟康,便说这人是个傻子,是林锦云的哥哥。
于是,一群孩子立马兴奋了起来,跑过去围着林伟康看,问他是不是傻子。
林伟康见到这么多人围着他,顿时就慌了,嘴里只不断重复着“我不是傻子,我找阿云。”
有个孩子站出来问他:“阿云是谁?”
“阿云就是阿云。”
“名字都说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傻子!大傻子!”
“我不是傻子!阿云,阿云!”
林伟康看到妹妹,赶紧朝她呼救。
众人又看向他喊的方向,见林锦云正站在离人群五六米的地方,偏过头不看这边。
那个大孩子起了玩心,一把拽着林锦云把她推到林伟康面前,问他:“这个是阿云吗?她是你的妹妹吗?”
“嗯嗯,是阿云,是妹妹。”
林锦云觉得失了面子,抬头瞪了林伟康一眼,狠狠反驳道:“我不是你妹妹!”
“阿云,你跟他们说我不是傻子。”
“说什么说!我又不是你妹妹!”
“你是我妹妹。”
“我不是!”
“你是!”
周围的孩子见两人吵了起来,更加兴奋地起哄叫囔。
这时大孩子却突然喝止住孩子们,拉着林锦云问:“我就问你,你有没哥哥?”
“有,我有个哥哥,我哥哥在家里。”
“那这个傻子不是你哥咯?”
“不是。”
大孩子闻言放开她,转身对林伟康说道:“傻子,你听到了吧,她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他哥哥。”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哥哥,阿云是妹妹。”
“你不是她哥哥!”
“你说谎,说谎的人雷公会劈!”
林伟康说完激动地推了下大孩子。
大孩子被推了一个踉跄,恼怒得抓过林锦云往前一推,对林锦云怒道:“你跟这个傻子说清楚,不说清楚别走!”
林锦云看到四周围观的孩子正好奇地盯着她,有几个孩子笑得贼头贼脑,还有几个孩子正在交头接耳,一副要看她出丑的样子。
她觉得羞愤难当,情急之下,突然猛搡了林伟康一把,朝他吼道:“你是傻子!你不是我哥哥!”
林伟康没料到妹妹会说他是傻子,气得踢了她一脚。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傻子还敢打人,我们打他!”
一时间,十来个孩子蜂拥而上,开始对林伟康拳打脚踢,边打还边喊着“打傻子”。
林伟康一开始还能抵抗几下,可抵抗只会招来更猛兴奋的攻击,那群孩子彻底疯狂了起来...
等林锦云去阻拦的时候,形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再说她双手难敌众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伟康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孩子边打边往他头上吐口水。
最后,孩子们打累了便叫嚣着各自散去。
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林锦云不知所措地盯着林伟康瑟缩在墙角捂着肚子直哭。
林锦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舅妈给了林伟康一包大白兔。林伟康一拿到手就和舅妈说要分给妹妹吃,这样妹妹就能同他说话了。
他出来找妹妹是为了分糖给她。
他捂着肚子也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衣服右侧的口袋里有一包大白兔奶糖。
在他孩童程度的认知里,那包奶糖就跟妹妹一样要紧,是万万不能被抢了的东西。
之后林伟康就染上了狂躁症,只要听到有人说他是傻子,就会突然犯病,狂躁地追着人打。
蒋兰静静地听林锦云流着泪说完它,感觉心脏像被揪住般疼痛,有股迫切在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鼓胀。
林锦云感觉突然被带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接着便闻到一股亲切熟悉的淡淡皂香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哭。”
“二哥这样是我害的...”
“你那时还太小,也是无心。”
蒋兰轻抚起林锦云的脊背,像安慰个孩子般温柔小心,目光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和宠爱。
林锦云在这一下一下的轻柔抚摸里,慢慢阖上了双眼。
将睡未睡之际,她听到蒋兰说了句什么,可困顿的大脑只来得分辨出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