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语气有些不耐但是藏着不少的关切。
楚昭摇头道:“不是。”等宁玉瑶在跟前坐下,才又继续道,“喝吧。”
宁玉瑶面露惊诧,应道:“我为什么要喝药?”
楚昭蹙了蹙眉道:“你身上有伤。”被山贼抓回去的时候,免不了一些折磨,手腕上能够看出被绳子绑缚的痕迹,几日不消,身上怕也是点点淤痕。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这位竟然一声都不吭,佯装无事。
“我——”一个“不”字还没出口,楚昭便舀了一勺凑到了宁玉瑶的唇边。
浓郁的味道刺激着感官,宁玉瑶呆呆地望着楚昭那认真的神情,心中似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第30章 定风波
“乖,喝药。”
楚昭的眼神亮晶晶的, 如星辰点缀, 她放柔了声音, 就像是哄一个别扭的孩子。宁玉瑶呆呆地张嘴, 只抿了一口, 一张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要极力地克制着才能不将苦药给吐出来。她也不想被楚昭看清了, 将口中含着的苦药吞下去后,又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 以“气吞山河”之势, 仰头一饮而尽。
咳嗽声在房间中响起,宁玉瑶捂着唇, 呛得眼泪直流。
楚昭的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她又努了努唇低语道:“公主,麻烦您去榻上趴着。”
宁玉瑶一下子便警觉起来, 盯着楚昭道:“你要做什么?”
楚昭叹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瓶。要想身上的伤好得快, 必须得内服外用, 她手中的药膏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可也是摆脱李梦阳取来的, 比之一般铺子里的跌打药膏,药效不知道好上多少。她的视线落在了宁玉瑶的手腕上,方沐浴罢,她只着了一件雪白的中衣, 因为方才的动作,手腕露出了一截。正所谓皓腕凝霜雪,可上头点缀着些许的青痕,实在是大煞风景。
宁玉瑶扯了扯衣袖,遮住了自己的手腕。她咬着下唇,面色笼着一层淡淡的绯色。她忽地响起在怪医处为楚昭上药的场景来,现在轮到她自己,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和羞怯。“我自己来。”声音细如蚊蚋,宁玉瑶伸手就要去抢楚昭手中的药瓶。
楚昭轻笑了一声,应道:“后背呢?你够得着么?”她的眼神干净澄澈,如琉璃光华。被她紧凝着,宁玉瑶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许久之后,寂静的屋中才响起了一道轻轻的“嗯”。她很少出宫,更别说离开京城远游,与楚昭一道,大部分的事情都得她来照拂。排开那莫名其妙的婚姻枷锁,楚昭是一个极好的人,哪里会像长安市坊中流传的那么不堪?如果楚昭是个男子呢?宁玉瑶的心颤了颤,她将自己的思绪给驱逐出了脑海,她觉得自己与别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她有期待,她想要的是书卷中那两情相悦的美事,有赌书泼茶之妙,而不是相敬如宾的虚礼。
榻上的被褥上散着淡淡的熏香,衣衫退了大半,露出了如凝脂般的后背。宁玉瑶趴伏着,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可片刻后又忍不住偷偷地回身觑楚昭。一个对视,那人眼中藏着盎然的笑意,而她则是因为羞涩猛地转头,将视线放在了宝鸭炉袅袅的轻烟上。在背上滑动的不知是楚昭指尖的凉意,亦或是药膏的凉意,宁玉瑶颤了颤,面色更是绯红一片。
“公主,剩余的地方,您自己来吧。”在手指划过了那完美的腰线时,始终屏住呼吸的楚昭,长舒了一口气。她的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一颗心狂跳着,如踩在了鼓点上。目光掠过了那青痕,她的神情暗了暗,但是很快便又恢复成了一片平静。她起身走动了几步,最后双手负在身后,立在窗畔,转了个话题道,“过两日咱们就往平安县去吧。”
宁玉瑶神思仍有几分茫然,听见了楚昭的话,只点头说“好”。
平安县离平陈县并不算远,约莫半日的脚程。马车中的人,一掀开车帘子,就见四处流浪的人,瘦骨嶙峋、面色蜡黄,还有的人在刨挖着老树根。寿王宁琏来此处治理水患,大水已经退去了,可是剩下的事情他并不再管,匆匆忙忙回京当他的自在王爷。马车向前行了一阵子便被人拦住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领着数十人挡在了她们的跟前。宁玉瑶还以为他们是来乞讨的,给楚昭使了个眼色,想让她拿出银子。
楚昭从马车中钻了出去,换上一身男装的她风度翩翩,如美玉无双。还没等她询问,便听见老者道:“公子啊,你们是要去平安县吗?不要再前行了,那儿早已经毁了。现在县城里疫病流传,活的人纷纷往外跑呢。”
楚昭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平安县的县令呢?”
老者叹了一口气,面上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应道:“早就逃跑了,现在的衙门空空荡荡的。”
老者身后的一个青年怒声道:“是啊是啊,卷了赈灾的银两就走了,一点都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顿了顿,青年又道,“这还不是最可恨的哩!咱们的义仓也被有钱人给占据了,抬高粮价,想活生生饿死我们这些穷苦人!”
楚昭又问道:“平安县的义仓呢?”每年秋收,各个郡县的百姓按照贫苦差距,都要捐出一石以下的粮食,以备凶年。义仓所在的位置,乃县中的最高处,就算是发大水,也淹不了。如今的平安县,正是需要开仓的时候。
老者一听楚昭这么问,更是愤愤不平。“交粮食时候说是为了我们好,可真的需要的时候呢?还开仓呢!义仓早就被官府里的人占据了,高价售卖,我们饿死街头,他倒是好,赚个盆满钵。”
在车厢中的宁玉瑶也听见了老者的话,猛地一掀帘子钻出,喝道:“岂有此理!”
楚昭又问道:“老伯,您这是往哪里去?”
老者苦笑了一声道:“看看周边的县城是否愿意接纳我们这些流民吧。”说着杵着拐杖大叹了一声,领着身后一堆面黄肌瘦的人,沿着官道向着前方去。
宁玉瑶回到了马车中,可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她紧凝着楚昭,片刻后应道:“我们还是回长安吧,到父皇跟前参一本!这鱼肉百姓、私自逃离的官算什么?”
楚昭摇头,叹声道:“难道大水赈灾的事情圣上不知么?”
宁玉瑶一凛,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昭低语道:“怕是底下的人在捣鬼,如果他们不除,不管派发多少银两,都只是让那种蠹虫中饱私囊而已。”她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金令,也不再瞒着宁玉瑶,开口道,“这是天子的令牌,我离开长安其实也是为了此等事情。”
宁玉瑶的神情有些复杂,半晌后才舒了一口气,对着外头的车夫吩咐道:“回平陈。”平安县沦落到如此地步,郡守多多少少有点责任在。平陈县是平陈郡的治所,去找郡守让他出面解决这等事情,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等到马车赶回平陈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城门口和早前的景象有些不同了,排着长长的队伍,似是在检验什么。至于从外地来的流民,一律被穿着甲衣的士兵给推到一边去。楚昭她们下了马车打探了情况,原来是听闻了平安县疫病的事情,平陈也要锁城了,不许外来的尤其是途径平安县的人路过。
“让开让开!”士兵见一群人拥堵在那儿,顿时不耐烦地吆喝几声,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将人给逼退。宁玉瑶也往后退了一步,柳眉倒竖,怒声道:“放肆!你——”话还没说完,唇就被楚昭给捂住了。楚昭摇了摇头,拉着她到一边去,低语道:“公主不要冲动,此时泄露身份没什么好处。”谁知道那些人藏着什么心思?
“可是——”宁玉瑶眉头蹙了蹙,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楚昭那肃然的视线下噤声不语。“你在这等我一小会儿。”楚昭吩咐了一声,便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向着前方那个军官处走去。
军官原本是满脸不耐,可是在手中一凉,低头觑见一抹金色时,面色便缓和了不少。一边假意吆喝,一边带着楚昭往边上走。“是这样的,官爷,我兄弟二人外出经商,文牒在半道被可恨的贼人给顺走了,不知官爷可否通融一下,放我兄弟二人回家。”说着,又往军官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军官会意,点了点头,低声冷笑道:“算你小子懂事!”走回到了城门中央,他一挥手,那些士兵立刻给楚昭放行。底下的士兵对于这等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到城中,宁玉瑶便忍不住了,问道:“你给了他银子?”
楚昭点了点头,冷嗤一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宁玉瑶跺了跺脚,哼声道:“你这种行为就是助长他们的气焰!纵容他们如此行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将他们给——”
楚昭中指抵住了唇,“嘘”了一声后,叹息道:“水至清则无鱼,您还是太年轻了。”就怕有些恶人油盐不进,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这士兵只是贪小便宜,而上头的呢?想至此楚昭眯了眯眼,神情冷然。
宁玉瑶一听这话气笑了,她横了楚昭一眼,哼道:“说得你有多大似的。”
楚昭打量着宁玉瑶,视线上下游动,半晌后做了个口型:“臣不如公主。”
宁玉瑶愣了愣,片刻后会意,面色顿时飞起一抹红霞,她扬起了拳头敲在了楚昭的肩上,抬眸只见那人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神采飞扬、笑容肆意,一时间被晃了神。
第31章 定风波
暗色笼罩,纱窗半掩。烛火在风中左右摇摆, 似是下一瞬间便被吹灭了。昭阳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半晌后猛地转向楚昭, 低声问道:“为何不让本公主泄露身份?”
楚昭一挑眉, 面上有几分讶异, 没想到昭阳的心中还记挂着这件事情。她甩了甩撑着下巴到发麻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暴露身份有什么好处么?你以为那些人见了你就会跪地求饶?若是他们说你是假冒的呢?趁乱将你弄死在这里, 再推脱给其他的事情,洗去了自己的一身罪愆, 你能如何?”
宁玉瑶一怔, 哼声道:“若是如此,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楚昭笑了笑, 应道:“公主啊,你常年在宫中,哪里知道外头的那些事情?畏惧你的人, 其实是畏惧那高高在上的皇权,一旦找到了应对了法子, 又何惧之有?再者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在这小地方,还是地方官吏说了算。”
宁玉瑶闻言重重一哼道:“你怎么知晓这么多的事情?”
楚昭眨了眨眼道:“长安市坊说得是说书人, 你以为他们的故事都是凭空捏造的么?还有史书中,那么多前车之鉴,所以咱们还是慎重行事吧。”再者她上头有两位兄长,时常说起这等令人愤怒的事情。
宁玉瑶眉头一拧, 又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回长安去告知父皇?可是很可能如楚昭说的,都在做无用功。难不成看着平安县陷入了困境中,使得百姓们都饿死街头亦或是病死么?
楚昭沉思片刻道:“不如先假扮商人与平陈的人往来。黄水决堤之事,不只是影响了平安县,周边的大小县也被淹了不少的良田,只不过灾难不如平安县严重罢了。所谓的县里繁华只是一种假象,米价不住攀升,背后定然有人动手脚。”
宁玉瑶问:“你觉得是商人们在哄抬粮价?”
楚昭点点头又摇摇头,见宁玉瑶的眼中闪着点点疑惑,她才解释道:“义仓里储蓄的粮食被动,恐怕不只是平安县才有的事情,平陈作为郡治所,义仓只会多不会少,郡守至今没有援助平安,说明他也是从中牟利者。义仓的粮食要卖出去,官府的人自然不好亲自出面,可是他们可以高价卖给商人,而重利的商人定然会抓住这一时机。”
“真是可恶!”宁玉瑶双拳紧握,眉心敛着怒气,她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脑海中划过了各个念头,都被否决了。楚昭思忖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宁玉瑶的问题,而是开口道:“赵家不是平陈的首富么?赵家的大小姐慈悲为怀,我们可以试试拉拢赵家的人,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助力,至于地方官吏那边——”顿了顿,她才续说道,“先传信给太子吧。”治水的寿王那是光王宁琅的同母胞弟,这件事情不宜让他来处理。天子的意思很明朗了,她楚家日后只能成为太子的助力。想至此,楚昭的眸中又浮现了一丝丝的茫然。光王有野心,她若是站在太子那边,那么他们的友情最终会走向哪一步呢?
“你走神了,你在想什么?”宁玉瑶淡淡的声音响起。
楚昭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摇头道:“无事,早点休息吧,明日就出发去赵府。”
同床共枕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变成了如今的习惯自然。只不过今夜思绪纷纷,难以入眠,连带着别扭的情绪,一同飞了回来。黑黢黢的屋中寂静,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声,身侧的人早已经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中。楚昭轻轻叹息了一声,将双手枕到了脑后,脑海里划过一幕幕画面,从白玉楼初始再林中落难,再到如此外出游历——昭阳公主还是与她想象得有很大不同。自己与她的这段关系,该重新审视了吧?天子那边不会松口,她与宁玉瑶成亲是必然,可是成为真正的“妻妻”么?怕是没有人会这么想,天子还真是打着好算盘啊,宁愿自家的女儿一时委屈,也要她一世平稳。
正思忖着,睡梦中的人忽地一个转身,半个身子压着她,口中也不知道低喃着什么。楚昭的眼皮子猛地一颤,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