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可还记得,被盗的物品之中便有一把‘大彬壶’”林惜玉点头道。
“可是这把?”林伯问道。
“‘海外争求鸣远碟,宫中艳说大彬壶’。我记得在《宜兴邑志》中徐喈凤称陈鸣远的大彬壶“鸣远工制壶、杯、瓶、盒诸物,手法在徐士衡、沈士良间,而款识书法独雅健,有晋唐风格’且陈鸣远制壶有个习惯,在制好的壶上都会留下印记,因其御用,据说当年陈鸣远运用其高超独特的制壶工艺印记此壶以示区别,”林惜玉复又拿起此壶细细观赏“表面上这把壶虽和陈鸣远制的其他壶没有明显区别,遇水则显。”林惜玉一边说一边讲茶水倒入其中,三人目不转睛看着茶壶,不一会壶底隐约显现一条九爪金龙好似在水中翻腾。
“德仁这壶,从何而来?”林伯神情严肃。
“世伯,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壶听李明博的意思,他也是从别处得来。”刘德仁道。
“刘兄可知从何而来?”林惜玉眉头一皱道。
“这个李明博没有具体说,我也没问,这壶真的是?”刘德仁道。
“看样子,李明博关系重大,先按刚才我们商量的进行。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林伯沉吟了一下。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拱手作别,林惜玉和林伯看刘德仁离开之后,也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公子留步。”
二人顿下脚步,回头见一十四五岁的丫鬟匆匆走来道“公子可是林惜玉林公子?”
林惜玉点头道“正是在下,姑娘有何事?”
“奉我家小姐之命,特来请公子!”那丫鬟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惜玉方才说道。
“你家小姐?”林惜玉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和谁有约了。
“是的!”那丫鬟解释道“我家明月小姐。”
林惜玉抬头看了醉红三个大字一眼,虽不知此时明月找自己何事,但定然不是好事,转身对林伯道“林伯你先回去吧!”
“也好,公子一切小心!”林伯看了看那小丫鬟。
林惜玉见林伯走远之后,回头对那丫鬟道“劳烦姑娘带路!”
“公子请跟我来!”丫鬟见林惜玉答应,便转身在前带路。
林惜玉一路思考明月为何要见自己,并未注意丫鬟将他带往何处,只是跟着那女子穿过人群,走过长廊,人声渐少,曲径亦是幽折,才发现竟不是去二楼厢房,倒像是去向后院,心下起疑 ,出言道 “姑娘,在下还不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喊你吧。”
“咦,我没告诉我叫什么吗?”那小丫鬟猛的停下来,回头道。“你怎么也不问我?”
林惜玉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生生的刹住脚,幸好刚才走得不急,不然真会和这丫头撞个满怀,待稳下身形后才笑着摇摇头,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哦,公子叫我红儿就行了”那小丫鬟说完又匆匆转身向前走去。
“红儿”林惜玉见她又转身向前走,赶忙跟上,问道“你什么时候跟着明月小姐的?”
“小姐一来楼里,我就跟着了!”红儿一边忙着向前走去,一边回答林惜玉的问题。
“那明月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醉红楼啊?”林惜玉笑着答道。
“我说林公子,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红儿定住脚步,转身不耐烦的问道。
“在下只是对明月小姐好奇而已,红儿可知道你家小姐找我何事?”林惜玉索姓打开天窗。
“这个我也不清楚”红儿虽是丫鬟,但在醉红楼见得也多了,知道主子做事,做下人最好不要问为什么,何况红儿八岁被卖进醉红楼,如今已经五六年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见得多了,只是红儿对明月却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在红儿看来明月小姐聪明又漂亮,犹如仙女下凡,红儿还记得明月小姐刚来醉红楼就还未挂牌,那些男人就已经趋之若鹜了,当日若不是小姐给妈妈指定要了自己做丫鬟,自己只怕也和其他姐妹一般挂牌接客了。想到这里红儿也对小姐突然让自己等的人微微上心,究竟是怎么的男子?能让一向对这些公子哥儿不屑的小姐青睐。
红儿不动声色左右打量林惜玉,虽谈不上貌若潘安,却也清秀俊雅,嘴角含笑,就像小姐常说的君子温润如玉,配小姐也算将就,转念又想自己似乎想多了,要让小姐知道定要挨骂了。想到这里,面色一冷道“林公子还是自己去问小姐吧!红儿也不知道!林公子快点跟上吧!等会小姐该等急了。”说完转身就走。
林惜玉本还想问个仔细,却见红儿脸色突变,想想自己刚才似乎并没有冒犯之语啊?哎!女人的心思果然难猜,连这小丫鬟的心情也是多变。忽然想起既来之则安之,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一向镇定的自己,近来似乎很沉不住气啊,也罢,老祖宗说以不变应万变。又何必再自寻烦恼呢?想到这点,林惜玉这才发现这一路走来飞檐画壁,精雕细琢,廊外玉兰如玉,梨花似雪,竟生生错过这美景良辰,真真辜负了那目光如炬。
待明月看到红儿与林惜玉一前一后穿花错廊而来之时,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万物褪去,时光荏苒,这人如同多年午夜梦回所见一般,向自己走了过来,还是那一个翩翩多情少年郎模样。就这样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向自己走来。
林惜玉跟随红儿转过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刚还廊转百回,不想一转头竟时一番小桥流水,亭湖错落。 真真应了那句,别有洞天,谁能想到这门洞之后竟如世外桃源。
月光如水银般泄满庭院,美人红衣飘飞轻抚琴丝,琴声悠扬流长,水银般的月光流泻在庭院,映着参差斑驳的竹影,这景,这琴,生生将方才那无限风情的女子折了七分魅惑,仅留两分娇羞妩媚,一分别样风情,又者有那三千青丝倭堕髻,斜插一镂空发簪垂着鹅黄流苏落,别样雅致;美目流转尽显妩媚多情,那低头微微一笑堪堪称得是闭月羞花,林惜玉微微一愣。
第11章 第 11 章
“明月姑娘!”林惜玉笑着对明月微微行礼道。
明月并未搭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分花拂柳而来的林惜玉。
林惜玉被明月看得心里发毛,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脸,“在下脸上长了朵花儿?”
明月这才从失神中缓过来“公子可真会开玩笑!这花怎会长在人脸上?除非公子本是朵花儿!”
“既然在下脸上没有花,又不是夺花,那么姑娘为何一直盯着在下看?”林惜玉开玩笑说道。
“明月只是对公子微微好奇而已。”明月起身从琴台后走出,沿着凉亭的台阶缓步而下,曼妙的身姿围着林惜玉转了一圈。
“好奇?”林惜玉带着半分笑意,斜眼随着明月,这女子抬手低眉间自带几分女子的妖娆,波光流转间尽露勾魂夺魄的妩媚多情,难怪在广州时艳名远播。“不知在下哪里奇怪了,能让明月姑娘对我那么好奇。”
“公子何必如此客气?”明月玉手搭在林惜玉肩头,似是有意或是无意的靠着林惜玉,含情的双眸映着林惜玉。“唤我月儿即可,不知月儿在公子眼中是否天下绝色?”
林惜玉双手扶起明月,细细端详,似乎真在认真评判“嗯,明月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姿,姑娘是否天下绝色,待日后必有众人公认,惜玉一介俗人不敢妄加评论。”
明月见他有意回避自己,笑了笑,转身离开“公子何必自谦,看公子举止文雅,气度非凡,定然是见多识广,胸有丘壑,只怕公子是不愿或者不屑而非不敢。”
“姑娘何出此言?”林惜玉面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看公子在这风月场所还克己守礼,公子若非君子,便是已有天下绝色,故而像明月这般的流莺难入公子之眼。”明月转身回到林惜玉身前,轻轻抚着林惜玉的并不宽阔的肩膀“明月也不为难公子,只要公子为明月做个见证即可”
“见证?如何见证?”林惜玉微笑着问道。
明月盯着林惜玉的眼,一字一句道“我记得曾经有一位牙行少东家曾说过,一个女子是否天下绝色,要看她是否呵气如兰,冰肌玉滑,摇曳生姿,不知明月是否步步生莲。”
林惜玉随着明月的眼看去,只见地上不知何时铺了一层白色的蚴粉,一朵莲花郝然盛开其间。林惜玉满脸惊讶,抚手赞道“摇曳多姿,步步生莲,原来真有这样的女子存在!用这蚴粉看一个女子步步生莲,明月姑娘真是教在下大开眼界啊!”
明月盯着林惜玉看他自顾研究那蚴粉上的莲花,倒像是第一次见到,神色不像作假,心下疑惑,难道这人真的只是与江玉麟长得相像,但江玉麟自小就会掩饰,若不是余中正误打误撞,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会以牙行少东家的身份......想到这里,明月又有几分肯定眼前这人是江玉麟无疑,明月按下心中的怀疑“刚才是看一个女子步步生莲,那公子是否知道如何看一个女子冰肌玉滑?”
林惜玉十分感兴趣问道:“冰肌玉滑,自然是触手即知。”
“每个人触觉不一样,如何能精确判断?”明月笑着问道“公子真的不知道?”
林惜玉哈哈笑着说道“姑娘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在下吧!”
明月见他装疯卖傻,气极反笑“公子觉得月儿的肌肤如何?”说完向林惜玉伸出皓腕,像林惜玉走近,却没在意脚下一滑,倒是直直撞进林惜玉怀中。
林惜玉也没料到这突发状况,下意识接住明月,方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扶直了明月问道“明月姑娘没事吧?”
明月看了一眼林惜玉扶着自己的手,纤长如竹,却不似一般男子关节分明,反倒有几分珠圆玉润的饱满,有力的稳着自己倾倒的身子,眸子里印着自己的容颜,明月忽觉这一瞬间心跳似乎停滞了一下,微红着脸对林惜玉笑道着“幸好公子在,月儿没事。”缓缓离开林惜玉的怀中,收了捉弄林惜玉的心思道“公子可知漆烟墨?”
“漆烟墨,宋何薳《墨记·漆烟对胶》记载‘﹝沉珪﹞后又出意取古松煤,杂用脂漆滓烧之,得烟极精黑,名为漆烟。’漆烟墨乃是世间最浓的墨,粘姓极强,姑娘的意思是......”林惜玉恍然大悟惊喜道。
明月笑着点头道:“没错!能做到漆烟墨过无痕的肌肤才称得上冰肌玉滑。”
“果然妙哉,如此验证之法,确实妙哉。”林惜玉仿若初次听到,拍手赞道。“没想到明月姑娘不但人美,见识也如此渊博。在下佩服佩服。”
“若说渊博,月儿如何比得上江小姐。”明月直直的看着林惜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江小姐?”林惜玉掉头看向身后,确定没人之后,回头笑道“是江玉麟小姐么?”
明月并未回答林惜玉的问题,反而问道“据月儿所知,公子并不是本地人,为何会来这里呢?”
“生意人,自是哪里有生意,哪里走了?姑娘为何这么问?”林惜玉反问道。
“嗯,公子说得有理,倒是月儿见识短浅了”明月浅笑道,“只是公子与月儿一个故人长得十分相似,而这位故人又有位故人在此地,公子觉得这是否太过巧合了呢?”明月随手摘了朵花,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林惜玉取过明月手中的花笑着道。
“不明白?那月儿再说明白点,江小姐,哦!应该说重病中的余夫人,为何会以林惜玉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林惜玉负手于身后笑着道,“在下真不明白明月姑娘是什么意思?”
明月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惜玉,一件月白银边长袍外罩蓝色立领马褂衬得眼前之人,腰间挂一羊脂白玉坠子,身形瘦削,卓尔不群,独成一番风骨,肤色略成小麦色如墨般的眼眸,清澈如水却又深邃不见底,三分英气,七分儒雅,明月眉头微皱隐约间明月还是觉得眼前这人与当年在怡香楼的江玉麟相比依旧差点什么,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告诉她,眼前之人就是江玉麟无疑,“公子一定要月儿把话说白么?人有相似不假,只是人有相似还有共同爱好----女扮男装,怕不是巧合了吧!”明月玉手抚上林惜玉如玉的面庞“倘若没了这撇胡须,公子怕是与江玉麟十分相似了!”明月轻轻滑动到林惜玉的胡须上笑着道。
“有与没有,这与姑娘有何关系呢?”林惜玉左手握住明月的手“在下倒是好奇姑娘如何说在下女扮男装呢?”
“对于女人美丽的容貌,男的贪恋,女的嫉妒,天下乌鸦一般黑,更何况在这风花雪月之所,男人看见女人就像饿狼看见羊,能做到目光清澈的毫无杂念,刚才在我不小心跌进公子怀抱中时,还能做到风度翩翩的,除了江玉麟,这世上我真没见过其他人,如我没看错公子除了最开始见到明月有片刻惊讶便再无其他神色。当然公子也可以将那惊讶说成惊艳”明月扫了一眼林惜玉平静如水的神色,停顿了一会儿“再则我跌进公子怀抱,公子这么多年惯用兰花香料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公子胸膛不似一般男子般坚硬,不知公子是否还要月儿继续说下去?”
“明月姑娘既然如此肯定在下是江玉麟,为何刚才在厢房不揭穿在下,而是将在下引至此处”林惜玉目不转睛的看着明月。
“只能说江小姐的演技果然很好,月儿本来已经确定,可江小姐的淡定还是让月儿动摇了,故而才命丫鬟请公子前来确认!”明月靠在江玉麟怀中。
“明月姑娘对江玉麟了解得如此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