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人数拢共也就那么几个班,我这表弟家里也是怕万一考不过别的孩子,进不了一中。”
林锦云所在的贵安县一中确如高思慧所说,是所底蕴深厚,远近闻名的重点校,每年的高考录取率甚至在省里都能排在靠前的名次。也正因为如此,入学资格跟着水涨船高。
话说到这份上林锦云也大致能猜到高思慧的意图了,无非是想走后门,想得几句关照和指点。但她本就不喜欢高思慧这人,更别说替她办这种事 。
高思慧见林锦云不为所动,又凑近了一些,挤出一丝媚笑说道:“锦云,你看,能不能在考前给我这表弟指点几题,他要是进了一中,他全家都会感激你的。他爸是隔壁镇的万元户,大方得很。”
林锦云可从没听说过高思慧家亲戚里有万元户这号人物,猜测着这所谓的远房表弟是假,给人做中间人拉关系赚好处费才是真。这样一想,林锦云更加嫌弃起高思慧来,也不打算同她兜圈子,直接一口回绝她:“抱歉,我不负责出题,没法指点你那表弟。”
“啧,你同事里总有命题老师啊,我听说一中这回好几个老师都有份出题,你能不能帮忙问问?”
“不行。”
“你别直接问考题,能问到点考题范围也行。”
“负责出题的是高中部的老师,我教初中的,跟人家不熟,没办法帮你问。”
高思慧本就对林锦云没甚好感,为了找她办事才一直忍耐至今,这下见林锦云油盐不进,死活不依,顿时被勾出火气,冷了脸放话道:“锦云,我可是看在打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才把好事介绍给你的。你不帮忙我还可以找别人去,一中又不止你一个老师,到时这好处归了别人你可别眼红。”
“那你找别人去吧。”林锦云说这话时连眼皮都没抬,只闷头专心剪着粽叶,不清楚状况的人若是恰好经过见到这一幕,还以为她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高思慧感觉自己被无视得彻彻底底,一时之间怒不可遏,抬脚踹了一下林锦云脚边的箩筐,愤愤然踏着步子走开了。她瞥见蹲在一旁拿石子玩捡包袱的林伟康,越想越气,便又转回头愤恨地骂了一句:“傻子!”
也不知骂的是林锦云还是林伟康,但却恰巧被林伟康给听见了,便当高思慧是在骂他。他虽然傻,但也有自尊且敏感,日常的对话他不一定能懂得透彻,但对于骂人的话语他却尤为在意,平日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骂他傻。
刚才高思慧踹箩筐的举动他也瞧见了,这下又听到她骂自己傻子,顷刻间情绪失控,猛地站起身,涨红着双颊,怒目圆睁,嘴里边念着“坏人、打你”,边挥着拳朝高思慧追打了过去。
高思慧正走着却突然结结实实挨了林伟康一掌,惊恐之余忙朝前奔逃而去。
而这头的林锦云也早已丢下手头的东西,迅速跨步过去拉林伟康。奈何失控的林伟康就像头野牛般强壮有力,一把挥开林锦云搭上来的手,继续大步朝前追赶高思慧。
林锦云暗叫不好,急赶过去制止,正巧瞥了一眼地上,灵机一动,拿起地上的箩筐,大步流星冲上前去,看准距离抡起箩筐朝林伟康头上敏捷一扣!
林伟康的大脑袋被准确无误的扣进筐里,视线霎时黑了一片,脚步瞬时顿住。高思慧趁着这空当赶忙拔腿就跑。
林锦云见高思慧跑了,忙果断抱住林伟康,用手紧紧锁缚住他的腰身安抚着: “哥,不闹,咱不理她,不理她。”
可此时的林伟康哪有理智可言。
他强力挣扎着,双手在慌乱间掀起了头上的箩筐,接着便扭着身躯左右猛烈摆臂挥拳,试图通过蛮力摆脱缠缚,嘴里不断怒号着:“坏人!打她!”
林锦云知道她哥这是犯病了,更不敢轻易松手,硬是咬着牙埋头贴在他身后死死箍住他,任由他失去理智的拳和肘狂乱得打在自己的额头、肩膀和腰侧...
拳脚无眼,一个颠狂的人更是手下没轻重。肋骨突然挨了一下重捶,林锦云痛得闷哼出声,可还没等痛劲缓过去,手臂便又马上感觉到一阵新鲜热辣的刺痛!、
原来林伟康见靠拳打肘击摆脱不掉便开始用手抓挠起来,他发狂起来力气大得吓人,一阵挥拳舞臂之后,林锦云手臂上便多了三四道血痕子。
可无论林伟康怎么折腾打闹,林锦云紧抱住他的双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这般歇斯底里了许久,林伟康终于打累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而林锦云却近乎躺倒在地,头发散乱着,鞋被踩掉了一只,额头红了一片,手臂上全是深浅不一的血痕和印子,下嘴唇在混乱中磕撞到自己的牙齿,咬破了皮,正往外冒着血珠子。
林锦云又疼又累,但还是强撑着支起身子坐起来去察看林伟康的情况,见他终于不再暴躁了这才长松一口气。她瞧见林伟康边埋头嘀咕着“不是傻子”,边拿手一下一下捶着地面,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浓烈的酸楚。
林锦云红着眼就着地面挪动到哥哥跟前,一点点靠近,轻偎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他那双被捶得脏兮兮的手,哽着嗓子柔声劝道:“哥,别砸了,手会疼的。”
话音一落,林锦云只觉鼻腔深处酸到近乎窒息,眼泪便流了下来。
泪珠子纷至落下,有一两颗恰好滴在了林伟康手背上。
林伟康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温温的湿感,整个人似乎也随之清醒了些。他这才抬起头去看林锦云,发现妹妹哭得伤心欲绝,脸上眼泪与伤痕纵横,忙搂了林锦云进怀里,抬手轻揉着她的头哄道:“阿云不要哭,不哭,哥哥抱。”
林锦云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她哭完全是因为心疼林伟康。但此刻被哥哥当成个孩童般紧紧搂着哄着,心脏突然就像被只手紧揪住一般酸疼,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林伟康瞥见妹妹手上的伤痕,愣愣地盯了一会儿后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得就快哭出来,边小心摸着林锦云的手臂边哀求道:“我打你,我不好,不要不理我,不要不和我好,不要不要...”
他越说越伤心,最后竟跟个大孩子似的仰躺在地上哇哇直哭。
林锦云哪会跟林伟康置气,迅速抹了把眼泪就去拉他,“哥,我不疼的。你别哭了,我不会不理你。”
林伟康噙着眼泪怯怯地望了眼林锦云。
林锦云笑了,又哄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第9章 萌动
回去的路上林伟康倒是正常了许多,却不再如先前那么活波兴奋,只安静地低着头跟在林锦云身后走着。
林锦云不时转过头同林伟康说说话,一字一句交代他回家后要瞒着家里人,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林伟康不看她也不答话,只默默点头。林锦云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也跟着一脸凝重,愁眉深锁。
兄妹两就这么一前一后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家。
其他人还没从鸭场回来,家里就蒋兰一个人在忙着。打从两人一进门,蒋兰就发觉兄妹两有事,林伟康一进门就急往自己房间钻,而林锦云竟比他更急,进门后把手里的箩筐往墙角一放,连招呼都没打就径直走去二楼自己的房间。
这太反常了。
蒋兰等了一阵不见林锦云下楼来,心里有些不安,正要上楼去问问,却见林伟康从房间走了出来,瞧着是去厕所的样子。蒋兰便把目光打量向林伟康,发现他裤脚蹭脏了一块,鞋也脏得厉害。
蒋兰知道林伟康为了今天可是高兴了好几个晚上,今天早上还特意挑了自己喜欢的衣裤鞋子穿上。尤其脚上那双回力牌的白球鞋,听郭春兰说这鞋是林锦云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后买给他的礼物,他喜欢的紧,平常都把鞋子锁在柜子里不让碰,只有出门或者家里有客人时才会拿出来穿,没想到今天出门一趟居然把鞋弄脏成这样。
难道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蒋兰心里疑问重重,她见林伟康从厕所出来便问他:“伟康,肚子饿吗?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
林伟康抬头望了她一眼,抿着嘴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往自己房间走去。蒋兰瞅着他这幅不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她想了想,还是跟进了林伟康的房间。
林伟康没有锁门的习惯,蒋兰站在门口看他正脱着鞋子,便又开口询问道:“鞋子脏了,我给你洗一下好不好?”
林伟康不吭声,只捧起那双弄脏的回力鞋看了一会儿,面带惆怅,将鞋递了过去。
蒋兰接过鞋子却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到他跟前笑着问他:“怎么弄脏的?是不是采叶子时摔倒了?”
林伟康依然不吭声。
不是摔了一跤吗?那是怎么回事?
蒋兰也不灰心,继续问他:“今天怎么了?怎么不理我了?昨晚我们还一起看小人书的,忘记了吗?”
林伟康朝她摇了摇头,想表示他并没忘记,但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还是...阿云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
林伟康一听蒋兰提到妹妹,忙抬起头急着否认。
蒋兰把林伟康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了然,冲他浅笑着说道:“这样好不好,我帮你洗干净鞋子,再去给你做个芝麻糊,你把不高兴的事告诉我。好吗?”
这个提议似乎很不错,林伟康盯着蒋兰思考了一番。最后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突然扭过头不看蒋兰,嘴里嘟囔出一句:“阿云...阿云不让说的。”
呵,兄妹俩还藏了小秘密。蒋兰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提着鞋子去屋后洗去。
她刚走到屋后就看到林锦云正弯腰站在水池前搓洗着衣裤,凑近了一看,发现正是早上她出门穿的那套衣裤。
蒋兰再一瞅她现在穿在身上的衣服:乳白色长袖棉麻衬衫,袖口扣得紧紧的。现在正值三伏天,女孩子怕晒穿长袖衬衫出门倒是可以理解,但现在是在室内,而且有必要连袖口都扣起来吗?
蒋兰心中疑窦横生。她发现林锦云似乎并没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刻意清了下嗓。
林锦云突然被这动静惊了一跳,猛地转过脸来,在看到背后站着的蒋兰时又赶紧转过脸去。
但为时已晚,短短一秒也足够让蒋兰注意到她唇上的伤口,“你嘴巴怎么了?怎么破了一块?”
“哦,自己不小心咬到了,没事。”
“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
林锦云故作轻松地回答她:“呵呵,怪我自己贪吃,刚刚回来的路上买了个茶叶蛋,吃得太急不小心就咬到了。”
蒋兰也不拆穿她,比起追问,她现在更在意林锦云的伤口,“我那有薄荷膏,我去拿来给你抹一点。”
说完也不等林锦云反应就转身走回屋里,上楼寻去。
林锦云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有种事情就要瞒不住的预感。
蒋兰很快就取了薄荷膏回来,她叫了林锦云一声,本想亲自给她涂药。谁知林锦云听到后并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依然背对着她站在水池前,手里漂着衣服,说道:“放那吧,我等下自己涂。”
“我给你涂吧。你手这么湿,怎么好涂。”
“我等下擦了手就涂,你放那吧。”
“那还不如我现在就帮你涂。”
“......”
这话听着没毛病,林锦云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又心知避无可避,只好认命的慢慢转过身面朝蒋兰,只盼着脸上别再有什么蛛丝马迹暴露出来。
蒋兰盯着她的脸细看了几秒钟,这几秒几乎让林锦云忘了呼吸,绷着脸目不斜视地看着蒋兰,瞧着倒像极了在等着挨训的学生。
蒋兰瞧着她这副纹丝不动的兵马俑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她平日因为不常笑的缘故倒显得气质有些清冷孤傲,但其实只要细看就会发现她五官长得很秀气柔和。尤其她这下红唇微翘,明眸皓齿的模样,温婉与灵动兼而有之,再配上左脸颊上的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看得人心醉神怡。
真好看呐。
那一瞬间,林锦云没来由的心跳加快,她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幻听。
“砰、砰、砰”
林锦云正忙着惊为天人,蒋兰却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子此时像尊沙雕似的一动不动,好笑又古怪。她敛着笑意,低头旋开手里的药膏罐子,伸出食指捻了一层薄薄的薄荷膏并朝林锦云走近了一步,紧接着抬起食指柔柔地点在她嘴唇上。
“唔。”
带着薄荷清香和凉意的触碰让林锦云一下惊醒了过来。
林锦云下意识后撤了一步,但唇上的触感未褪,还在持续刺激着她的大脑,提醒着她刚刚那一两秒钟里所发生的一切。
蒋兰突然靠近的脸,薄荷的清香,冰凉微润的指尖。
林锦云感觉自己心跳地更快了,频率从“砰”、“砰”、“砰”瞬间变成了“砰砰砰砰砰砰”。
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