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一向脸皮厚,这些话于我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况且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不对吧?
“呸!你好不要脸!”念灵骂了我一句,然后红着脸,起身便走了。
我看着念灵的背影无奈摇头。你们这些个小仙娥呀,也太过于矜持了。
想着,我倚在了树干上,闭目养神。数了这些日子,也着实数累了,歇一歇,接着数。
可我着实没想到,这一闭眼,等到再睁眼的时候,竟然已过了一天。
强光刺眼,我好容易睁开眼睛,想扶着树干起身,眼前却出现了一大片阴影。定睛看时,只见一条青蓝色的散发着寒气的尾巴出现在我面前。
青蓝色的尾巴……
我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忙跳了起来,抬头望去,只见高高的枝丫上,昙青正慵懒地坐在上面看着远方。在阳光地照射下,她整个人,不对,整条龙,也不对……总之好像在发光!她的尾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垂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实在是无意间便已撩拨着我的心弦。
“上、上神?”我尴尬地笑了笑,喊了一句。
“睡得可好?”昙青问。
我忙跪了下来:“小妖知错了!”然后便在地上跪着,连头也不敢抬。
“你数清楚这灵桑有多少叶子了吗?”她问。
“睡前数到了……五百五十一,不对,五百四十一……也不对。”我说着,一点底气都没有,声音渐弱。
“到底多少?”她又问。
我欲哭无泪:“小妖忘了。”
“还算诚实。”我听见她这么说。
接着,我看见眼前的龙尾一甩,接着那青色的裙边和白云履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望去,只见她落在了我面前,正低头看着我。
“上神,小妖再也不敢了!”我趁此机会,忙向前膝行了两步,趴在她裙边,不停讨饶。
“罢了,起来吧。”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听了,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来,欢欢喜喜地道了一句:“多谢上神!”
“上次的事就算了,但是,”她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措手不及,“这次的事呢?”
“这次?什么这次?”我十分疑惑。
“你方才梦里,对本尊不敬。你还记得吗?”她看着我,问。
我实在记不起来我在梦里做了什么,不过联系前些日子的梦,我大概是知道了。可我心中不服气,便低下头,嘟囔了一句:“梦里的事,上神也要管吗?”
她因眼疾而习惯姓地凑近看我,却让我不由得脸红心跳。只听她问:“所以,你梦见了什么呢?”
我看向她,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答道:“小妖不记得了。”
她狐疑地看着我,又打量了我一番,终于叹了口气,道:“是了,梦里的事,本尊也管不了。”说罢,抬脚便走。
我见状,忙跟了上去,开始我溜须拍马的行为:“上神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小妖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以后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小妖一定对上神恭恭敬敬的,绝不敢对上神不敬!还有,”我说着,看了看并不能看到她尾巴的裙边,接着夸道,“上神,你的龙尾可真好看!小妖走南闯北许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龙尾!”
“你走南闯北许多年,只学会了阿谀奉承吗?”她问。
我连忙否认:“不是阿谀奉承!小妖的每句话都发自真心!”
“油嘴滑舌。”她轻声骂了一句,我却看见了她唇边隐约的笑意。
我知道了,她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尾巴。
这就有的聊了不是?
想着,我接着不停地说:“小妖好歹也活了几千年,却没见过几个修炼有成之士肯把尾巴露出来。之前那条小黑蛇沅风,小妖倒是见过他的尾巴,又黑又细,虽和他本人还相衬,但着实不怎么好看。还有我们红尾伯劳,尾巴是红色的,很好看的,可变成人形之后就露不出尾巴了,实在是因为尾巴太短的缘故。还有那青丘上的九尾狐,变成人形之后再把尾巴露出来,活像孔雀开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背了个毛茸茸的大伞在那到处转悠,实在臃肿。见了这么多尾巴,只有上神你的尾巴最美丽、最壮观!”说着,又忙补了一句:“小妖绝对没有冒犯上神的意思,只是说一说心里话罢了。”
只见她浅浅地笑了,却仍端着上神的架子,对我道:“是因为蛇和狐狸都吃鸟,你才这样说他们的吧?”
“绝对不是!小妖可是很公正的!”
“你这蛮荒小妖,话还真是不少。只听说过红尾伯劳是歌鸟,却不想还是个话唠。”她看也不看我,只是目视前方,向自己寝殿的方向走去。
“小妖实在是情难自禁,只想一吐为快。”我道。
她却不再和我说话了,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有悄悄地安静在后跟着。
直到了寝殿门前,她才终于停下了脚步,似乎又陷入了回忆,道:“几万年前,修炼之士都以自己原本的尾巴为荣,就算能够轻易变换模样也不肯藏起自己的尾巴。后来,天庭初立,天帝即位。天帝本是个凡人修炼而成,他看不得在他的天庭上的臣子们拖着各种各样的尾巴,便下令所有的神仙都要化作人形,美名其曰统一了之后整齐严肃。渐渐的,所有神仙都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尾巴了,再后来的小辈便更不愿意将自己的尾巴示于人前了,仿佛那尾巴是个多么羞耻的东西。昔日西王母也曾豹尾虎齿,如今,她也化作一个端庄的凡人模样的女神,再不露出一点兽形了。本尊也不得不随了大流,可有时候还是难免思念上古遗风。”
我没想到她会同我说这许多,一时呆了。仔细品品她的话,联系她日常的行为,我终于明白她为何将自己与世隔离了。她不能适应时代的变迁,眷恋着过去,便把自己的一切都强留在了旧日的记忆里,每日里怀抱着旧日的时光度日。渐渐地,不会有人问她关于过去的事,也不会有人对过去的事感兴趣。长此以往,她习惯了孤寂,便孤独地同旧日的回忆一起,过了几万年,最终成了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想着,我看着她,未免也严肃了起来,叹道:“当今的确有些修炼之士以自己的尾巴为耻,仿佛化为人形才是正途。就连我们妖怪,都把修炼成人作为自己修道途上的关键。可人真的有那么好吗?我游历天下时曾在人间逗留几百年,也看了不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些人还不及鸟兽呢!许多修炼之士却偏偏想不清这一点,拼了命地想让自己更像人一些。可若他连原本的自己都不能接受,又何谈修炼成道呢?”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叹了一句:“你竟有这等见识?”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小妖的粗鄙见识,上神见笑了。”
她垂下了眸,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进了屋,又坐了下来。我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乖乖侍立一旁,动也不敢动。
“羽徵。”良久,我听见她轻声唤我。这次的称呼终于不再是什么“笨鸟”、“毛球”、“蛮荒小妖”了。
“上神有何吩咐?”
“给我唱个曲儿吧。”
“上神想听什么?”
“你随意吧。”
我想了想,便随意地挑了个人间时兴的词曲,看着她,开口唱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可这才唱了四句,我便停下了。她的青蓝色龙尾自裙中慢慢伸了出来,依旧是那样的美,我不觉又看呆了。
她有些奇怪,抬头看向我,问:“挺好听的,怎么不唱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忘词了。”
我本来应该是记着的,可我现在脑子里却全是这条尾巴,便又忘了。
她颔首一笑,看起来倒是温柔了不少,道:“那这四句便够了。”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也安宁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鸟真的很会撩龙
看龙下菜
胆大心细脸皮厚
☆、星夜寒珠
自从那日给昙青唱了一曲之后,她便常常叫我去给她唱曲儿了。我不由得想起了在人间的秦楼楚馆里看到的那些卖唱的女子,似乎也是一样,靠出卖自己的歌喉讨人欢心。
想着,我不由得又激动了几分。
歌女靠歌声讨人欢心,歌鸟也可以靠歌声讨龙欢心。更何况歌女为财,而我为情,我又是心甘情愿,听起来好像比那些歌女有优势多了!
思棋和念灵看我突然和昙青这般亲近,心中自然是千万个疑问。终于,某天夜里,思棋把我拉去了钟山天宫的书库中,问我:“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念灵也在问:“是啊,怎么好好的突然天天给上神唱歌去了?现在的上神看起来仿佛一个耽于酒色的人间昏君,整日里就知道听你唱曲儿,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清心寡欲的模样!”
我理直气壮:“你们说的,我是歌鸟!”说着,不由得一笑,看向念灵,又补了一句,道:“你竟敢说上神像昏君?”
念灵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我却笑了:“一看就知道你二人从没去过人间,不知道,上神现在离昏君还差得远呢!她只是把我做消遣,又没把我当作别的什么。”说着,我看着二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语气颇为欠打地说着:“要怪就怪你二人不懂体察上神心思,上神那般孤冷也是有原因的,可你们从来都不仔细想一想。”
念灵听了若有所思。思棋却是一挑眉:“你如今是在教训我们吗?”
“我哪敢呀?”说着,我满脸堆笑,“二位姐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去继续给上神唱曲儿啦?”
说罢,我转身便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出门前,却还听见思棋对着我的背影,骂了一句:“狗腿子!”
我听见了,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你错了!我是鸟!”说着,也不待二人回应,便一溜烟地跑去了昙青的寝殿。
昙青正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外边,尾巴却依旧是收起来的。她嫌这屋内局促,尾巴放出来倒受拘束了,因此在屋内时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化为人形。虽然这屋子还是很大的,最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
“上神!”我唤了一句,然后便蹦蹦跳跳地到了她身边,乖巧地站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她。
“你来了?”她只是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头看我。
“上神心情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沉默了一瞬,答道:“只是顿感无趣罢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朵云在随意地飘着。更何况,她素有眼疾,不能远视,又怎么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呢?看了几万年才顿感无趣,也是难得。
我看着昙青的侧颜,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便笑嘻嘻地对她道:“上神,你且在这里等等!”说罢,我便要出了这寝殿去干一番大事。
“你这顽劣小妖,又要做什么?”她问。
我一边向外走着,却又忙着回头冲她道:“上神一会儿便知道了……哎呦!”
走路不看道就是不好,我便这般轻易地被门槛绊倒了。
屋内传来她的轻笑,我听见她这样道:“你且小心点。”
她在关心我!天地间辈分最高的大神仙、清冷孤高的钟山之神昙青、我的青青在关心我!
这是何等的荣幸!
想着,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连忙爬起,对屋内的昙青道了一句:“谢上神关怀!”说罢,忙出了这门,去干我的大事业去了。
“天宫中有黑绸吗?”我冲到念灵面前,忙忙地问她。
她一脸疑惑:“有啊。”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你帮忙!”我道。
思棋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问我:“你又想搞什么?”
搞上神!
当然,我只能这么想想,决不能这么说,况且我也不是真的要搞她,只是想讨她欢心罢了……虽然讨她欢心的最后目的还是想和她双宿双飞。唉,我可真是只野心勃勃的鸟。
我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你们方才还说我是狗腿子呢,那我不能枉担了虚名,现在就来给你们示范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狗腿子。”
思棋和念灵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对我翻了个白眼,各忙各的去了。
“你们俩的真身是狼吗?”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我们是鲤鱼,锦鲤。”思棋道。
念灵又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笑了笑,忙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
念灵虽然仍有疑惑,但还是拿了一把钥匙出来,来到我面前道:“走,带你去找黑绸。”
寝殿内,昙青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饮茶,忽见眼前一黑,青天白日全部被一片阴影笼罩着,白昼此时暗如黑夜。
我看见她放下了茶,神情凝重,站起身来,似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身边的思棋一边用法术控制着黑绸,一边说着。
念灵也一脸担忧地点了点头:“上神莫不是以为有敌来犯?”
“莫慌!”我忙安慰二人。
可纵使如此,我也怕玩大,毕竟眼前这可是条八万岁的巨龙,谁敢掉以轻心?我忙闭了眼,施了法,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于指尖,轻轻向下一指,无数小星星便飘散在了黑幕之前。
“那是真的星星吗?”思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