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门的儿媳,这么做传出去只会失了名声,但借着大儿媳的手给她下马威最合适不过。
妯娌自古以来就是鸡吵鹅斗的关系,做婆婆的只需静观其变,等到适当的时机站出来给其中的一方撑腰或甩脸,这样既保全了名声又能在儿媳面前立威,何乐不为。
蒋兰暗自忍耐着刘凤的刁难和挑剔,以及郭春兰的默不作声。她清楚郭春兰一直在暗地观察她的反应,所以更加忍让起来,更不想让她抓到把柄拿捏自己。
蒋兰想到这两天以来的遭遇,疲惫地合上双眼,终于沉沉睡去。
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林锦云刚从外头走进家门就听到刘凤的大嗓门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哎呀,你怎么还杵在这呢?没听见伟康在喊肚子饿吗?他这个时间是要吃鸡蛋羹的,你还不快去弄一个。”
林锦云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看着这对妯娌的举动。
只见蒋兰连忙蹲到灶旁去生火,刘凤双手交叉在胸前闲站在一旁盯着。
蒋兰刚生好火,正要去拿碗,背后的刘凤又吩咐道:“不是这个碗,是柜子里那个不锈钢碗,那是专门给伟康吃的碗。他一个病人,你给他用瓷碗,也不怕他不小心把碗给砸碎了啊?”
她说完又翻了个白眼,撇一撇嘴,“昨天不是看我弄过一次吗,咋还这么不利索。”
蒋兰默不作声地抿紧了嘴唇,静静地打着碗里的蛋。
刘凤瞧见蛋羹下锅了又转悠到案板前,看了眼案板上已经被蒋兰洗好的蔬菜,又看了眼一旁还没宰杀的鲤鱼,正要发话,却瞥见林锦云走了进来。
“嘿,阿云回来啦。我说呢,下午看到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刘凤赶忙换了个嘴脸,笑眯眯地迎向林锦云,上下打量着她,“哟,这咋瘦了呢?公家伙食不好吗?”
“公家的伙食哪有自家的米,自家的鸭子养人。大嫂,你去鸭场跟我哥说下,让他今晚收拾只鸭子呗,我可想念妈做的鸭杂汤了。”
“就你馋。那你自己咋不跟你哥说去,我说和你说还不是一样。没见我这正忙着呢。”
她忙吗?林锦云可一点没看出来。
“哪能一样呢?我去跟哥说,哥只会说我贪嘴好吃。嫂子去跟哥说,哥肯定得夸嫂子你体贴,懂得心疼姑子。你说是不是这理?”
刘凤被她这番话哄得喜笑颜开,伸手轻掐了一下林锦云的左脸颊,“你这妮子,净会拿话哄我。你哥那块木头才不会这么夸我呢。”
“就算嘴上不夸,心里也早把你夸成花了,哥是嘴硬心软。”
“得得得,我去说行了吧。那你来做饭啊。”
“嗯,我来做。菜不都备好了吗,就下锅炒一下就成。”
“可别像上回那样炒咸了啊。”
刘凤打趣完她,转身便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拿手捅了林锦云一下。林锦云扭头看她,见她朝蒋兰的方向努了努嘴,接着又朝自己挤眉弄眼地打暗号。
林锦云索姓也配合地冲她眨了眨眼。
确认过眼神,刘凤心想小姑是个学问人,定会明白自己这暗号的用意,这才心满意足地踏出门去。
林锦云却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番眉来眼去的功夫,大嫂怕是以为自己已经和她形成统一战线了吧。但总归是把她骗走了,林锦云长松一口气。
她转过头,发现蒋兰正站在案板前利索地切着手里的菜。只听到一串“哒哒哒”的声响,一盘胡萝卜丝被切得又快又稳,粗细均匀,从刀功不难看出其经验丰富。
再看她切肉,运起刀来干净利落,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把一块半斤多的里脊肉片成了一摊大小均匀的薄片。
最讲究的还是她杀鱼的手法:刮完鱼鳞剁掉鱼鳍后,拿刀从鱼嘴下方一破,再把刀伸进鱼肚,倾斜着刀面兜住鱼腹里的内脏零碎,顺着鱼头方向轻划去,到达鱼鳃位置时用力按住鱼身把刀一拐,再用力一扭。顷刻之间,鱼鳔、鱼胆和鱼肠被连成串地兜了出来,还顺带抠去了两侧鱼鳃。
快、准、稳。
不划破鱼胆,不留下零碎,整条鱼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直看得林锦云暗暗称奇。
蒋兰收拾好两条鱼,刚想擦把手,转头就见林锦云正站在灶前望向这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案板,这幅呆愣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她二哥。
“那个,蛋羹该好了吧。”
这句话把林锦云的魂猛地叫醒,她慌忙抬头看了蒋兰一眼,又马上扭头去掀开锅盖,但却忘了拿块布隔热,竟徒手去拿盛着鸡蛋羹的瓷碗,被结结实实烫了一记,猛缩回手在灶台边上直脚。
“嘶——烫死我了!”
蒋兰被她这毛手毛脚的滑稽举动逗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锦云听到笑声,也转过头冲她尴尬地笑了笑。
蒋兰在林锦云转头看自己的瞬间忙止住了笑,但笑意还逗留在她眼眸里,看着林锦云道:“拿酱油抹一下吧。”
原来这位新嫂子笑起来时左脸颊上有个深深的酒窝。
林锦云又想到这是蒋兰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顿时起了谈兴和好奇,“没事,没起泡。你鱼杀得真好,我都看呆了。”
“杀多了就熟了。”
“你家是养鱼的?”
“不是。”
“那是经常做饭?”
“我爸是厨子,我常给他打下手。”
“难怪了。”林锦云拿块布垫着终于把鸡蛋羹端了出来,放一边晾着,又转头对蒋兰说道,“你歇会儿吧,等我喂二哥吃完蛋羹,咱们一起做饭。”
“你做吧。”
“你爸是厨师,你不会做饭?”
“我会。可是...”
林锦云不明所以,只疑惑地看着她。
这目光太过认真,蒋兰无从回避,只好懦懦地开口:“昨晚做了一道烧茄子,大嫂嫌我做的太咸了...”
“你自己觉得呢?咸了?”
“我觉得还行。”
“你还会啥别的菜?”
“红烧鲤鱼、糖醋里脊肉、红糟闷鸭、坛烧三珍,这些都是平常给人办酒席时常做的。”
乖乖,一听就是个行家。
一个厨子的女儿怎么可能连一道烧茄子都做不好呢?无非是刘凤找茬刁难罢了。
林锦云略一思索,看向蒋兰,“那今晚你来做饭吧,正好有鱼有肉,就做红烧鱼和糖醋肉吧,让我也尝尝你做的菜。”
“可是...”
“别可是了,我等下得去给我二哥送蛋羹,还得看着他,他得有人看着才行。我看着他,等我得空了就进来帮你。你先把饭做着,待会儿妈她们从鸭场干完活回来就能赶上开饭了,两不耽误。”
“我就怕...”
蒋兰没有说下去,只为难地看着林锦云。
“别怕。你尽管做就是,绝对不会有人挑味。对了,汤先别做,等妈回来拿鸭杂做汤。”
她说这话时,笑容清浅,目光却很笃定,脸上满是信任和鼓励的神色。望着面前的林锦云,不知怎的,蒋兰莫名被她的话鼓舞到,索姓不再犹豫,点头答应。
两人便各自忙了起来。
林伟康午休醒来后通常会呆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或者拿个本子写写画画,画腻了就到院子里和家里的黄狗玩。黄狗名叫大黄,是林伟健捡来的,养了几年,林伟康喜欢得紧,前些年甚至每晚要抱着大黄一起睡觉。
林锦云端着那碗鸡蛋羹瞅了眼林伟康的房间,却没见到她二哥。她又瞅了眼院子,发现林伟康正和大黄玩在一起。
“哥,来吃蛋了。”
林伟康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妹子,高兴地傻笑了起来,随即放下怀里的大黄,嘴里边喊着“阿云、阿云”边手舞足蹈地跑到林锦云跟前。
林锦云搬了张凳子到门口,让林伟康坐下。
许是多日不见妹妹,林伟康显得很兴奋,有些坐不住,在凳子上前后摇晃着身体。林锦云生怕他摔了,忙按住他,“哥,你别动,吃蛋羹了。”
林伟康这才停止摇晃,伸手接过林锦云手里的碗和勺,一勺子挖了下去,才刚要张嘴吃,突然扭头转向身旁的妹妹,举起手冲站着的林锦云喊道:“阿云,吃。”
林锦云胸中泛出一股暖意,想着血脉亲缘毕竟是深入潜意识里的东西,就像她二哥,就算傻了也还会本能地疼爱着妹妹。
她冲林伟康温柔地笑着,轻推了一下他的手,“我不吃,你自己吃。”
林伟康平日就很听林锦云的话,便顺从地收回了手。
谁曾想,他又立马调转了方向,拿勺子的手朝蹲在一旁的大黄伸去,兴奋的叫着:“大黄,吃!”
林锦云还没来得及深刻感受手足之情,看到大黄抽着鼻子吐着舌头就要凑上来的样子,马上抓住林伟康的手把勺拉了回来,一边出声训走大黄。
“哥,咱自己吃。咱不给大黄吃。”
林伟康抬头笑眯眯地望了望林锦云,又扭头看向跑远了的大黄,挥着勺子冲大黄叫囔:“哈哈,不给你吃!”
“......”
林锦云面无表情地抹去飞溅在脸颊上的蛋渣汁水,接过林伟康手里的碗勺,半蹲下身笑着哄他:“哥,我喂你吃好不好?蛋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伟康点点头,马上配合地朝她长大了嘴。
林锦云见他这幅顽童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开始一勺勺慢慢喂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偏慢热,前期淡后期甜
第3章 关照
没了刘凤的叨唠,蒋兰这头的工作便轻松很多。她不必缩手缩脚地做事,只把从前跟着父亲走村串乡办酒宴的本事拿出了三成就陆续弄好了几道拿手菜。
糖醋里脊肉,红烧河鲤,香干炒豆芽,清炒菜心,无一不色香俱全,闻味垂涎。
蒋兰把做好的菜先放进另一个口锅里温着,这边正要倒油继续做下一道,却听身后传来林锦云的声音。
“好香啊,都飘到院子外头了。”她说着便凑到灶前翻开锅盖瞧了瞧蒋兰做的那几道菜,“啧啧,真不错,闻着就想吃!”
“还有一个菜就好了。饭也差不多熟了。”
“还有菜啊?”
“嗯,我看还剩下点肉,就剁了肉馅,准备做个煎酿豆腐。之前你没回来,是四菜一汤,我怕今晚菜不够。”
“嗯,那这道我来做吧。”
“你?”
蒋兰停下手,迟疑地看着林锦云。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厨艺啊?”
“不是。我可以顺道一起做了。”
“我来做吧,你去歇歇,瞧你忙的一头汗。辛苦了。”
“不辛苦。”蒋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见林锦云正等着她交接工作,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林锦云,“那...你来?”
“嗯,我来。”
“你哥哥不用看着吗?”
“他吃饱了就在院里玩,没事。”
林锦云说着便拿过蒋兰手里的锅铲,见蒋兰还踟蹰在一旁。她只好先放下锅铲,双手搭在蒋兰肩上,轻轻推转着她,把她一路推到厨房门口,冲她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会做的,你去歇一歇。”
这突然的触碰让蒋兰有些意外,但林锦云的接触又表现得宛如故友般自然亲切,这让蒋兰在短暂的惊怔过后随即放松了下来。
她在门口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肉馅我填进豆腐里了,还没裹蛋,你裹蛋浆炸一下。小火炸,别炸老了,老了生硬。”
“嗯。”
“葱姜蒜下锅呛几下,把调料汁倒进去,灭小火煮一会儿就把芡粉汁倒进去搅一搅,看到起泡就能出锅了,拿料汁淋豆腐盒上就行。料汁别太咸,肉馅里已经加了些盐腌过了。对了,点两滴香油,要淋完料汁再点香油,别把香油放进料汁里一起煮,这样不出味。”
林锦云笑着听完蒋兰的吩咐,微笑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戏谑道:“原来你这么能说啊,看来你比我还适合做老师。蒋老师。”
蒋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通,脸刷的一红,留下句“你慢慢做”,逃也似的走了。
夕阳的余晖慢慢散尽,天尽头最后一抹薄薄的晚霞也黯淡在瞬息间。
郭春兰拎着一只杀好的水鸭和儿子儿媳前后脚走进院里。林锦云听到声响,忙端出锅里的菜摆到饭桌上。
“哟,今天阿云做饭呐。”林伟健放下手里的水桶,瞄了一眼桌上的菜,又扭头朝厨房望了望,却没见到蒋兰。他略显惊讶,转头问向妹妹,“这些都是你做的?”
林锦云不接他的话,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