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壮丽的决定,比起在十班的讲台上叱咤风云更显出真意。
她不取分文地给那三人组辅导,夜晚学习得更加辛苦。
题目说不上多难,套路都会,但总会有错题。
如果不是身在这题海中无法自拔,她总该会看清楚自己做的这些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能看透套路,年纪前十就不会没有她的名字。
一来,身体不争气,二来,有些别班老师会讲的,她只从书上自己学来。
她已经愈发像个老师了,站在老师的角度,她能从套路上学到更多。
对她也有益处,思维的转变带来新一轮的增益,最辛苦的是时间,熬夜到更晚,仗着年轻,第二天还能精神百倍。
她向来有想法,藏起来,生怕人瞧见她乖顺学生的另外一面。
如今想法都在十班众人身上试验,她梳理自己全新的生活,仿佛飞升似的,超脱物外。
最初大家颇有微词,但她越讲越好了,季舟白也愈发好像铁了心和林牧拧成一股绳,因此之后出勤也愈发好了,除了几个刺头实在是学得敷衍,其他的,都还比想象的惨状好些。
在讲台上课,给林牧带来学习之外的益处。之前从不敢参加的演讲比赛去了后,拿到了一等奖,因为她自信大方,口齿清楚,又有季舟白拿来好些书做参考写了原创的稿子。
在讲台,宣泄自我,她感到一种画画之外的淋漓畅快,在讲台上大声复述知识点,甚至自己不用背,复述时自己记住了,大声地读单词,发音就记得更牢固。模糊的解题思路讲给别人就神奇地变得清晰。
她热爱这种感觉。
晚上做季舟白的教辅书,做得格外辛苦,不知季舟白父母都是哪里找来的,那些题目千奇百怪,逻辑绕得厉害,知识点涉及又广,她的笔记做了好多,学得疲倦,却又从疲倦中升华了。
这段时间学习,给十班带来什么好处,她不知道,只知道给自己带来了诱惑的好处。
甚至那天林爱玲打量她,说:“你是不是变漂亮了?”
“啊?”林牧愣住了,“我不知道。”
“可能是女大十八变。”林爱玲说。
她真的变漂亮了吗?
去医院看望季老爷子,连他也说:“小牧姑娘气色变好了,现在也不驼背了,敢露牙笑了。”
她立即抿嘴遮住牙齿。
“你一看就小时候乖乖的,牙齿整齐,我们白白小时候抱着糖哭,谁要也不给,后来一嘴牙都坏掉了,再换牙的时候知道害怕了,但都长歪了,牙套前年才摘……”
季舟白恼怒:“哎呀,您就不能夸夸我吗!”
“哼!”老爷子哼一声表示拒绝,“对啦小牧,你下周来我家哇,我要出院了,在医院待着没劲。”
“啊?”
“啊什么啊,你看我现在也挺好的,反正也治不好了,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不如回家睡大觉!”老爷子说话爽利,像蹦豆子似的,一口一个,说得林牧不知该怎么反驳。
林牧走后两天,季老爷子出院,回家进门,看见个白板立在客厅,还贴着两张纸,险些被逼退。
“哦,她真给你们补课了?”他走近打量,“傻乎乎的。”
季舟白一扬下巴:“她说我期末可以大进步呢。”
“是呀,你成绩那么差,进步到倒数第二都是大进步了。”老爷子看白板上剩下的内容,嘴上挤兑季舟白。
季舟白掏出试卷,给他看之前自己的大进步。
再进步些,再快些。
生怕来不及。
老爷子眼神一转:“你把钥匙给她了?”
“昂。你说要送人家的。”季舟白也眨巴着眼不断思考,生怕爷爷反悔。
“她凭什么帮你?嗯?”老爷子突然严肃起来,板着脸凝视她,“你小心欠她的情。”
“您说的,欠来欠去,关系就更进一步了嘛!”她搬出旧法典来。
“进到哪一步?”
“……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好天真!
老爷子忧心忡忡。
他替季舟白还林牧的情,钱财,好处,譬如这一屋子书,譬如教她下的棋,都有价可估。唯独人情还不清,情爱更是一笔烂账。
他见多识广,知道同姓之爱。
林牧乖巧,伶俐,又懂事,又有些心眼。季舟白有她一半,他也要烧高香。
偏偏小女孩子的感情来势汹汹,怕是自己也压不住。他一句秘密止住了片时,但谁能拦得住感情呢?
并不是讨厌,只是怕季舟白过分辛苦。
男女厮守就够辛苦,何况两个女孩。
并且……他担忧季舟白。季舟白才是傻乎乎,看着和男孩子厮混,却根本不懂情爱。
只做好朋友就好了。
偏偏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林牧会甘心?她季舟白会甘心?
到了这地步,非得再往前,要么撕破脸面,要么永结同好。
他认定,林牧才是世界上最精明的女孩。
动情又自知,而且能克制。
如果林牧愿意挑明,季舟白肯定就傻乎乎地应了。
还趁那小姑娘懵懵懂懂不晓得,拿承诺框住她,这样,说不准季舟白早早喜欢别人。
千万别再欠更多情债!但他又不能横加阻拦拒绝。
他也不是绝情的人,又晓得林牧不是坏孩子。
他自己也陷入矛盾。他又喜欢林牧,又不肯喜欢。又想季舟白和她靠近,又不想。
林牧是个男孩子多好。他扫过白板上的字迹。
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不在意钱财了,珍贵的是真心,是智慧,是良心,是善良。
见他失神,季舟白不满道:“怎么啦爷爷,不能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吗?”
“那她怎么觉得呢?”
“她有别的好朋友。我也有别的好朋友。她有没有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反正应该是,挺好的朋友吧?”
好无欲无求,好傻!季老爷子恨她不谙感情,又喜欢她迟钝如旧斧头的样子。
“我明天去问问。”季舟白夸下海口。
吹牛容易,牛皮破得也容易。
第二天她煞有介事地写纸条把林牧喊过来,却又翘起腿来,撑在桌上,婀娜多姿了一阵,想不到该怎么开口,只好想着把问题抛给爷爷:“你下周六来我家吃饭吧!我爷爷出院了!”
叫爷爷问问是不是更好?她年轻,没有经验,万一不是,就有些伤感。
“中午吧,但是可能吃完饭就要走,我和周萌萌约定下午一起做模拟题。”
哦,周萌萌。她点头。
下了课,她去二班门口。
有人以为她来打架,吓得把班里的那几位混混叫出来。
二班是学习好的班级,即使是混混也文质彬彬的,客客气气地点头哈腰:“姐,有啥事儿。”
“我就,看一眼。”季舟白推开他们,“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周萌萌的。”
“姐,她要是惹你,我们去抽她去,劳不着您动手哈。”二班先把周萌萌维护在班级矛盾里。
“啊不是,想哪儿去了,我没要打架——”
偏偏她强调,这帮人就愈发以为她来打架,甚至在想,是不是周萌萌意外抢了季舟白的男人。
她扶额:“没,不是,我,我十班班长么,我们班团支书,林牧,你们认得哈,和周萌萌是朋友,要说句话,但是她比较忙,我闲着么,就来传话的。”
林牧常来找周萌萌,这些大家都知道。
虽然好奇林牧哪里来这么大面子让季舟白大姐来传话,但还是把周萌萌叫出来了。
几个男生护卫在侧,怕季舟白暴起动手。
周萌萌多么可亲呀!一张圆圆苹果脸,一双月牙弯弯的笑眼,齐刘海梳得整齐,出来时,正把铅笔屑拢在废纸里,扔了垃圾才来,身上一股甜甜的香气。
周萌萌对季舟白印象不好。
第一回见面,季舟白气势汹汹地质问她和林牧。第二回,季舟白抢走了她的信封。第三回第四回,伴随各种流言蜚语,像头骄傲的母狮子走过卢化二中这片领地,周萌萌看着就觉得害怕。
季舟白无心挑事,但四周围着男生,不好多问,只好问道:“你这周六下午有事吗?”
“有。”周萌萌心惊胆战。
再问下去又显尴尬,季舟白颇为懊恼,扬起下巴,显出气势汹汹来:“那行吧,再见。”
剩下二班几个,猜不透她所思所想。
谁知道她只是想来问问,林牧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还是给她逮着了机会,周萌萌去厕所时总算落单,她对周萌萌开口倒是不再局促:“哎我问你,林牧是你朋友么?”
难道打架?
周萌萌立时不安起来,分明听说季舟白和林牧关系不错,怎么现在又挑起事端?
不过也是,混混们喜怒无常,说不准林牧不被宠幸,就又被欺负。
她挺起胸膛维护道:“对,林牧是我最好的朋友。”
倒也谈不上最好,只是她和林牧一直在一条船上,从没认为季舟白会上好学生的贼船。
因此有些对峙的态度,说话底气不足,却也做足姿态。
季舟白灰心一片,往墙上一靠:“行呗,拜。”
目送周萌萌进了厕所。
女生才进去,又立即折返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问问不行么?”她嚣张的口吻容易被打,但嚣张给弱小的兔子们看,就成了威慑。
周萌萌忧心万分,找个空,避开季舟白去十班教室把林牧喊出来。
她急得仿佛季舟白立即就要对林牧实施暴力了似的:“听我说,季舟白好像要对你动手,她好像看你不爽。你小心点儿。”
啊?林牧肃然站直:“真的?”
“废话!”
接话的是季舟白,季舟白和她擦身而过:“你们二班的来我们十班干嘛?还有你,哎呀我可真是当一回恶人永远恶人了,欺负你了?过来!”
她拽着林牧袖子把人扯得踉踉跄跄地拽下楼去。
“松开——”林牧很不高兴。
“我看你真不爽了!”季舟白把声音一扬,仿佛要让整个卢化都知道似的,往公告板去,拍着公告板,也不知自己在暗示什么,极为生气,“我们说道说道,我欺负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顆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14:15:31
一顆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14:21:33
终离莫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19:25:13
一顆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19:42:04
富贵小野菊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20:36:16
大棉袄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22:56:24
大棉袄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22:58:52
苏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15 23:57:31
谢谢你们呀!这段时间呀一直在准备考试所以不能及时回复大家的评论……
☆、网络
“快上课了。”
因为被季舟白拽了袖子,校服衣领大开,拉链滑脱,林牧挣扎着拉好拉链,觉得季舟白生气得不可理喻。但她也绝不认为周萌萌在传播谣言,想必是听到了什么,担心自己,过来警示自己。
她才想顺着周萌萌话头问问是什么消息,季舟白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仿佛她林牧听风就是雨,说什么都信似的。
“我欺负你啦?你说清楚。”季舟白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似的,把脑袋一扬,非得一个解释。
“我什么都没说啊。”林牧摇摇头,“走吧,上课了。”
“周萌萌说我要欺负你了你就相信了?我已经道歉了!你也——你——太过分了!”季舟白还是生气。生气仿佛夹带委屈,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在意林牧的看法。
林牧什么人了?和她不是一路人,她自己巴巴凑上去的,在谁眼里自己不都是个恃强凌弱的小混混么,难道在林牧眼里还能变了姓子?
“喏,你看。”林牧别起袖子,已经青了一块,季舟白拽她格外用力,隔着一层绒线衫还下手颇重。
季舟白没说话了。她愤然推开林牧:“你周六不用来了!我给自己放假!”
之后正常学习回到正轨,这件事就算翻篇,偏林牧惦记着,这周六还是敲了季舟白家的门。
尽管有钥匙,但听说季老爷子出院,她还是没直接开门,等趿拉拖鞋的声儿近了,对方在门口似乎等了一会儿。
林牧往后退一步,好叫里面的人从猫眼看清自己。
“你来干嘛?我都放假了!”季舟白怒气冲冲的声音。
“我没有批准。”林牧把身后的书包往前晃了晃,她想好好谈谈,谈谈季舟白对自己的定位,总是这么敏感别人说她是混混,敏感到自己头上,她也辗转难眠。再者,之前也答应老爷子来看望他,不来不能算礼貌。
“真拿自己当老师啦?”季舟白对着门缝说话,指望声音高得让林牧惭愧惭愧。
“我没有。”林牧果然惭愧地红了脸。
“你架子怎么那么大,你有钥匙你自己不开门?等我开呢?”
林牧拘谨笑,怎么可能。
那样鸠占鹊巢,谁肯甘心?她受人所托,已经没日没夜地惶恐了,还敢嚣张到强开人家的门?
只是被拒之门外,多少有些狼狈,有邻