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赶其他弟子还是差上许多。
修仙一途靠的就是天赋灵根,这东西天生天长,若不是能有大造化几乎不可能改变。
哪怕夏有初再如何不愿意承认,她的的确确是个愚钝的。于是便只得越发的清冷孤傲,好似这样便能筑起一道高墙,把旁人的眼光都隔绝开来。
她是那样在乎别人的眼神,容不得半分被践踏比较。
尤其是当荀潋出现后,她才越发觉得天赋这个词到底有多么残忍,哪怕她呕心沥血的修行,也赶不上荀潋的一个顿悟。
手心突然一疼,夏有初这才发现她竟然把刚才刻好的灵符捏碎在了手心里。横七竖八的木刺就这样扎在了手心里。
荀潋浇完水进到结界里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惊讶的看着夏有初手心淌下来的血,问道:“韶仪师姐?你不疼吗?”
夏有初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她。
“过来。”夏有初道。
荀潋就走到夏有初跟前,抬起一双眼来望着她。
夏有初喉咙一紧,伸手把荀潋揽进了怀里,叹气嗫嚅道:“别这样看着我。”
荀潋天赋异禀,夏有初本以为自己会嫉妒得夜不能寐。但是每每见到这孩子,却又心境平和不少,喜爱之感远远超过她的妒忌之心。
夏有初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她们早就相识。
这样也好,她们或许天生有缘罢。
...
苍茫间后山有一片密林,其中各种飞禽鸟兽。荀潋发现后简直乐不思蜀,掏鸟蛋一途她已算是宗师级别,夏有初上学时,她就能煮出一锅鸟蛋来。
还好是仙山上的鸟兽,否则被荀潋这样祸害,怕是早就绝种了。
这些鸟兽打又打不过,只得每日提心吊胆的防备这位混世魔王的突袭,狡兔三窟算什么,在荀潋的魔爪下,这些生灵很快掌握了在料峭的崖边筑巢的绝技。
荀潋煮了鸟蛋便揣在衣兜里,分给同样等在苍茫间门外的其他小童子。一来二去,这些本来一心向道的小童子竟然被荀潋带得蛮混不少。
分完鸟蛋她便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夏有初下学,手里捏着最大最圆的那个鸟蛋准备给夏有初。
夏有初被她家小童子弄得哭笑不得,却偏偏无法拒绝荀潋的好意,只得把鸟蛋收下。
时间慢慢走,夏有初渐渐的也习惯了每日塞到手里一个温热的鸟蛋。
这日夏有初刚下学,还没走出苍茫间的殿门就被一位同窗弟子拦住了。
“韶仪师姐...我心悦于你。”这位小仙君生得白面团子似的,一开腔脸上就红了。
他亮闪闪的眼睛飞快看了一眼夏有初,又快速的垂了下去。嘴里不住的小声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夏有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红着脸,垂手站着,任由夏有初打量。
他这边刚把夏有初拦下来,身后的一众弟子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在苍茫间的同窗眼里,夏有初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高岭之花,只能远观。最初也有人向她表明心意,夏有初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来,视若无物的直接擦肩而过。
久而久之,美人虽美,招摇山的弟子也只当做一道美景欣赏罢了。
也就这个新来不久的弟子敢去招惹。
这位唤作一锦的小仙君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佳人还未说话,先拆台的却是一帮子同窗。顿时面皮涨的更红,快要滴出血来。
夏有初果然什么也没说,脚尖一转便绕过了他,继续往前走。
“我...我,我是认真的,师姐。”他急急的解释道:“我想和师姐结为仙侣,以后我会好好保护师姐的。”
“少胡说八道!我的师姐要你来保护?”白芨两步挤到两人中间,把夏有初挡在身后,怒目圆睁的训斥道:“我才是韶仪师姐的师妹,我能保护她。”
一锦受礼的退了两步,看着白芨愣了片刻,为难的道:“白芨师姐别闹了,你的术法还不如我精湛呢。”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白芨被个比自己小的师弟当面点破,当即觉得脸上无光。气冲冲的就撸袖子道:“你放屁,来跟我比划比划啊。”
一锦又退开半步,摇头摆手道:“一锦不与师姐比。”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书生的迂腐气,偏偏又敢做出当众表白的事,实在是个怪人。
白芨被他不动声色的鄙视打击到了,挑衅的问道:“你怕了?连我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什么喜欢,你喜欢韶仪师姐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被夏有初抬手封住了嘴。
“聒噪。”夏有初斜眼丢过来一句话。
白芨挣扎着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师...师姐,我这是为了...你呀,他到底喜欢你什么,不得搞清楚么?”
一锦闻言,又偷偷抬眼看了夏有初一眼,飞快的躬身作揖道:“一锦喜欢韶仪师姐貌美。”
他这话一出口,苍茫间的弟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个个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这也太大胆了吧。
虽说夏有初的确是长得好看,但是他们好歹是修仙之人,怎么能搬出这样的理由来。
难道不应该是说,爱慕韶仪师姐的风骨道心,钦慕韶仪师姐的品格气度吗?
“那和我比划比划吧。”一道幼稚的童声在殿门外响起。
众人寻声张望,只见一位着粉白衣裙的小小少女正抬步往殿上走。
正是做小童子打扮的荀潋,她久等夏有初不来,索姓偷偷跑上了苍茫间。
谁知正好撞破这一幕,嘴比脑子快的就吐出那句话。
白芨一看见荀潋就乐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荀潋天赋异禀,一锦这新入门的小弟子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她。
一锦瞧见荀潋,把头摇得更快了。
“这如何能行,一锦不能欺负幼小。”
荀潋已经站到夏有初身边,把手上拿着的一把伞递给了夏有初,甜甜的笑道:“韶仪师姐辛苦了。”
夏有初没说什么,撑开伞举到了荀潋头上。
“回去。”
荀潋顿时把比划的事丢在了脑后,拉住夏有初的手便要走。一锦瞧见,急忙伸手来拉。
“韶仪师姐...”
他的手还未触及到夏有初的衣袖,荀潋已经飞快的转过身来,抬手捏了个手决将他定在了原地。
“你要同我比划,不如先解开这个封锁再来吧。”荀潋望着他道。
说完便重新拉着夏有初的手走了,白芨得意洋洋的冲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一锦扬扬嘴角,快步追了上去。
一锦还没反应过来,浑身上下却动弹不得了。
这个术法叫做“立地扣”乃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术法,一般依托于物体将人困在一地。是连散修也都会用的术法,各大仙门倒是不常用。
这样简单的术法很符合荀潋小童子的身份,毕竟谁家的小童子都会跟着学个一招半式的。
一锦没放在眼里,但是当他第三次想要冲破封锁被挡回来后,终于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早有旁的弟子看笑话的围上来,他们围着一锦笑作一团。
“一锦你行不行啊?”
“韶仪师姐是宗主女儿,这身份你我哪里比得上。你看吧,就连她身边的一个小童子都比别人厉害。”
“听说那小娃是灵宠变的?这术法学得挺厉害的啊。”
苍茫间的弟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锦被困在其中也不觉得恼怒,他抬起头望着那走远了的一大一小的身影,不由地面上绯红。
难堪倒还好,那小童子长得可真好看。
第十一章
夏有初把手里的鸟蛋轻轻磕破,慢慢剥开蛋壳,然后在荀潋期待的眼神中放到了嘴里。
“好吃。”
白芨气喘吁吁的从后面窜出来,把手往荀潋面前一摊开,问她道:“小荀潋,我的呢?”
小四儿也在旁边上蹿下跳:“还有我的!我的!”
荀潋把手臂一抱,板着脸道:“没你的份。”
小四儿作势要上手来抢,荀潋立刻跟猴子似的跑远了。一行四人就这样打闹着出了苍茫间,留下身后还被定在原地的一锦和一众苍茫间弟子。
回了二问院,荀潋自觉的去查看她种在院子里的祝余。淡青色的花苞还没完全开放,荀潋心里跟猫抓痒似的想要直接把它剥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
回到房间,只见床上铺开一块包袱皮,夏有初正在收拾东西。
荀潋疑惑道:“韶仪师姐,这是要去哪儿?”
夏有初看了她一眼道:“我明日要下山一趟,这几-ri-你好好跟小四儿相处。”
荀潋瞪大了眼:“我才不喜欢小四儿,我想跟师姐一起下山。”
夏有初温声道:“我一个人下山,恐怕护不住你。”
谁要你护着?
荀潋差点没喊出来,小脸儿都急红了。她拉着夏有初的衣袖不肯放手,滚圆的眼睛哀求的看着夏有初道:“荀潋想跟师姐一起,我会乖乖听话的。”
夏有初于是垂眸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荀潋紧张起来,心里打定主意,哪怕夏有初不带她,她也要偷偷跟着去。
“去把你的衣服收拾两套带走。”夏有初终于败下阵来,揉了揉荀潋的小发包。
荀潋立时蹦了起来,大叫一声道:“韶仪师姐太好了!”
夏有初看着她上蹦下跳的背影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她发现她实在是很难拒绝荀潋,这孩子似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娇。还偏偏每回都能让她心软。
荀潋抱着叠好的两件衣服和夏有初的东西放到了一块儿,又勤快的打好结,把那包袱背在了背上。
“我来背包袱!”
夏有初瞧她这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荀潋咧嘴笑得更加高兴,背着包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对明天的下山期待极了,就连晚上都是抱着包袱睡觉的。
夏有初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山,往常都是她一个人,这次多了个人,竟然也生出几分愉悦和期待。
只是她毕竟修为淡薄,既然要带荀潋下山,自然要护她周全。
她思来想去琢磨了半夜,荀潋早就见周公去了,夏有初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的为她盖好被子。这才穿上衣服,去了院子里的结界。
荀潋高兴了一晚上,连梦里都是欢乐,时不时的笑出声来。
她实在太想念宜兴镇那个无忧无虑的夏有初了,如果招摇山给了夏有初禁锢,那么下山后,是不是会自在许多。
...
招摇山上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是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艳阳日。
仙境之所以被称为仙境是有道理的,荀潋不过才下山半日,已经开始怀念招摇山上温温吞吞的气候和无处不在的灵气。
她跟在夏有初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草地泥地趟过。脚上的一双布鞋早就被染得看不出鼻子眼睛。
“韶仪师姐,我脚痛。”荀潋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了夏有初的衣摆。
埋头走了一路的夏有初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汗津津润红着脸蛋儿的荀潋道了句:“那就歇会儿吧。”
荀潋松了口气,赶忙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她们二人走了快一天,其实离招摇山也并不远,山脚下不远处已经有了人家,荀潋半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瞧前面山坳里的灯火。
“快到了,等到了前面的镇子就可以歇息了。”夏有初见荀潋可怜巴巴的样子,出言安抚道。
荀潋点点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师姐还没告诉我下山是要做什么呢。”
夏有初垂着头坐在一片树荫里,不急不缓的道:“带你下山玩玩儿不好么?”
荀潋瞧见她神色不明的面上,知道恐是什么不愿说的事情,也懒得再追问,点头说了个好。
夏有初灵力有限,不能御剑,荀潋便也只能跟着她走,坐下来歇的这会儿才觉得脚痛得很。
荀潋把鞋脱了下来,果然瞧见袜子前边已经被磨烂了,隐隐的透出血丝来。
“别用手去碰。”夏有初也看见了,皱着眉把荀潋抱到了跟前。
那袜子黏在荀潋脚上,绿一块儿黄一块儿的实在不堪入眼。荀潋难得的红了红耳朵,脚趾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了一起。
夏有初微凉的手指慢慢的帮她脚上的袜子脱下来,和伤口粘连到一块儿的袜子想要脱下来简直跟撕裂皮肉一样疼。
荀潋本来就怕疼,这下更是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怎么不早说?”夏有初看着荀潋苦哈哈的表情道。
荀潋不说话,腹诽道:谁叫你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我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拽着衣角老老实实坐着,嘴里嘶嘶的吐气。
“很疼?”
“嗯。”
“忍着。”
话音刚落,夏有初已经飞快的把荀潋的袜子脱了下来。
荀潋张嘴就要叫,还没叫出声来,就感觉到脚上冰冰凉凉的被什么包裹住了。
她血肉模糊的脚尖被一团浅淡的白光包裹住了,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荀潋收了架势,泪眼朦胧的望着脚,又抬起眼来看看夏有初。夏有初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仿佛不是她在施法。
荀潋自再次遇见夏有初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施法,平日里都是用她那些神乎其技的灵符。
这下才知道,夏有初的灵力实在微薄至极,明明已经是结丹期的修士了,荀潋却连她内府流转的灵气都感觉不到。
这个治愈的术法虽不能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