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康拉着林锦云的衣角指着外头问:“阿云,那个哥哥是谁?”
这个问题林锦云无法回答他,只好转头看向蒋兰。
蒋兰从林锦云的眼里看到了疑惑和深意,赶紧挪开自己的目光,别过头不看林锦云。
“一个爱管闲事的邻居而已。”
“他好像不是这么看自己的。他刚刚说早上要跟着你来我家,这不是一个邻居该说的话。”
“所以才说他爱管闲事。”
林锦云眉头紧锁,盯着蒋兰一字一句问道:“他是你之前的对象?”
这回蒋兰却沉默了。
林锦云觉得这算是默认了。
是了,丁燮肯定是她之前的对象了。不然怎么敢这么嚣张地说要跟去林家,而且蒋威对他态度也很熟络。
自己早该猜到的。林锦云这么想着,心里瞬间感觉像被堵了一块疙瘩般别扭。
蒋兰看着林锦云低垂的眉眼和若有所思的样子,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敲门声传来,原来是送完丁燮回来的蒋威。
蒋兰开了门。
“姐,燮哥走了。”
蒋兰想支开林伟康和弟弟,再单独同林锦云解释几句,便对蒋威说道:“小威,你带姐夫出去转转,陪他玩会儿。”
蒋威送丁燮出门后,又同丁燮说了几句话。丁燮正在气头上,能同他说的自然也都是些贬损林伟康兄妹的话。蒋威正值易冲动的年纪,且又一直拿丁燮当半友半兄看待,听完后一个劲替姐姐不值的同时又嫌恶起林伟康兄妹两。
这下蒋兰叫他陪林伟康玩,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积聚的不满和愤慨一下找到了宣泄的时机,张嘴就道:“我才不跟傻子玩。”
“小威!”
蒋兰一听,沉下脸来刚要教训弟弟,没想到林伟康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紧咬着唇,眼看着就要朝蒋威冲过来。
林锦云眼疾手快,还没等蒋兰姐弟反应就风一样跟过去拖住林伟康,急安抚道:“哥,不要急!他开玩笑的,咱不急。他是小孩不懂事,不生气好不好?”
“他骂傻子!”
“不是不是,他说错了,我叫他马上跟你对不起。”
林伟康听不进去话,依旧不依不饶的,硬是要挣脱开妹妹。
林锦云哪敢松手,更是紧紧地拉住林伟康。她想起林伟康几天前的那次发狂,心里的后怕压过理智,情急之下生出一股狠力,两手推着林伟康向旁边重重一搡,硬是把林伟康推了个大踉跄。
林伟康被猛地一推,脚下失去重心瞬间往后退去,惯姓却带着头部朝后一撞,后脑勺生生撞在背后的墙上,顿时疼得整张脸皱起。
林伟康疼得蹲下缩成一团,也忘了挣扎,手摸着后脑哭了起来。
“呜~~好疼啊。阿云打我头。我好疼啊。”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林锦云听到那声撞墙的钝响时早就慌了,这下听到林伟康的哭诉更是心碎般难过,忙抬手去抚摸他被撞到的部位,嘴上一个劲的赔着小心,说着说着自己却说红了眼。
这一番折腾不过片刻间,但足以让一旁的蒋威惊呆。他抬眼去看蒋兰,却见蒋兰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急走出了房间。
蒋威的目光跟着蒋兰飘了出去,正好瞧见客厅桌上放着的林家兄妹送来的粽子、奶糖和大西瓜,心里又虚又悔,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分了,便开口对着林伟康兄妹嚅嚅道:“对不起。”
可此时没人顾得上他。
蒋兰又走了进来,手里却多了一瓶药油。
林锦云刚接过药瓶就被林伟康猛推开,怒着脸冲她囔:“不要你!也不要她的东西!”
“哥,对不起,是阿云不好。给你涂点药好不好,涂了就不疼了。”
“不要!我要回家。”
林锦云见哥哥很坚决,也不好勉强,只好又把药油还给蒋兰。
她看了一眼蒋威,同蒋兰说道:“那我先带他回去了,今天的事你别怪你弟弟,他也不是有意的。”
“好,这药你带上。”
蒋兰说着就把药油塞到林锦云手里,可还没等林锦云反应过来,林伟康却抓起她手心的药瓶子往地上一砸。
玻璃迸裂,澄黄色的药油洒了一地。
林锦云一见这情况,也不敢再久留,拉着林伟康急急出了蒋家。
蒋兰过了半晌才回过神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一抬头却发现蒋威正怯怯地看着自己,一副怯怯模样。
她突然觉得心力交瘁不堪重负,也没理他,收拾好东西关上门后,便乏力地倚靠着门板上闭上了双眼。
第13章 隔阂
林锦云带着受伤的林伟康一路又回到了高湖镇。
林伟康的伤让林锦云自责了一路,对他又是道歉又是哄,林伟康却始终紧蹙着眉头怏怏不乐。
等车子到了镇政府,林伟康才终于肯搭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居然是:“口渴,要吃冰棍。”
见林伟康肯理自己,林锦云心里早就高兴坏了,自然予取予求,便二话不说去附近食杂店买了一根鸳鸯冰棍给他,又跟店里借了一瓶冰镇桔子汁给林伟康冰敷头上的伤口。
林伟康接过林锦云递来的冰棍马上就掰开成两根,递了一根给林锦云道:“一人一半。”
林锦云心里暖暖的,笑着问他:“你不生气了?”
林伟康想了一会儿,瞪了瞪她,用鼻子说了一句:“哼!”
“生气还给我吃冰棍啊?”
“妈说要一人一半。”
林锦云却不接,而是问他:“我的那一半也给你吃,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林伟康盯着手里的冰棍,挣扎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头还疼吗?”
“疼。”
“对不起,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我给你买好吃的,你还要吃啥?”
林伟康衔着冰棍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健力宝。”
林锦云笑了,知道哥哥这是肯讲和了,于是又去食杂店买了罐健力宝回来递给林伟康。
“你已经吃了冰棍了,这个要到晚上才能喝,知道吗?”
“嗯嗯,知道。”
“哥,回家后,不要跟妈说今天的事好不好?”
“不说?”
“妈知道了会生气,你想妈生气吗?”
“不想。”
“那妈要是问,就说我们去蒋兰家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好不好?”
“嗯,不说。”
“拉钩?”
林伟康点了点头,咽下口冰棍,和林锦云拉钩保证。
他刚放下手又对着林锦云嘀咕道:“蒋兰她坏。”
“她哪里坏了?”
“她在家,老跟你一起。”
“我们得一起在家干活呀,不然你的衣服就没人洗了,你爱吃的红烧鱼也没人做了。”
“她怎么不走?”
“你不喜欢她啊?”
“她在屋里,你就不来。你不要我,不和我玩了。”
“......”
“你喜欢她。”
林锦云一听这话,心里莫名起了一丝慌张,忙抬头看向林伟康。
然而,却只对上一双清澈单纯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咬着冰棍吃得欢快。
林锦云暗松一口气,无视掉刚才的慌张,笑道:“哪里喜欢她了?”
“你老看她。”
“......”
“你还给她夹红烧肉。”
林锦云有些无语,却不得不跟他解释道:“她长得好看所以我才看她啊。你长得也很好看,我也经常看你啊。这也错了吗?她做饭很辛苦,我夹块红烧肉奖励她,就跟你画画画得好,妈奖励你大白兔糖是一样的。”
林伟康听完这一大段解释,脑子里七弯八绕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反驳的话,索姓放弃思考,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话:“她和她弟弟都很坏。”
“她不是坏人,她弟弟也不是,你都原谅我了,也原谅她们一次好不好?”
林伟康却不回答了,林锦云也不好再逼他,拉起他的手慢慢往家走去。
蒋兰赶在这天末班车结束前回到了镇上。
她到林家时正好一家人已经吃完晚饭,各自散去。
蒋兰进门后习惯姓往林伟康房里瞧去,看到林家母子正对着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着,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轻声上了二楼。
二楼卧室,林锦云正靠坐在床头看着小说,许是看得太投入,竟也没发现蒋兰已经站在门口观察了许久。
屋里虽然亮着大灯,但林锦云常嫌光线不够,习惯看书时也开着床头的台灯。
台灯的亮光正映着她的侧脸,像是覆了一层金黄色的柔纱,使她整张脸看起来平静安宁。
蒋兰平日里也打量过林锦云,若要评论起容貌,林锦云至多达到清秀程度。但现在这张清秀的脸庞上平添出一股卓然的书卷气,使她的容颜看起来有了别样的神采和气质,这种由内而外只可意会的“美”竟让蒋兰看得挪不开眼去。
林锦云翻过一页书卷,偶然抬头想去看墙上的钟,却瞧见了正倚在门口的蒋兰。
她很是意外道:“啥时回来的?”
“刚刚。伟康他怎么样了?”
“没事了。”
“今天是蒋威做得不对,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事,他也不是故意的。”
“谢谢。”
林锦云没再搭话,蒋兰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
“那我先下去了?”
“蒋兰。”
“怎么?”
“我是想...哥他今天也有些激动,我知道都是误会,可他不像我们这般明白事理,你不如先给他点时间,可以吗?”
蒋兰听懂了林锦云话里的意思了,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好,那我就不下去了,妈要是问起...”
“妈要是问起,我就说你今天累了,先歇着了。”
“嗯。那我先去洗漱了。”
“好。”
林锦云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去看手上的书本,不再看蒋兰。
蒋兰站在门口看了林锦云一眼,心下了然,自觉林锦云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客气了许多。
蒋兰暗自失落,却对此感到无能为力。
她是个内敛自持的人,信奉言多必失,到了林家之后更是一直小心谨慎,察言观色地行事。所以就算此刻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嫌隙,她最后能做的也只是怀着一份惆怅苦涩的心情默默转身走开。
蒋兰一走,林锦云彻底失了看书的兴致,烦躁地把书往边上一丢,躺平了身子想去睡觉。可头刚一沾到枕头她就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一幕幕场景像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想到林伟康,想到蒋兰,想到蒋威,最后甚至想到了那个叫丁燮的男人。
她这才后知后觉出自己的冲动和不礼貌:先是没打招呼就带着二哥去蒋家,后又直白地追问蒋兰的隐私,最后还导致林伟康无辜受伤,无端讨厌起蒋兰姐弟来。
如此这般细想了一番之后,林锦云心里涌出后悔与难堪。无论是对自己二哥,还是对蒋兰,她都生出了一股惭愧。
蒋兰回房后见林锦云没在看书,而是躺在床上发呆,便也不想去打扰她,只轻移到床边,伸手去把蚊帐放了下来。
蒋兰换了条白色的棉质睡裙,纤细窈窕的身姿在帐子外影影绰绰地晃动着。林锦云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看过去,房间里的灯光不甚耀眼,只柔柔地在蒋兰身上洒了一层,使她周身呈现出一种朦朦胧胧的质感,如梦似幻。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香皂混合牙膏的淡淡香气,这是蒋兰携来的气息,林锦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芬芳又舒心,就像仲夏夜里的一丝清风。
帐帘轻摆,草席深陷,蒋兰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闯进林锦云的眼里。林锦云急转开眼,却感觉脸颊开始逐渐热起来。她没来由地心虚了,伸手一按墙边的开关,果断把自己这番脸红心跳掩盖进黑暗里。
头顶的灯熄得突然,蒋兰伸向毛巾被的手在黑暗里顿住,心中先是惶惶,之后便满是苦涩。
终究是被她讨厌了吧。
一想到会被林锦云讨厌,沮丧和挫败瞬间如氵朝暗涌,动摇着蒋兰本就敏感的内心。
她带着窘境和卑微来到林家,注定要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林锦云却像道暖阳般猝不及防地照进她萧索冰凉的世界,驱散了轻视和敌意,照得她暖暖的。
她感受到了重视和呵护,原来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在正视她的存在,没当她是商品和工具,愿意给她平等和尊重。
现在,这道光热正在暗淡,冷却。
蒋兰静静坐在黑暗里,分明是三伏天里的炎炎夏夜,却感觉周身一片冰凉。
林锦云躺下许久,却迟迟不见蒋兰的动静,她微抬起头一瞧,就看到床上坐着一团人影。
“蒋兰,怎么了?”
“没事。”
林锦云心里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