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美好都撕裂得血肉模糊,真的假的,都已经全碎了…
“南浅陌,鬼符我要了,但命我不能给你。”
宫弦清手中一动,那宽大的袖子往后一卷把紫薇软剑夺了过来,迅速地离了南浅陌两丈远,甚至南浅陌都来不及看看那个人的容颜,甚至来不及看看那人曾经乖巧过,邪魅过,为自己绽放过的容颜。
“都是为了鬼符…一切都是鬼符…”
南浅陌笑了,她防得住所有人,却唯独防不住枕边这个曾经与自己如此亲密过的人,她给了一颗心,却要回了一个破碎的梦。
“为什么你还要救我,我死了,你们就少一个障碍了。”
南浅陌抬眼,那满眼的红丝,嘴角的笑意,却是让人感觉到绝望而孤独。
宫弦清不说话,收起紫薇软剑,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浅陌,仿佛要把她刻入自己的骨血中。
“南浅陌,忘了我。”
连恨都不要恨,让宫弦清这个人自私地消失在你的世界里,那你就不会再哭了…
“宫弦清,你知道么…”
南浅陌顿了顿,轻笑道:“失去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一个转身就够了。”
南浅陌,你知道么?失去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一句话就够了…
宫弦清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耳边嗡嗡作响,紧咬的下唇已经溢出了血…宫弦清转过身,脚尖一点,没入了黑夜中。
“宫弦清…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而南浅陌坐倒在地上,泪灼伤了她的脸。
宫弦清在黑夜中行走,脚步踉跄,最后她始终挺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陷在泥土中,握成了拳头。
“南浅陌…对不起…对不起!”
宫弦清喉间一甜,竟是吐出了血来,她的脑袋一片昏眩,躺倒在地上时,她能清楚感觉到刚才南浅陌留在她背上的伤口的丝丝痛意。
“南浅陌…若有来生…我只做你身边的一颗尘埃,不悲不喜,不忧不欢,只安静地陪着你…你也不会看见我…”
若有来生…南浅陌…我赔你…
云染收到探子的线报,半个时辰内马上赶到了清灵寺,一入寺庙,看见跪在佛像前的南浅陌完好无缺,她才安下心来。
“太皇太后。”
云染走了上去,她刚才听见探子回报说绝音阁的人要杀了南浅陌,是宫弦清把人救下的,那一瞬间,她对宫弦清的信任全崩塌了,只想着赶回南浅陌的身边保护她。
南浅陌脸上依旧有泪痕,她双手合十跪在佛前,脸色青白,却被烛火照耀得一片橘红,有着诡异的美。
“云染…哀家错了。”
南浅陌冷眼看着眼前的佛像,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满脑子都是宫弦清模糊的身影。
“太皇太后,云染还在。”
云染跟着南浅陌跪了下来,可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直到闭上双眼,方才说了一句:“这段日子…原来是场梦,梦境太荒唐…”
南楚国,天绝崖崖底,绝音阁。
宫弦清一步步走入阁中,看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再看向那坐在眼前,一言不发的冷墨言。
“为何阻止亦寒?”
冷墨言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夹缝中,带着让人不敢逼视的森冷。
“我不会让南浅陌死。”
宫弦清白着一张脸,跪倒在冷墨言身前,浑身都在发抖。
冷墨言沉思半晌,正当空气越来越冷的时候,一句话幽幽传来。
“弦清,你动情了。”
冷墨言才说完,宫弦清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宫乐思马上走了过去,把宫弦清抱在怀中,入手却如一具冰冷的尸体,其温度犹如冰块一般,刺骨的冷。
“阁主,弦清的寒疾发作了。”
宫乐思着急地说道,只见冷墨言冷漠的眸子里泛着一层水光,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锁进地牢。”
此时冷小五马上捉住冷墨言的手,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蹙着眉头看着冷墨言。
“我说锁进地牢!”
宫乐思咬了咬牙,把宫弦清抱了起来,此时,宫雪晴跪了下来,道:“阁主,二姐好歹也给把鬼符拿回来了,求你从轻发落!”
宫雪晴与宫弦清关系交好,她自然不希望如今寒疾发作的宫弦清被锁进地牢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求阁主放过二姐!”
宫亦寒也跪了下来,而宫曲郁一看,也跟着跪了下来,道:“求阁主从轻发落。”
身边的冷小五也跪了下来,冷墨言一看,转过身去,冷冷道:“好,我给她一个机会,待她寒疾好了,让她去亲手杀了南浅陌。”
冷墨言紧紧握住拳头,她一直以为绝音阁宫旗里的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因为大家都一起经历过了生与死。
“把她带回房内,好生看着。”
第57章 消魂曲
南楚国,天绝崖崖底, 绝音阁。
冷墨言回到房中, 看着窗外常年不散的迷雾, 一言不发, 指头也不动, 像一尊雕像矗立在窗边。
“墨言…”
冷小五走了过去,捉住冷墨言的手心, 冷墨言才回过神来,只是那脸色的苍白, 微红的眼眶, 冷小五都看在眼里。
“原谅…清姐姐。”
冷小五不知道怎么去调解冷墨言和宫弦清之间的关系,在宫旗之中, 冷墨言与宫乐思宫弦清的关系最为微妙,因着三人是一同进杀手营,同生共死过, 曾经躺在满是尸体的炼狱中并肩而睡过,给过很多承诺,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便是不背叛彼此, 只是她从未曾想,宫弦清会爱上南浅陌, 更因此而阻碍了杀南浅陌的任务。
南浅陌不死,鬼符一日都不能安稳地躺在自己的手上,她太过畏惧南浅陌的能力,所以只有南浅陌死, 她才能安心地把兵带回神旨国。
冷墨言看着冷小五,那娇俏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叹了口气,一手覆上冷小五的脸颊。
“我们去看看弦清吧!”
二人来到宫弦清的房间时,宫乐思刚离开不久,看着房内被点满的炭火,冷墨言轻叹了一声,吩咐冷小五把火盆子给撤走支开了她,而自己则坐到床上,把宫弦清扶起,一手覆在她的背脊,一手点着她的风池穴,为她用内力缓和她的寒疾。
冷墨言看着宫弦清,直到看到她的脖子冒出了细汗,她才把人放下。
“阁主…”
宫乐思还是折了回来,她回来不是担心宫弦清,而是担心冷墨言。
“此事不要告诉她。”
冷墨言一如往常地吩咐道,说完便要离开,却被宫乐思一手捉住。
“你对弦清的好,于她的恩,我都看得清楚,只是阁主…不要为难她可好?”
宫乐思那温柔的嗓音传出,如月色化作了水缓缓洒下,让人感到平静,只是冷墨言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幻音决是为了治疗弦清的寒疾你才练的,这为你的身体带来多大的负荷我都清楚,我知道你珍惜彼此的感情,只是…你也了解弦清的脾气,求你…不要为难她…”
宫乐思自然记得冷墨言下过的命令,让宫弦清亲手杀了南浅陌,这对于宫弦清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可她为何要对我残忍?”
冷墨言冷冷说道,甩开宫乐思的手,续道:“她明知道南浅陌是我们最大的障碍,若是此事不成,长孙家会一直衰败下去,一个个忠烈的子弟都会化作钟离烈手上的鲜血,而绝音阁弟子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我长孙家女眷都被钟离烈如畜生一般的对待,我该如何去承受这些痛苦?”
冷墨言一手捉起宫乐思的衣领,那深紫色的眸子布满了红丝,染上了一层水光。
“我手上背负着太多的人命,背负着长孙家的兴衰,背负了长孙家所受的耻辱,背负着娘亲的恨,你要我如何原谅弦清?”
冷墨言冷笑了一声,复又放开了宫乐思,幽幽说了一句:“乐思,这一局,我输不起…”
宫乐思着急道:“那我去了结南浅陌,不要逼弦清,弦清若要恨,便恨我。”
冷墨言一听,忽而笑了起来,笑声渐渐变大,像是嘲笑一样。
“你以为,现在还有机会么?”
冷墨言说完,甩袖便走,而宫乐思看着离去的冷墨言怔怔入神。
翌日,宫弦清悠悠醒转,正是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那个睡了十多年的床上,而自己身上寒疾,似乎缓和了,体内有一股暖和之气在运行。
“弦清,先喝水。”
宫乐思把水递给了宫弦清,宫弦清接过,一饮而尽,然后美眸转向宫乐思,道:“阁主呢?我要见她。”
宫弦清说完,正要下床,却被宫乐思按住肩膀。
“不可,你寒疾刚缓和下来,不要瞎折腾。”
宫乐思说完,宫弦清笑了笑,还是坚持站了起来,披上一个披风,宫乐思无奈之下,还是扶住了宫弦清,走到门边。
“我要见阁主。”
宫弦清苏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绝音阁,而宫弦清一醒便求见冷墨言,众人怕出事,马上又赶到了绝音阁的大殿内。
“阁主…”
宫弦清脸色苍白,可嘴角却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一切暴风雨平息后的平静,而冷墨言脸色冷峻,道:“你要求见我,是否知道自己错了?”
宫弦清一听,缓缓跪了下来,对着冷墨言温柔一笑,道:“阁主,我为你偷来鬼符,这应不应记一功?”
宫弦清语气平静,冷墨言一听,点了点头。
“我从未想过背叛绝音阁,背叛阁主,南浅陌一事我若是背叛,不会取来鬼符,更不会回来绝音阁。”
宫弦清说完,众人屏住呼吸听着宫弦清说下去。
“只是南浅陌的命,你不能取。”
宫弦清一句话,几乎点燃了冷墨言的怒火,只是冷墨言还是耐心地听着,等待宫弦清开口。
“阁主曾记得十二岁的时候,你应允过我一件事。”
宫弦清犹记那时与冷墨言一同出任务,她救了冷墨言一命,而冷墨言给了自己一个承诺作为感谢。
冷墨言脸色一冷,瞬间煞白,嘴角开始微微颤抖。
“记得。”
两个字,说得特别艰难,冷墨言不想去回想,可偏偏这承诺却仿佛根植在自己的脑袋里,根本无法剔除。
弦清,你救我一命,我愿为你一人打破规则,若日后你遇到不想杀的人,以命换命,我可以饶过那个人。
“我愿以我的命,换南浅陌的命。”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不安了起来,宫雪晴马上跪到宫弦清身边道:“阁主,弦清这是刚醒脑袋糊涂了,南浅陌一事,我会办好。”
宫亦寒,宫曲郁和宫乐思纷纷跪了下来,都说会联手把南浅陌杀了,让冷墨言不要听宫弦清的糊涂话。
冷墨言无动于衷,那深紫色的眸子失去了神采,半晌,才能张开自己的红唇。
“你们退下。”
冷墨言一声命令,四人不得不退回去,安静地等待着冷墨言的审判。
以命换命…宫弦清你用自己的命去换,是要用你我之间的情谊威胁我,永远不得向南浅陌动手…
糊涂?宫弦清…我怎么才发现你清醒的时候最荒唐?
“宫弦清,你想好了?”
冷墨言笑了,笑得似是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既不背叛绝音阁,又不背叛自己的情感,宫弦清,你真是从未让我失望…
“是。”
宫弦清向冷墨言磕下一个响头,冷墨言冷冷看着宫弦清,往日一幕幕都开始浮现在脑海中…
记得长孙慕夕曾经对自己说过,宫弦清的琴声最为干净,故名弦清,只是这个人的不确定因素是最多的,因为琴声干净的人,代表她还忠于自己的灵魂。
冷墨言那时不信,可如今…
“阁主!弦清病糊涂了,我先带她回去!”
“阁主,你全当弦清糊涂了,你也知道弦清最爱跟你开玩笑。”
“阁主!”
“住口!”
冷墨言厉声喊停了所有人的求情,这是大殿恢复了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害怕。
冷墨言看着宫弦清那温柔的笑意,带着决绝的神情,忽然她也笑了。
“我成全你。”
如果你要死,我成全你宫弦清…
“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扔到天绝崖底的无头谷中!”
冷墨言冷声吩咐,却见没有一个人敢动,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动,无头谷是什么地方?那里的猛兽是最凶残的,因为食物短缺,它们不得不自相残杀,因长期饥饿而养成的凶姓与外头的猛兽是无法比拟的,而且它们最爱咬猎物最致命的脖子,确保能一击杀死敌人,所以谷内经常能看见身首异处的尸体。
冷墨言见没人愿意动,她便取出缠在腰间的雪影剑,才踏出一步,却被身旁的人拉住。
“不要…墨言…”
冷墨言抽了抽手,把自己的袖子从冷小五的手里拉了出来,提着剑来到宫弦清面前。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冷墨言的剑抵在宫弦清的眉间,只见她的眉间被划破,缓缓流下鲜血,为那苍白的脸填了一笔浓烈的艳丽却诡异的红。
“云染回去了,我知道你暂时无法下手,但是你不可能一辈子不下手,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她一生安好。”
宫弦清抬眼看向冷墨言,只见她的眼眶红了一圈,紧抿着薄唇,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
冷墨言的剑移到宫弦清的手腕上,幽幽道:“这只手曾经救过我…但是宫弦清…”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