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她问我:“挺暖和的,怎么起来了呢?”
我一时语塞,半晌,竟只憋出了一句:“你喜欢吗?”
“暖和就行,”她似乎根本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语气如常,“不如今夜你抱着我睡?我也可少受些寒气,不至于病了没精力和谭家人斗。”
我听了,不禁一笑,上了她的床,钻进了她的被子。她背对着我,我的手从她腰后伸过,放松地搭在她身上。她依旧是缩成一团,但后背却紧紧贴着我的前胸。
身体紧紧相贴,轻轻一动便染起了几分情。当然,主要是我的。她如今是从零开始,哪里懂得那许多呢?
“还冷吗?”我问。
“好多了。”
“羽徵,”她又轻声唤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我唱歌哄你睡。”我说着,便轻轻哼起了我从前最常给她唱的调子。她便缩在我怀里,默默地听着。
一时无言。
我静静地拥着她,又忆起了那千万个和她相拥的岁月。想着,不由一时怅然。
“我抱起来很舒服吗?”她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我听了不禁有些慌,停了哼唱,心神立马飘去了不该飘去的地方。正在不停思索如何应答比较妥善时,却又听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应该是舒服的吧。”
“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我问着,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那熟悉的气息钻进我的鼻中,直让我心神一荡,恨不得把她抱得更紧一些,将她融入我的身体里,从此再也不分开。
“你是不是在想别人?”她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听了有些奇怪,忙道:“我能想谁?”
她却没再说话了。我仔细一听,只觉那边传来她微弱的鼾声。想不到,方才还喊冷的她这样容易就入睡了。
唉,自那次和烛阴在钟山大战后,她受了重伤,总有些嗜睡。不曾想,如今过了一千年,投了人胎,竟还是如此。
我紧紧拥着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再次惊醒了她。
“青青、青青……”我默默在心中念着她名字,每念一遍,就仿佛吃了一颗杨梅,又甜又酸的,余味悠远。我别无他想,只想品着这味道,她给我的味道。
第二日,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天早已晴了。
按照惯例,她又先哼唧了一声,这才想着舒展筋骨要伸懒腰,可她手刚伸出来,便又迅速缩了回去。
“你……”她回头看向我,目光向下移去,脸不觉有些红了。
“挺好,软软的。”她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只是,她说话间,似乎又迅速低头又瞧了一眼自己的,速度之快让我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看。
没错,她刚才碰到的地方,便是我只是一只伯劳时第一次见她无意间碰到的地方。
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我不禁笑了,松开了她,看向了外边的艳阳,打趣她道:“你睡得挺香。”
她毫不在意我的打趣,只是感慨道:“是啊,自从来了这深山老林,每夜睡时都睡不踏实。昨夜倒是难得安寝了一回。”说着,她又对我笑道:“或许是因为你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从前,昙青表面上端着上神的架子,但在私底下,她极喜欢缩在我怀里睡觉的,每次都睡得很安稳。甚至有的时候,她一靠在我怀里,便想打瞌睡了。只是偏她是个嘴硬的,每次醒来以后,都要说我“占她便宜”,实际上,哼哼,她可是自己主动靠过来的!
如今,谭青还是个只顾着和家里怄气的小姑娘,还没开窍,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或许,她说的是昙青想说的话也未可知。
正想着,忽见一只手在我面前摆了摆。我忙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问:“做什么?”
“那你呢?发呆做什么?”她问。
“没什么?”我看向别处,稳住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思氵朝。
修行要紧、修行要紧,别的事可先放一放。
“今日,我教你修行之法吧。”我道。
“修行?”她十分疑惑。
我点了点头,道:“你来终南山,不就是为了修行吗?若修行得法,便可得道成仙了?”
虽然她是被家里强送到道观里的。
“才不是!”她沉下脸来,有些恼怒,“我是为了自生自灭来的!我若学了东西,改了姓子,才是称了他们的意!”
唉,果然还在怄气。
“青青……”我清了清嗓子,就要劝说。
“不学!就是不学!”她说着,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就去洗漱了。
她这倔脾气一上来,我也没办法。她如今对修道一点兴趣都没有,如何能重列仙班呢?
唉,得想个办法,让她乐意修道成仙才好。
看着她对着镜子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我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站到了她身后,十分自然地伸手拿过她的梳子。她从镜中看了看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着我为她梳头。
她的头发很漂亮,颜色虽不是那样的乌黑,有些浅,但又细又软,柔顺极了。我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问她:“你可听说过钟山之神?”
“嗯。”
“听说过什么?”
“前山有一座钟山之神的庙宇。”
“那你可曾听说过她的传说?”我问着,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似乎弄疼了她。
她并未在意,只是想了想,道:“听人说,钟山之神是烛龙,又叫烛阴,是一条身长千里的巨蛇。传说他住在极寒之地,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说着,又问我:“你说,这钟山之神似乎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圈可点的事迹了,怎么会有人专为他立庙呢?”
我愣了愣。不曾想在我昏睡的这一千年里,在凡间的传说中,烛阴和昙青竟已被混为一谈。这话从别人口中倒没什么,可偏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再看看她那无知清澈的眼神,我一时恍惚。
“你怎么总是对着我发呆?”她眉头微蹙,问我。
我低了头:“没什么。”说着,又接着给她梳头。
“你喜欢龙吗?”我问。
她认真思索一番,道:“我如何能喜欢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事物?你说的若是庙会上的舞龙,那我是不喜欢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喜欢你自己吗?”
“那必然喜欢!”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莞尔。
我轻轻笑了,一边小心地为她挽了个发髻,一边说着:“过些日子,便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我说。”说着,我挑了个青色的发簪,别在了她的头发里。
我一定有办法让她对修仙感兴趣的。
谭青洗漱完毕之后,随意地吃了早饭,便又去窗子前的书桌边坐着看书去了。我便在屋外院内的一块石头上坐着,远远地望着她。
“羽徵羽徵。”耳边忽然传来念灵的声音,是她的千里传音。
“怎么了?”我低声回问。
念灵此刻应当在钟山之神的庙宇里,我感觉到她似乎焦急万分:“老妖皇找到这里来了,要见你。”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十分疑惑,一下子警惕起来,忙打量了一番周围情况,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唉,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招惹他们了。天帝没事就来找我,老妖皇竟也追着我到了凡间……我简直躲都躲不起。
青青从前能躲过这诸多应酬来往,也实属不易。
念灵在那边道:“我也不知。他化为凡人模样来给上神上香,却忽然间抓住我问你在何处。思棋正和他闲聊拖延时间呢,我们如今该作何打算?”
我不禁有些发愁,这些闲杂人等是我根本不想见的不说,他们如何找到我的下落这事又有的一番掰扯。想着,我皱了皱眉,回复念灵道:“就说我闭关修炼,不能见人。”
“我说了,可他执意要等。”念灵道。
我叹了口气:为何这么执着于见我?
“罢了,约个时间吧,”青青的生辰在三个月后,那我便约个半年,这半年里让我清净清净,“你和他说,半年后在庙里见。”
那边传来念灵的应答声,然后便再无消息了。
我望着谭青。她正在看书,但我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在认真看书,而是走神着呢。
三个月后便是你的生辰了,我一定要给你送一份大礼。
想来,这份大礼一定会让你对修仙感兴趣的。
青青,你可一定要修仙,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论是住在钟山天宫里还是就在这深山老林里,我想白天同你嬉闹,夜里拥你入睡……世间俗务,都与我们无关。
我只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龙也体会了一把自己吃自己醋的感觉。
龙:你是不是在想别人?
☆、生辰献礼
三个月不过弹指一挥间,转眼间,便到了谭青的生辰。
这一日,她如以往一般在我怀中醒来。虽然山中凉爽,但毕竟入了夏,天气已经很热了,可她还是喜欢缩在我怀中睡觉。她本是背对着我,醒来以后却立马转过身来,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自然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今日是她生辰,她就盼着呢。我微微笑着,伸出手去,轻轻勾起她的一缕发丝,绕了一绕,柔声道:“生辰快乐。”
她似有些动容,对我道:“自我来到这终南山,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说着,她轻笑着揽上我的腰。
她的动作自然无比,可于我来说却是个考验。她如今纯洁的如同白纸,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而我不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我对她存了太多不可言说的绮思,她的一举一动便可轻而易举地触动我的心弦。
“还好有你陪着我。”她说着,竟又将头靠在我肩头蹭了蹭。
太撩人了。
忍住,羽徵,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忍住的!
“你放心,我是你的守护神嘛,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说着,拉着她坐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到了梳妆台前,让她洗漱。
也顺便让我自己冷静冷静。
我看着她认真地洗漱完毕,又自己挽了个髻、上了妆,这才捧出一套衣服来,对她笑道:“新衣服。”
谭府送来的衣服也就马马虎虎,虽然我的青青穿什么都好看,但毕竟是生辰这样的大日子,可不能再马虎了。我按照记忆中的模样,特意为她变出了一身青底银丝的长裙来。
她接过那套衣服,明明眼里都在放光,但却故作矜持淡然地对我道了一句:“好看,多谢了。”说着,便自己绕到了屏风后面,把衣服换了。
当她穿着我特意为她准备的绣着龙纹的衣服出来时,我不禁有些恍惚。她此刻并没有注意我的神情,而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疑惑地道:“这些龙纹可算是僭越了?”
唉,凡人的规矩可真烦人。
我凝视着镜中的她,认真地对她说:“在我心中,这天地间只有你配这龙纹。”
她听了这话,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我,似乎有万般疑虑。可突然,她又笑了。然后她便向我奔了过来,一把捏住我的脸颊,轻轻揉了揉,狡黠地笑着说:“你们神仙都这么会吹捧吗?”
还是老样子。
“真心实意,绝无假话。”我感受着她的手放在我脸颊上的触感,望着她的眼睛,道。
“假一赔十吗?”她问。
我笑了:“你若喜欢,何须假一赔十,我天天送你。”
她也笑了,松开了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门。我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只待她惊喜的反应。
“哇!”她兴奋地喊着。
我颔首一笑。她这些年在山里独自过活,明明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却很少吃这些精致的糕点,她自己也想不起来。我记得从前在钟山天宫时,她是很喜欢这些小吃的,想来如今的她应当也不会太厌恶这些。
听着她兴奋的呼唤,我轻轻迈出了步子,来到门前,看见她在院中石桌边坐了下来。石桌上摆的都是她曾经爱吃的小吃。
“这些是你为我准备的?”
我点了点头,迈过门槛,同她一起坐在了石桌边。看着她风卷残云一般地品尝着那些小吃,我不禁有一些心疼,望向她的眼睛里也不禁多了几分爱怜。
她一边咀嚼着,一边看向我,好容易把嘴里的绿豆糕都咽下去,嘴边却还残存着一些小块。她眨了眨眼睛,故作不在意地问我:“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让你想起什么了吗?”
我回过神来,看着这样可爱的她,不由得伸出手指帮她点掉嘴边残渣,笑道:“没什么。”
她笑了笑,一边拈着一块绿豆糕,一边问我:“你今年多大了?”
我想了想,羽徵如今大概是……五千?
嗯,还很年轻。
“不大,也就五千,是神仙里的青春少女。”我厚着脸皮笑着说。
她手里的绿豆糕一个没抓住就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五、五千……”
她如今是不知道,曾经,她是这天地间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上神。我这区区五千,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生辰?”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笑道:“谁记得呢?”
“那我们今日一起过吧,也省的我吃独食。”她说着,把她面前的小吃向我这里推了推。
我看着她,顺手也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